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叔，外面很亂，你自己小心一點！」田宅門口，田兮叮囑田雲。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放心吧姑娘，我會小心的！」田雲點頭，鞭子一揮，牛車緩緩向山下駛去。
天高雲淡，連一絲微風也無，這什麼時候才能下雨啊！田兮抬頭望天，蹙起了眉峰。
「兮兮，田雲又出去了？」水青荷的聲音突然響起，田兮收回視線看過去，就見水青荷正從山下上來，後面跟著婦人，挑著兩只木桶。
「嗯。」田兮點頭，疑惑這個婦人是誰。
田兮一貫不喜歡出去玩，村里的很多人她都不認識，眼前的婦人自然沒見過。
「你呢，今天有事嗎？」水青荷看眼田兮，招呼婦人跟上，一邊向里走，一邊詢問。
「我不出去，今天就在家里歇著！」田兮搖頭，外面田雲一個人就行，她要在家里守著。
「青荷，這是田兮？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女兒已經這麼大了！可真懂事，就跟個小大人一樣！」婦人回頭，驚奇的看著田兮，嘖嘖贊嘆。
水青荷揉揉女兒的頭頂，搖頭笑笑︰「哪里啊，那是在別人面前，在家里可不這樣，經常調皮搗蛋，不見人影呢！」嘴上說著謙虛的話，眉眼間隱隱透著得意驕傲，眼底都是歡喜。
「嗨！村里那群泥猴子里從來沒看見田兮，哪里像我家那兩個，整天跑得不見人影。看你們家田兮，多懂事啊，這麼小就在家里幫著你看孩子，賺錢的！」婦人和水青荷說笑著，向院子里走去。
田兮挑眉，回身將大門關上，才跟上去。
在花園邊停下，水青荷指指角落里的轆轤道︰「小麥，你自己去打水吧，我去看看兒子。」
原來是她？馮小麥，以前听水青荷提過，是大馮莊的姑娘，和馮玉不太來往，倒是經常和水青荷聚在一起。
听說當年她看上了堂姐的未婚夫，並且勾引了人家，最後導致兩家退親，那男人要娶她。誰知道被她爹知道了，嫌她丟人，死活不同意。她還鬧著要喝毒藥，威脅她爹，沒想到那老頭也是個倔的，拿了毒藥給她喝，讓她去死。後來倒是她自己舍不得了。
她爹一共兄弟兩個，兩家人很親，女兒作出這種事她爹覺得愧對大哥，硬逼著她和那男人斷了往來。這馮小麥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後來找到了田家坳，要嫁給她的遠房舅舅田洪。說是遠房，其實一點也不遠，田洪和她娘是表姐弟，也就是她的表舅。
這行為，當時可是驚嚇了一堆人，她爹不同意，人家就來了個生米煮成熟飯，肚子都大起來了，也沒辦法，只能同意。
他們的大兒子比田兮小一歲，可是家里的寶貝疙瘩，下面的一個女兒又比田峰小一歲。當年田老二在城里開鋪子，她經常吵嚷著要將女兒嫁給田峰，後來田老二鋪子被奪，就再沒說過。
這樣的人品，田兮撇撇嘴，掩去眼底的不屑，轉身去了廚房。
「行，你去吧！」馮小麥擺擺手，挑著空桶朝轆轤走去。
「你會用那個轆轤吧？」走了幾步又不放心，水青荷停下來回頭問。
「會，你忙去吧！」馮小麥的聲音遠遠傳來，水青荷才再度抬步離開。
「嘖嘖，沒想到田家的宅子這麼大，這麼漂亮，這水青荷還真是有本事，田老二才死了多久就蓋起了新宅子，過上了好生活！」馮小麥看看這里，瞧瞧那里，撇嘴，將空桶系在繩子上，放了下去。
「姑娘，這是誰呀？」田嫂收回審視的目光，面向田兮詢問。
田兮盯著窗外，恰好將院子里的一切納入眼底，淡聲道︰「村里的一個婦人，跟著我娘來打水的。」一直盯著馮小麥的一舉一動，頭都沒回。
田嫂恍然大悟，再度將目光調向窗外︰「這個女人……還是讓夫人少接觸吧，恐怕夫人不是她的對手！」
