「怎麼？」方寺邵挑眉。
林子寒當時覺得自己腦袋進翔了才會去求方寺邵，但是很快他就想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回頭看了看那個謝頂大叔，對方一副謙恭的笑臉回應。
林子寒郁悶了，損己利人？要不要這麼偉大啊？
當兵那幾年常年灌輸的都是為人民服務的思想，他們的使命就是保家衛國，和平年代那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別說是損己利人，就是舍己救人那也是毫不猶豫的。
可是眼下的情況比讓他去給老百姓擋子彈還糾結，擋子彈是丟命，但是求方寺邵是丟尊嚴，對一個當過兵的人來說，榮譽感勝過一切，命可以丟，但是尊嚴一定不可以。
但是這回的情況又有些特殊，他不是為了自己丟尊嚴，也不是為了苟活丟尊嚴，而是為了他人丟尊嚴，這個丟尊嚴就變得偉大起來，堅持保留尊嚴就看似虛榮心而不是榮譽感了，榮譽是他人冠名才叫榮譽，自己給自己冠名的叫虛榮。
思來想去他都快被自己繞糊涂了，不過說來說去他也看明白了，要是不想良心不安，這個坎必須過，尊嚴必須暫時放下。
嘆了口氣，心里還是很糾結，要不要這麼偉大？而且在他看來的巨大犧牲對那位不知情的謝頂大叔來說根本是微不足道的，或許仍然會感激他，但是絕對不會理解他到底犧牲了多大代價。
林子寒看著方寺邵，眼楮閃爍不定，方寺邵知道他在心里掙扎，他很享受這種過程。
看著一頭野獸屈服比看著人類為了利益而諂媚更有趣，因為人類太聰明了，他們的諂媚相對自己的利益來說並不損失什麼，但是野獸不同，它丟失的是自己引以為傲的東西。
林子寒攥了攥拳頭，抬眼盯著方寺邵道︰「求……你了。」聲音細弱蚊蠅。
「什麼？」方寺邵是真沒听見，要不是看林子寒嘴型在動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在說話。
「你！！」林子寒臉紅脖子粗的怒視對方，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你什麼你，快點說，別磨唧。」方寺邵心里憋笑，臉上卻板著一張臉。
林子寒磨牙，對方寺邵的恨意又多了一分，腦中幻想把方寺邵凌遲了一萬遍啊一萬遍。
不過還是鼓起勇氣對方寺邵字正腔圓的義正言辭的說道︰「求、你、了！」
方寺邵听的一楞，這特麼是求人？怎麼听著像︰「首、長、好！」
方寺邵扶額，如果繼續挑剔下去恐怕又會上演揭逆鱗了戲碼，有了上次的「經驗」，他也不敢把林子寒逼的太過分，適可而止吧。
「叫那個老板過來，我跟他談。」說完方寺邵轉過身去。
林子寒先是一愣，隨後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脖子，這個家伙居然沒耍他，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謝頂大叔知道方寺邵居然願意和他談，差點喜極而泣，連忙握住林子寒的手，好像終于遇到了紅軍一樣感動。
林子寒不由得松了口氣，微笑著看著方寺邵和謝頂大叔交談，心想好在這尊嚴賣的還有點價值，否則真是一升血都不夠他吐的。
方寺邵看見林子寒微笑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就翹了起來，而看見眼前的極品翡翠的時候都沒有讓他露出這樣的笑容。
林子寒自然是不知道他這個面子有多少價值，唯獨那個謝頂大叔這輩子是記住這份恩情了，對這個大叔來說林子寒是他的貴人，沒有林子寒，方寺邵根本不可能跟他談交易的事，而沒有這筆交易，他在香港的高端翡翠市場就要被擠壓出局了。
事後方寺邵很奇怪的問了林子寒，不計回報的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出賣自己的尊嚴究竟是圖什麼。
林子寒一臉認真的反問他，你覺得我這麼做很丟人？
方寺邵被問的一愣，隨即一想，恍然。
所謂放下尊嚴不過是相對而言，對方寺邵來說，林子寒放低了人格，失去了尊嚴，但是對那位謝頂大叔來說，林子寒贏得了他畢生的尊重和感激，最後結果是，方寺邵也絲毫不覺得林子寒失去了尊嚴，反而對其敬佩三分。
到頭來林子寒什麼尊嚴也沒丟，反而贏得了兩份的尊重和一份感激。
方寺邵不由得笑了，所謂傻人有傻福，但是傻人的標準是誰訂的？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到是更多一些，但是聰明人得到什麼了？
