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嘛呢？」林子寒問道。
「記錄。」方寺邵頭也不抬的說道。
「有啥用？」
「大有用處。」
「次奧……」竟說廢話。
方寺邵本來彎腰看著石頭，聞言起身看了看林子寒，本來想把人支使遠點，怕他無聊，但是想想又有點舍不得，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的，好像對方就算是個花瓶一樣的擺設呆在身邊他都覺得舒服。
現在方寺邵腦子里都是各種石頭的分析，完全無法思考這樣細枝末節的問題，索性由著自己性子把林子寒曬在一邊，願意呆他自然高興，無不無聊就不關他的事了。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且不光是中國翡翠商人的之間，更是日本、韓國、東南亞甚至歐美等國的商人之間，他們最大的目標就是先拿下原材料，炒高後再轉手賣給中國買家。
從2010年之後，中國海關加大了對進口翡翠原石的查扣力度。中國雖然是翡翠第一消費大國，但翡翠原料全部依靠進口，與泰國、印度、菲律賓等國在進口翡翠原料的稅收方面的優惠政策相比，中國的翡翠原料進口稅賦卻高達33.9%（包括3%的關稅、17%的增值稅、10%的消費稅和3.9%的所得稅）。
因此之前很多毛料進入中國，走的都是非正常的渠道，隨便問一家企業，他們都不會告訴你銷售額是多少。所以中國海關的檢查力度一加大，馬上就查扣了價值幾十億元的翡翠毛料。這些跑料的人，有的是靠借貸去買料的，貨一被扣，馬上傾家蕩產。
即便正常走海關運走原石，翡翠的運輸風險也很大。
因為緬甸政府規定，公盤上競得的翡翠，不能自己運送回國，必須委托當地的公司運輸。一個翡翠商人，稅錢都交了，但運輸公司為了賺差價，不走海關通道，結果遇上檢查貨物被扣，翡翠商人找上門去，沒想到運輸公司跑掉了，賠了夫人又折兵，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諸此種種，前車之鑒，方寺邵的算盤其實是打算直接到礦上去收購原石，那里的毛料通常都是暗料，雖然風險高，但是價格便宜，他從沒打算通過「正常渠道」運走，雖然風險疊加起來成幾何遞增，但是一切源于他要去「進貨」，之所以趕在這公盤的檔口就是因為可以借此做掩護。
當然，此舉一旦被發現那就不是扣押原石的問題了，而是直接掉腦袋的問題。
根據緬甸政府公布的資料，此次公盤推出的翡翠毛料有10300份，比去年的17000份少了近40%，而底價則高得讓人咋舌。原石的起拍價從一年前的最低2000歐元起拍變為4000歐元起拍。
而此次參加競拍的中國人就達7000多人，還有一些緬甸本地人，東南亞，日本，韓國以及歐美的競拍商人，公盤買家總數能逾萬人，一萬份的料子，一萬個人分，光是想想就可想而知競爭會多麼慘烈，最後的競價會多麼瘋狂。
林子寒在旁邊呆的實在無聊，他又看不懂方寺邵到底搞什麼鬼，反正方寺邵也沒要求他什麼，于是又溜之大吉了。
現在別說他和方寺邵有約定，就算是沒有，這時候也不可能動手，除非他能悄無聲息的靠近方寺邵，否則在這人比翡翠還多的地方想逞凶殺人？先問問門口端著半自動沖鋒槍的緬甸軍人干不干吧。
方寺邵看到林子寒離開，心里有些小失落，但此時他還真是□□乏術，把人強留在身邊的風險太大了，誰知道這狼會不會一怒之下又反咬一口？
林子寒說他是瘋子，但他瘋之前是經過思考的，這頭狼一發瘋常常是不經大腦的，這讓林子寒的行動變得無法預料，所以他不得不多一分警惕。
三天時間說長不長，很快就到了投暗標的時間。
來自世界各地的眾多商家已經看了一圈實物，對想要投標的石頭心里有了大概，然後分坐在若干個大圓桌前，像年會吃圍餐一樣等待投標啟動。
一般人已從中挑選出自己需要的毛料，然後評估其價格，確定出最佳的投標價，投入投標箱中。
這時候林子寒看到了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因為競買者不斷提價、追加標單，導致標箱被「擠爆」，工作人員只好拿著竹竿，把新標單使勁塞入標箱。