田兮不置可否。
說話間，馮小麥已經打好了水，目不轉楮的盯著井邊的轆轤看，搖動著手柄，將繩子放下去拉上來，再放下去，再拉上來的玩。
過了一會兒，可能是玩厭了，圍著花園走了一圈，來到廊下，大喊︰「青荷，你在干什麼？」
「哦，打好水了？我馬上出來！」話落，水青荷出了房門走向馮小麥。
「青荷，你家又大又漂亮，可真有錢！什麼時候，我也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就好了！」馮小麥一臉羨慕，拉著水青荷就要坐下。
水青荷蹙眉，下意識的就不想就地坐下，反拉住馮小麥向花園的涼亭走去︰「我們去那里坐坐，那個涼亭很涼快的。」
田兮眸光微閃，嘴角輕勾，對水青荷的行為很滿意。
田嫂皺眉，覷眼田兮，想說些什麼，見田兮不語，便閉上嘴巴。
一坐下來，馮小麥就迫不及待開口了︰「青荷，你知道嗎，田兮她爺爺家早就沒糧食吃了，听說和村里的好些人一樣，靠野菜吊著命！」
田兮挑眉，雙眸微閃，靜靜听著兩人的對話。
水青荷一頓，垂下眼皮淡聲道︰「我好久都沒出去過了，不知道。」這個，她每天忙著家里的事情，還真是不知道，那幾個兒女沒管他嗎？
「你不知道？」馮小麥瞪大眼楮，聲音拔高了幾度，不可置信的看著水青荷，好像水青荷不知道這件事是多麼罪大惡極似的！
「對啊，怎麼了？」水青荷看向馮小麥，反問。
馮小麥坐下來，神秘兮兮的湊近水青荷耳邊，壓低聲音道︰「哎，說實話，你有沒有給他們送過吃的？」
水青荷一怔，搖搖頭︰「沒有。」自從搬來這里，她早就忘記那些人了，要不是現在听她說，還想不起來呢！
「沒送？不是吧，看樣子你家很有錢，不是連一些吃的都舍不得吧？」馮小麥說著，故作夸張的望望田宅，眼底意味不言而喻。
水青荷也不是真傻，一看馮小麥的動作就猜到她在想什麼，搖搖頭，換上一臉愁苦之色︰「宅子大就是有錢？你要知道當初是村長不賣給我們地，將我們逼來這荒山野嶺蓋房子的！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準那天我們死在這里都沒人發現！你不會真以為我們蓋這大宅子是有錢吧？」
「不是嗎？村里都是這樣傳的！」水青荷的話不像是假，馮小麥也糊涂了，不過，馮小麥就是馮小麥，很快就回身，「嗨，都過去了，說這些做什麼！」話落，突然語氣一轉，語重心長道︰「不過說真的，青荷，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田兮她爺爺女乃女乃嗎？不管怎麼樣，事情過去這麼久了，該忘記的就忘記，去看看他們吧！」
「不知道，再說吧！」突然，水青荷沒了聊天的興趣，神色，語氣，都淡了下來。
從沒見過水青荷如此淡漠的樣子，馮小麥以為水青荷還恨著田老爹他們，拍拍她的手︰「家里有吃的，就去看看他們吧，老話說得好啊，天下沒不是的父母不是，要不村里人會說你的！」
水青荷不語。
「那你忙吧，我出來好久了，也該回去了！」馮小麥最後說了一句，起身挑了水離開。
水青荷一個人在涼亭里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回屋。
「姑娘，這女人心術不正！」田嫂眸色深了深，轉頭對田兮說了一句。
肯定啊，要是有道德意識，回和堂姐夫牽扯不清嗎？盡管沒有成親，定了親那也是姐夫啊！不用說還嫁給了自己的舅舅，這種人哪里還有什麼道德底線可言！
田兮心下十分贊同田嫂的話，微點了點頭。
水青荷回了房間就沒出來過，一直到午飯的時候，才出現。