方寺邵越想越覺得好笑，自己就是那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傻瓜，林子寒這個家伙真是不知不覺就能給他帶來個驚喜呢……
事後，分石頭的時候朱閱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方寺邵的，雖然方寺邵現在手頭的現金不夠全額支付1250萬歐元，不過對于好料子來說回籠資金的速度根本不用擔心，只要他有好料子，預定做手鐲，蛋面的人會接踵而至，光是定金就完全綽綽有余了。
方寺邵沒有等到公盤結束之後才走，對他來說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于是在眾多競買玉商還在掙扎的時候，方寺邵和林子寒已經坐飛機啟程飛往緬北最大的城市密支那。
從密支那行車42公里，來到傳說中最早發現翡翠的地方—— 拱， 拱地處伊洛瓦底江沖積平原上，古時的 拱是一個驛站和玉石集散地，並不產翡翠，而方寺邵的目的地連林子寒都猜到了——去帕敢礦區。
一路顛簸，從 拱離帕敢還有100多公里，江東瑜從密支那開始就派人來接方寺邵了，林子寒一見司機穿著緬甸軍裝，他沒想到居然是一個軍人來接車，而且軍餃不低，已經達到少校了，而林子寒沒退役之前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少尉而已。
軍官漢語不錯，他自我介紹了一下，他說他叫郭能能角，林子寒雖然已經了解緬甸姓氏郭的含義，就是大哥的意思，但是這個「能能角」的名字還真是特別。
接車來開的是白色豐田越野，能能角年齡不大，30歲左右，個子很矮，只有170cm，但是樣貌在緬甸人中難得能稱得上是帥哥了，雖然皮膚還是很黑，但是眼楮很大，眉毛也很粗，笑起來的時候和其他緬甸人一樣都那麼燦爛無邪。
出 拱後，簡陋的柏油路終止了，車開進了玉石礦區的土路。
這段進山到著名翡翠礦區帕敢110多公里的土路上，幾乎沒有一段平整的路面，全被拉玉石和木料的大型貨車壓得坑坑窪窪，坑窪不能行車時，車就從旁邊開，又壓出一條路來，正所謂「這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因為是雨季，所以道路上都是泥濘不堪，有時候會陷入泥中，方寺邵和林子寒也會下車推車前進，就這樣折騰個半死不活，腳上，腿上到處都是泥。
讓林子寒微微驚訝的是他本以為方寺邵會滿月復牢騷，或者干脆不下了推車，沒想到這家伙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而且該下車的時候也不拖沓，實打實賣力的推車，好像理所當然似的。
不過這艱難的路途好似西天取經一樣十萬八千里，怎麼也走不到頭，在車第N次陷入泥里的時候，林子寒忍不住說道︰「這樣推車走的路程都快比開車走的路程長了，不如直接步行過去得了，不過百十公里，再這麼推下去純屬浪費體力。」
方寺邵也累的依靠著車後備箱上，抬頭看著已經夕陽的天空，對郭能能角說︰「今晚肯定走不了了，找個地方露營吧。」
林子寒觀望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一帶山巒起伏，盡是未開墾的熱帶雨林，參天的古樹，茂密的灌木，中間被寄生的藤蔓攀□□織，既郁郁蔥蔥連綿不斷，又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按照他的經驗來看，這里必定是人煙稀少，毒蛇猛獸出沒，他突然想到什麼，扭頭看向方寺邵道︰「這里是不是以前叫做野人山？」
方寺邵點了點頭道︰「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來？」
林子寒臉色微變道︰「軍事歷史課我學習過，當初*來緬甸和日軍作戰就是在這里，嘖……听說這里瘴氣彌漫，極容易中毒，當初日本鬼子和*以及盟軍都在這里折過不少部隊，加起來得有十來萬人，很多人不是被敵方殺死，而是死在這惡劣恐怖的自然環境下……」
方寺邵聞言笑了，道︰「那時候要啥沒啥能不死人？放心吧，又不是讓你在這里搞野外生存，只不過暫住一個晚上，能能角睡袋什麼的都準備好了，食物和水也準備充分，驅蟲和備用藥品應有盡有，恐怕比你之前的野外生存訓練還舒服的多。」
听方寺邵這麼一說他剛剛還真是杞人憂天了，果然，他看見郭能能角從後備箱里拿出一個大黑色旅行袋，從袋子里拿出三個可以吊在樹枝上睡覺的睡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