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電話另一頭傳來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讓她熱得雙頰發紅，心神有點恍惚，大腦一瞬間死機。
「遠山織你這個不孝女給老娘馬上從關東回來！！！」
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走廊後面一間間房屋的少年們的喧鬧聲在她身邊穿插。這個世界每發出一個響聲，她的思緒便清晰一分，生命就這樣慢慢沉澱了底。
「怎麼了？」離她最近的越前龍馬听見電話里面的大吼之後也走了出來，這個走廊的回音不是一般的大。他看見少女恐懼得快要虛月兌的神情，一下子把剛才沒有參加比賽的事情忘在腦後，著急地扶起她快要無力的身子，「發生什麼事了？！」
她頭腦有些發漲，那些令人羞恥的記憶浮起來帶著掩眼的霞霧。少年你的琥珀瞳如此美麗，彷佛是昨天的事情。
她的眼尖噙著絕望的苦笑，目光呆滯地回答︰「被發現了……」「什麼？什麼被發現了？！」他的心頭，致命的陰影開得正繁，一個不好的念頭死死掐住他的大腦，「不要告訴我——」「噯……親兄妹戀，被母親發現了。」
她的眸子里面籠罩一片潤目的水波，窗外結在枝頭的氣勢萬鈞伸延到天邊去，紛飛飄零的結成密集的花雨。
她跨越不過的深墅、攀登不上的高牆、戀慕不到的哥哥、一輩子最甜又吃不到嘴的、蜜糖般的情=人。
她一下子軟癱在他懷里面，抓緊他的雙臂，那飄緲的目光逞強而脆弱。越前龍馬隱隱約約察覺到她的黑眼圈。
——驟眼望去是不可理喻的美，細心觀察是憔悴。
「怎麼辦……」母親在電話里面的怒吼輕易把溫馨驅走，輕易把孤寂捎來。她甚至還能夠清晰感覺到遠山金太郎在那邊出于驚嚇，手機一下子跌在地板的清脆聲響。
越前龍馬不忍地看著她這幅模樣，于是在她耳邊低聲嘍喃道︰「我陪你。」「什麼。」「我陪你到關西去。我會保護你。」「合宿……」「沒關系，用不到一兩天。」
睜開被疲憊和歲月弄得狼狽不堪的雙眼，放目是一片荒潮似的黑暗，只有他一個人的光照亮了明天。
*
遠山織估計她今晚依然是寂寞一人。
越前龍馬給她關懷、為她蓋上他的外套、給她安慰，手上的杯子尚散發著縷縷的餘溫，整個進入隧道後便暗下的火車就似燦出煙花。
一樣的幽深，意義已回然不同。
投目看見他愴促的身影，她撫上右頰，暖暖的殘餘著他的掌溫。
她經常一個人在深宵面對孤寂與道德袈裟的譴責，擺出倔強的面具，卻隱藏不了內心的空虛。越前龍馬卻一眼洞穿了她。
他是她這輩子最漂亮的夢。
*******
——啪——
她的臉色酡上染紅的色澤，呼吸一下子有了一點點急促，拼命控制自己冷靜。這麼多的銘記，這麼深的回憶，都比不上母親一進門就在她的身體種下的五內如焚。
一回家打開門就是這一巴掌作為迎接她回家的禮物。
——童話婚禮的破碎，時光蹉跎的諷刺。
腳跟隱隱作痛，指尖漸漸發涼。她捂住發紅的左半臉，幾近顫抖地組織了正要上前的越前龍馬，輕輕關上門，建立了兩個人不得不接受的阻隔。
——沒辦法，她不希望他看到她狼狽的樣子。
「你簡直就是瘋了！居然在私底下和自己的哥哥談戀愛？！你知道後果嗎？！」快要凋零的花朵娓娓道來的啐啐私語奏響空洞蒼白的歌詠，遠山織抿抿鮮紅的嘴唇，說︰「知道。」她強迫自己閉緊雙眼，害怕萬一自己實在忍受不了自尊心突然爆發，會上去把剛才的一巴掌還回去。
——不可以。那個人是你的母親。
所以她麻痹自己不去看一旁臉色也不是很好看的男孩，在進門時看到他的面孔幾乎有一秒忘記了呼吸。那是他送給她的歲月，她曾經懷著虔誠的愛意在美滿的時光後寫上最深刻的文字。
——我一直，很愛你。
帶著疲憊的表情、哀懇的目光、殘酷的眼色、恐懼的渴望……
「你現在還這麼小就干出這種事情……以後長大……」她的母親氣到不敢把後面的話接下去，胸口因為怒氣，上下劇烈的浮動。
「可是，我並不後悔……」
房間濃郁的氣息，平靜的面孔下暴躁的脾氣。以及……再一次印在她臉上的、灼痛三個人的心到破碎潰爛的巴掌。
「我辛辛苦苦帶你們兩個長大就是這樣的結果？！告訴我，你說你不後悔，那你希望我給你什麼答案？叫我這個做母親的原諒你們嗎？！接受你們嗎？？叫你們好好交往以後好好結婚嗎！！！！」
她不知道很多個奇怪的晚上，令她欲罷不能的情=人去了哪里，令她安心幸福的愛人要到哪里去。兩個人都不知道她用欺詐制造的歡笑面目下，隱藏著怎麼樣的真心。甚至父母都不知道，她為了甚麼而對燦爛的星空流露出掙扎又思慕的唏噓眼神。
「對不起。」
她只懂得輕輕聲懇求人生的回應。除了「對不起」她真的沒有什麼敢說的了，她的自尊心很強，她網球公主死要面子。
母親布滿歲月捉模的手，第三次狠狠落在她已經紅慘的左半臉上面，摻合著做母親那一輩子不可告人的悲哀︰「你說我就怎麼會剩下你們……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樣子的事情……」
遠山織驀地感覺有甚麼塵埃落定了一樣。名為冰冷的快感那東西，叫做母親的眼淚。
記憶中白色的鴿群、稀來攘往的閑人，、水天一色的美好風光。下午十二時正的鐘聲，蒼涼壯闊，余音緲緲，乘著舊日的雲靄，帶著心酸的記憶來到了現在。少年來到她的身邊，觸模著她散發的淡淡光華，讓她幾乎一瞬間用30年的時光作為籌碼，去愛一個叫做哥哥的東西。
——她想擁抱兩個人無可救藥的寂寞，卻頹然發現根本沒有相擁的理由。
于是她嘴唇顫動，怯弱的聲線隨風飄蕩︰「我會和他保持距離，馬上就可以分手……」
——順便帶著名為愛情的淒美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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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