「娘，吃飯吧，今天田嫂做了餃子。」水青荷一進來就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臉色很不好，田兮心下了然，搶先說了一句。
水青荷神色一黯，坐下來開始吃飯。
「姑娘，我去廚房看看。」田嫂看眼水青荷，對田兮道。
雙眸閃過笑意，田兮點頭︰「田嫂，弄完了放在案板上涼著就行，等下我去收拾。」
「好。」田嫂點頭退下，田兮和水青荷他們靜靜的吃飯，沒人說話。
一頓飯吃完，田嫂也回來了，對田兮點頭︰「姑娘，弄好了。」
「辛苦田嫂了，你去吃飯吧！」田兮忍著笑吩咐，完了看向水青荷，「娘，你們在涼亭里坐了那麼長時間，都聊什麼了？」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
水青荷一頓，動動嘴唇，低聲道︰「兮兮，你爺爺女乃女乃家沒糧食了，我們給他們送些吃的吧？」
「嗯，好啊！」田兮點頭。
水青荷猛地抬頭，直直看向田兮。
「娘在奇怪我這次怎麼這麼爽快的答應，沒有生氣？」田兮和水青荷對視，笑嘻嘻的解釋，「娘，那個誰說的對，我們要是不去看看，送些吃的，有理也變成沒理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就去給他們送些吃的行了！」
水青荷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狂喜道︰「真的？兮兮，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嗯。」田兮點頭，垂眸遮去眼中的神色。
「好好好，這才是娘的好孩子！」水青荷看向田兮，喜極而泣，「這樣就對了，你爹要是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田兮心下冷笑，淡淡道︰「娘，送東西我同意，但是要送什麼就要听我的。」
水青荷停止掉淚，「噗嗤」一聲笑出來，促俠的看著對面的田兮︰「好，听你的！」
田兮眸光微閃，站起來去拉水青荷︰「娘，趁早不趁晚，我們現在就去吧！」嗯，這時候吃飯遲的人家正在做飯，這個時間去正好。
「現在？」水青荷驚訝，順著田兮的拉力站起來。
「嗯。」田兮冷笑，拉了水青荷向外走。
「這，兮兮，我們不是有好多糧食沒？就送這些野菜卷？」到了廚房，看到案板上準備的野菜卷水青荷驚愣，訥訥道。
「對啊，和我們前些日子賣的一樣。」田兮一邊將野菜卷往籃子里裝，一邊低頭回答水青荷的問題。
「這不好吧？要不，我們送些大米和白面吧？」水青荷蹙眉，家里吃的是大米白面，給田老爹他們送這些實在是不忍。
田兮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定定看向水青荷，道︰「娘，這些野菜卷怎麼了？別人想吃還得出錢買呢，別人能吃他們就吃不得了？再說了，現在處處都是流民，你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吃白面大米，引來盜匪搶劫嗎？」聲音很淡，微微呆了點冷意。
沉浸在自己情緒里的水青荷沒有發現田兮的異樣，一听盜匪，搶劫這些字眼，嚇得連忙擺手︰「不是，娘怎麼會這樣想呢！」
看到水青荷生怕她誤會的樣子，田兮一窒，閉閉眼再睜開，聲音緩和了很多︰「娘，這個時候都沒有糧食吃了，早就在挖野菜填肚子，我們要是拿出糧食來，那得多扎眼啊，你想，到時候，別人會不來搶劫嗎？你的好心，恐怕換來的就是我們餓肚子了！」
水青荷被嚇住了，恐懼的看向田兮。
「娘，這些野菜卷，要是平時可能不算什麼，現在這個特殊時期，那就是好東西！」說完，田兮將案板上的野菜卷通通拾進籃子，拿了一塊蓋布蓋嚴實。
