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可是還沒出月子呢，婆婆怎麼能讓她去？水青荷驚怒交加，不敢置信的盯著趙梅。
趙梅目光閃爍，不敢看水青荷。
趙璐也瞪大眼楮，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麼，眨眼，再眨眼。目光穿梭在水青荷和趙梅之間，好久，才將听來的話消化掉。
讓水青荷去，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剎那間，心下一片寒涼。
田家坳地屬北部，氣溫比南部低了許多，這才剛入秋，已經有了絲絲涼意。尤其是早晚，冷意更甚，一些畏寒的人已經換上了厚實的秋衣。
北地水土本來就重，坐月子都要足夠一百天，更何況天已近秋。水青荷還沒出月子，現在讓她出去見風，可就是要她的命啊！
本來對水青荷的好日子多有嫉妒，現在再看向她，已然轉變為深深的同情。
「婆婆，我還沒出月子呢！」沉默良久，水青荷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趙梅看過去，可不是，水青荷腳上穿著厚實的棉鞋，一身棉衣棉褲，整個頭部包得嚴嚴實實的，就露兩只眼楮在外頭。這個樣子，任誰看了都知道是個沒出月子的產婦。
趙梅一窒，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梗著脖子訓斥︰「你當自己是那千金小姐呢，多金貴的人物，誰沒有生過孩子，我生下大妹三天就下地了，這會兒還不是好好的，也沒見怎麼著！」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底那一點點心虛消失，趙梅越說越大聲，心下越發看不上水青荷。
不說水青荷，連趙璐都目瞪口呆了。這個婆婆，真是，太有才了，這樣都能讓她覺得有道理。
水青荷咬唇，小聲反駁，試圖說服趙梅改變主意︰「婆婆，我身子骨落下了病根，要是再坐不好月子，以後……」
「行了，別說那些有的沒的！」趙梅大聲呵斥，打斷水青荷，「就這樣決定了，回去收拾收拾就出發吧，要是腳程快的話，天黑之前就能趕到城里了。」瞥眼天色，說完就將腦袋扭向一邊，顯然不想再搭理人的樣子。
水青荷咬咬唇，忍著眼淚離開田家祖宅。
「你說什麼！」水氏听了水青荷的話，驚跳起來。
太欺負人了，老田家的人都死絕了嗎？居然讓一個未出月子的產婦出去吹風，這不是要人的命嗎？怎麼，真的欺負她水家沒人啊？太可惡了！
水氏咬牙，惡狠狠道︰「不行，你在家里等著，我去找她！倒要看看，她安的什麼心！」抬腳就要出門。
「娘！」水青荷急了，拉住怒氣沖沖的水氏。
水氏被水青荷拉住，一只腳邁出了門外，扭頭瞪著水青荷咬牙切齒，目光里是恨鐵不成鋼及心疼。水青荷哀求的對水氏搖頭，雙頰兩道淚痕，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顯然是哭過一場。
一回來就看到這樣的場面，田兮疑惑，目光在水氏和水青荷臉上轉來轉去︰「姥姥，怎麼了？」上前拉住水氏的另一只手，仰起小腦袋詢問。
水氏不想讓田兮知道，強壓下怒氣搖搖頭︰「沒什麼。」甩開水青荷回屋。
都這樣了，還說沒什麼，田兮才不相信，下意識覺得是水青荷惹惱了水氏。轉而扶住水青荷，追問︰「娘，到底怎麼了，你和姥姥吵架了？」
「不是。」水青荷模模女兒的頭，搖頭。
「是你女乃女乃，她讓你娘去城里叫你爺爺他們回來！」呸！老混蛋，她才不會替她隱瞞，就讓外孫女看看她女乃女乃是什麼貨色。水氏急吼吼說完，狠狠瞪眼水青荷，將頭撇開。
好好的，為什麼要去城里？田兮听得雲里霧里，用目光詢問水青荷。
眼見瞞不下去，水青荷索性將事情又說了一遍。
呵！有趣，真有趣！三個兒媳婦，還有一個女兒，那麼多人，偏偏讓她娘去，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說到底，這是不將水家看在眼里啊！田兮冷笑。
女兒是心頭寶，幾個兒子，除了田老二，哪個不會撒潑打滾。還不就是逮著水老二老實孝順，抹不開臉面撒潑，柿子就揀軟的捏了！想得倒美，有我在，你就別想如意！
心念電轉間，已經有了主意。
田兮正正神色，認真看向水青荷︰「娘，听我的，不要去，那麼多人，憑什麼指派你去！」讓一個月子里的人出遠門，真虧得趙梅能想出來。
「這……」去了，輕則落下病根，重則沒命。不去，就是不尊長輩，是為不孝。一時間，水青荷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抬眼看向水氏，征求她的意見。
「哼！」水氏冷哼，心里的火氣小了些，瞪眼水青荷，道，「不去，去什麼去！」
她還怕水青荷為了孝道堅持要去，看來，這個便宜娘也不是那麼古板。這就好，田兮松了一口氣，仰起小腦袋，像個大人似的道︰「姥姥，娘，我們早早吃過晚飯，徑自上炕睡覺就行了，不用理會我女乃女乃，她要是著急，自會去找別人。」
水青荷回來的時候是半下午，又鬧了這好大一會兒，可不是已經傍晚了？水氏看眼天色，點頭︰「好，就這麼辦！我去做飯。」「哧溜」滑下炕，人已經到了灶台邊，開始生火做飯了。
「要是你女乃女乃來叫人怎麼辦啊？」水青荷還是有點擔心。
田兮擺手︰「沒事，我們熄了燈上炕，管她怎麼折騰，我們不要搭理她就行了！」
「對，管她怎麼叫喚，我們都不要開門！」水氏接話，十分贊同田兮的主意，完了警告的看眼水青荷。
「唰」一下，水青荷紅了雙頰，垂下頭去。
水氏做好晚飯，祖孫三人吃過飯，收拾了灶台，早早上了炕。
果然，沒一會兒，一陣腳步聲響起，趙梅的聲音傳來︰「田兮，田兮，你娘去了嗎？」
田兮很不想搭理她，在心里想了又想，最終為了爹娘不太難做，出聲了︰「女乃女乃，我娘不能見風，你找別人去吧！」除了爹娘和弟弟，她從來沒將田家人當作親人，可不是別人？
「怎麼就不能見風了，懶貨，老二媳婦，你給我起來！」趙梅拍門，語氣惡狠狠的。
屋里人打定主意不搭理，任憑趙梅吼叫，也沒人再出聲，更何況開門起來。
趙梅鬧了一會兒，見沒人吭聲，心知沒有一點希望，罵罵咧咧走了。
「呼，終于走了！」雖然不懼趙梅，可吵得心煩啊，水氏松了一口氣，心下對水青荷的反應有了幾分滿意。
田兮感受到水青荷在發抖，以為她是緊張的，向她懷里靠靠，無聲的給她安慰。
水青荷卻心下一片冰涼，傍晚她趁上茅房時去了一趟祖宅，告訴趙梅她不能去，讓她找別人，她沒吭聲。還以為答應了，沒想到，終究還是失望了，也對，她人家本來就看不上她，怎麼會將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不知不覺間，淚水打濕面頰，心，墜入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