但是林子寒卻發現方寺邵居然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一點沒有想要投標的意思，奇怪道︰「你怎麼不去投標？」
方寺邵微微一笑，剛要開口說話，吳凱東疾步來到他旁邊，對他說道︰「東家請您過去一趟。」
方寺邵嘴角翹起，點了點頭，起身跟著吳凱東後面走去，林子寒望了一眼不遠處那個叫方東瑜的中年男子，此時翹著二郎腿一手搭在桌子上，優雅的看向這邊。
坐到東叔旁邊，方寺邵道︰「家里面這次不是來進料子的吧？」
點叔笑著點了點頭道︰「非但不是來進料子的，而且這里很多高料都是公司投放的，比如底價那個108萬歐元那塊明料，還有那個底價128萬歐元的明料都是。」
方寺邵點了點頭，這些料子雖然屬于高料，但是也不算什麼極品，真正的極品公司會自己留著，對于Gems這樣的大公司來說，他們是有礦場的。
開采出來的毛料經過初篩，珠寶級（珠寶級不代表高料）的被選走80%，公盤或通過固定渠道交易分派，國內市場上不會見到；10%拿不準，切開看看，好的明料賣高價，不好的就地扔掉；還有10%的珠寶級原石，小礦礦主拿不準，切開怕賠，被原封不動地賣給下家，轉嫁風險。
下家經過分析，如果認為是寶貝，會切開賣明料或雕花件、開鐲子，如果拿不準就開個窗看看；開了窗還拿不準就賣給第二個下家，第二個下家如法炮制，最後一個下家拿著滿是窗口的石頭，還是認為切開會賠，所以賣給零售商，零售商認為石頭不是寶貝，擺出來讓賭石的看到，希望對方成為他的下家。
如果這樣一塊石頭最後被開出來是高料，那賭石人的運氣不亞于買五百萬彩票中頭獎了。
不過前文吳凱東說過，現在翡翠原石炒的這麼厲害，現在就連Gems這樣的大公司對高料都開始吃往年的余糧了，怎麼還會拿出高料賣給別人呢？
林子寒不明所以，但是方寺邵不會不懂，點了點頭道︰「東叔是要把這屆的公盤攪渾，拿這些料子當餌吧？」
東叔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吧。」
「東叔要我怎麼做？」方寺邵直接問。
「觀察了這幾天差不多了吧？把你認為看著好的可能會垮的料子編號告訴我。」東叔嘴角翹了起來。
「東叔真信得著我。」方寺邵謙虛笑道。
「得了，我還不了解你小子，你放在凱東那塊石頭我幫你解了，放心，料子不會霸佔你的，我要了半塊當‘保護費’，到時候你去家里礦區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我知道你小子打什麼主意，不過你可悠著點，到時候真捅了窟窿沒人幫你填。」東叔壓低了聲音湊向方寺邵說道。
方寺邵點了點頭，「知道的東叔。」隨後把一個優盤遞給了對方，東叔笑著接了過去，隨後起身離開了，身後跟著呼啦啦一幫子人。
林子寒此時還不明白這些到底意味著什麼，一臉不解的看著方寺邵︰「為什麼要把這次的公盤攪渾？
方寺邵看了他一眼︰「不想讓外國人太佔便宜吧。」
林子寒微微恍然，隨後又問道︰「那會怎麼做？」
「攔標。」
「攔標？」
「找人以天價把石頭競拍下來，然後再逃標。」
「逃標會有懲罰吧？」
「參與公盤交易的玉商，每人要先繳納5萬歐元保證金，若中標後在3個月內不付錢提貨，那麼將會被沒收保證金，並在3年內取消參加緬甸翡翠公盤的資格。」
「那攔一個標至少40萬沒了，值得嗎？」
「九牛一毛而已。」
林子寒沉默，方寺邵也不再多言，不一會兒朱總看見了方寺邵走了過來。
「小江，剛剛和你說話的是什麼人啊？」朱總呵呵問道。
「和你一樣。」方寺邵一副「你懂的」表情看著對方。
朱總微微驚訝，隨後擔心的問道︰「那他看中的是哪些石頭啊？」
「放心吧，他和你想要的完全相反。」方寺邵淺笑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哈哈！來，小江過來看看這個石頭。」邊說邊推著方寺邵的後背向他指引的方向走去，方寺邵不留痕跡的把朱總的手腕從後背拿下，只剩下朱胖子前面請的姿勢了。
朱總帶方寺邵到達室外，有一個對方放了一塊超大的石頭，外面還包裹著泥土，用繩子包圍了起來，偶爾露出一兩個小小的「天窗」，但是什麼也看不到，完全的一個暗料賭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