「那好，娘听你的！」田兮一番話說得水青荷心里直打鼓，猛點頭。
「田嫂，你看著家里，我和娘去村里一趟。」叮囑一番田嫂，田兮和水青荷就去了田老爹家。
田家祖宅依然是原來的那個樣子，沒有什麼變化，要硬說有變化，那就是以前大門口的青草不見了，地上干得開裂，塵土飛揚。
往日喧鬧的小院此時靜悄悄的，透出一股荒涼，蕭條的味道，田兮勾唇，扯開嗓子大吼︰「爺爺，女乃女乃，我和娘來給你們送些野菜卷，你們在家嗎？」一路高喊著向屋里走去。
水青荷一怔，狐疑的看眼笑得開心的田兮，趕緊跟上。
「誰呀？在屋里呢！」屋里傳出一陣有氣無力的回答。
哼！果然已經忘記了他們！田兮冷笑，掀竹簾進屋。
水青荷腳步一頓，雙眼黯然彌漫，苦笑一聲跟上。
「呀，爺爺，女乃女乃，你們怎麼了，這麼早就吃過飯了？」田老爹他們向來吃飯很遲，這個時辰都是正在做飯，田兮這樣說就是故意的。
「是田兮呀，你一個人？」趙梅掙扎著從炕上爬起來，看向田兮身後，水青荷和田兮隔了一段距離，還沒進來，她以為是田兮一個人。
田兮將籃子放在地上，搖頭︰「不是，我娘和我一起，在後面呢！」明明剛剛她喊的是她和她娘一起，怎麼還這樣問，故意的，還是沒听到？
這時候，水青荷進來，趙梅看到水青荷，扯了扯嘴角︰「青荷來了？」
「嗯，我們來給你們送些野菜卷。」自己吃白面大米的愧疚，在听到他們的問話時早已消失都無影無蹤，此時她整個人都籠罩了一層淡漠。
「這時候都沒吃的，虧你還能想著我們！我們老了，拿回去給孩子們吃吧！」趙梅嘴上說的好听，一雙無神眼楮升起了一抹亮光，瞟向地上的籃子，咽了咽口水。
「就是，你們自己吃吧！」一直沒說話的田老爹接了一句，看向水青荷和田兮的目光柔和了很多，里面多了一些從沒有過的真誠。
「我們……」水青荷剛開口就被田兮打斷了。
「我們前些日子得了一些玉米面，我娘和了野菜蒸了些野菜卷，就想著難得有個好東西，給爺爺女乃女乃送來，我和弟弟還沒吃呢！」田兮露出一臉向往的樣子，說著，還吞了口口水。
「難為你了，青荷，這個時候也就你還想著我們兩個老的吧！」趙梅被田兮的話觸動，抹起了眼淚。
心里一動，田兮仰起天真的小臉的看向趙梅︰「女乃女乃，不是只有我娘，還有我大伯，和三叔他們呢！」他們，她可是十分清楚前些日子剛來拿走了他們的一大半糧食，田兮現在提起他們，無疑是往老兩口的心上捅刀子。
「他們……不是人啊！」一提起他們，趙梅的淚水又落了下來，嗚咽出聲。
水青荷不便說什麼，尷尬的笑笑，道︰「公公，婆婆，我們家里還有事，就先回去了？」說著，上前提起籃子往櫃子上放。
趙梅見此，趕緊下來去幫著水青荷騰籃子︰「來吧，我來。」「哧溜」滑下地，腿一軟就要向地上摔去。
田兮趕緊上前一把扶住她，佯裝擔心道︰「女乃女乃，你沒事吧？」
「沒事。」趙梅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拍拍田兮的手，向水青荷走去。
水青荷也不和趙梅掙，看她過來，將籃子給她。
掀開蓋布，露出里面的野菜卷，趙梅一喜，道︰「這，你們吃吧，不用給我們送的！」嘴上說著不用，手上卻快速的將里面的野菜卷給撿出來，放進她家的籃子里。
田兮冷嗤，低頭遮去眼底的冷笑，糯糯道︰「女乃女乃，娘說給你們多點，我和弟弟留了幾個。」確實是留下幾個，籃子裝滿了只能留下。
趙梅動作很快，一會兒工夫就將籃子騰空了，空籃子遞給田兮，道︰「青荷，老二命短，你就好好帶著兩個孩子活吧，不要想他了！」
－－－－－－題外話－－－－－－
謝謝adw123369的月票，麼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