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天下 七十一︰大叔臭臭

作者 ︰ 汐夢若嫣

錢一彥坐在寢室中,自己替自己涂好藥膏,望著自己手臂上紅紅的一片疹子,腦子里想起喬子暖方才那抹狡黠又嬌媚的笑顏,心中不但不覺得氣惱,反而覺得甚為有趣地輕輕勾唇。

從第一次見到這少女,他就不曾琢磨透過喬子暖的心思;想他錢一彥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有過任何一個時候,像此刻這樣對一個少女產生如此濃厚的興趣。

不,應該已經不算是興趣。錢一彥自嘲地勾唇,是喜歡吧。

一個男人,會因為一個女子的笑而心生喜悅;會因為想跟一個女子多相處一刻而心甘情願地跳進她設得圈套之中,甚至不惜讓自己中毒來哄她開心。

這,難道還不算喜歡?

錢一彥輕輕穿上中衣,喚來他的親信手下秦天,「準備幾條大船,商王從慈城運來的糧食明日一早應該就會到京城了。」

秦天猶豫,「少爺,這是朝廷之事,咱們若是插一腳,萬一皇上那里……」

錢一彥以手指輕敲著桌面,臉上的淺笑依舊保持著儒雅而溫潤的風度,「皇上那里,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去辦,我要商王這次在慈城精心籌謀的一切,竹籃打水。」

秦天福身,「是,少爺。」

錢一彥沉默一會兒,又道,「還是找不到那靡裳的下落?」

秦天搖頭,「完全沒有消息,少爺,這女人會不會有問題?」

錢一彥不在意地淺笑,「步燕坊的舞姬,哪個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才更容易為我所用。她既然選了步燕坊,必然就對我有所求。總之,挖地三尺,也要給我將她找出來。我要用她。」

「是。」

深夜,從慈城通往京城的河道上,五艘大船順流快速而行。最前頭的是一艘載人的大船。豪華而舒適的船艙之中,一個素衣少女正輕倚在船艙旁,雙手環臂,沉默地抬頭望著天邊的半輪明月。

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掀簾走進來,手中端著一杯熱茶,「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那簡兮月轉頭看她一眼,輕聲道,「船只搖晃地緊,我睡不著。」

「叔父明明替您安排了轎子,您又何必非要坐船,受這份罪?」

「在外住了這麼久,我想早些回家,水路要比陸路快得多。」那簡兮月想起自己這幾個月來顛沛流離,寄居于慈城的經歷。

身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像她這樣出生貴冑的名門嫡女,亦有許多的無能為力和無可奈何。

身邊的每個人,包括她的父母和親人,都不過是將適齡的她看作是實現他們各自目的的一個工具。

家人都尚且如此,她早已經不再怪喬子暖當日對她的懷疑。

她想,與自己的處境比起來,孤身一人的喬子暖只怕更糟糕吧。商王的寵愛,對于她來說,是福,亦可能是禍端。她若不多長個心思,只怕難保自己長久平安無恙。

那簡兮月輕嘆口氣,听叔父說,這條河道之所以能開通,是那簡玥給他們寫了信。

她這個姑姑,那簡兮月最是了解。若對她自己本身全然沒有好處,她是決計不會關注開通河道,解決民生這樣的問題的。

商王鳳墨予又不可能會去向一個後宮妃嬪開口,所以能辦成這件事的,想來也只有喬子暖了吧。

真是膽大。

那簡兮月勾唇,頭輕輕仰起,望著滿天繁星,在水天之間顯得格外的璀璨和耀眼。心,仿佛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誰說身為女子就一定要被淪為某某男子的附屬品?喬子暖可以做得到的,她那簡兮月也可以。

要嫁,要跟,要付出的,也必須是自己喜歡的男人才可以。

想通了這些,那簡兮月心情頓時豁然。她攤開被子躺下,輕輕闔上雙眼,明日一早,就到京城了……

突然,漆黑安靜的河面上響起一陣騷動,船外的幾個壯漢紛紛走上船板,望著從四面快速涌來的莫名船只,「糟了,該不會是遇上水賊了吧?」

「怎麼可能?!這條水道是新開通的,根本沒有人知道啊。」

那簡兮月听到動靜,嚇了一跳,忙起身披了衣服走出船艙,誰知身子還未完全站穩,就被人從背後敲中了腦袋,當場昏迷了過去……

那簡兮月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她捧著隱隱作痛的腦袋,暈乎乎地從床榻上坐起來,「嘶……」

「頭一定會痛吧,姑娘還是再躺一會兒的好。」

一個清潤而極有磁性的男子聲音在她耳邊悠悠響起,那簡兮月捧著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墨袍,極儒雅的男子隔著極薄的翠色紗帳,淺笑如風地望著自己。

「我這是在哪里?」

「步燕坊。」

那簡兮月輕輕蹙眉,「我怎麼會在這里?我的丫鬟呢?」

「姑娘不必擔心,你的丫頭此刻就在隔壁歇息。姑娘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怎麼會被人打昏了?」

那簡兮月搖搖頭,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貴姓?兮月回府之後,定會請家人重謝公子。」

「兮月?」錢一彥低聲念著她的名字,「姑娘難道是那簡丞相府上的千金?」

那簡兮月沒想到這男人竟會猜出自己的身份,不禁多看了他幾眼,見他樣貌出塵,風度絕佳,不禁心生了幾分好感,于是柔聲道,「是。但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錢一彥溫和一笑,「在下錢一彥,與那簡丞相有過幾面之緣。」

「原來公子就是錢一彥,」那簡兮月微笑,「常听小叔叔說起您的名字。」

「那簡漣生?」錢一彥勾唇,「想來,在下在他口中不是什麼好人吧。」

那簡兮月沒想到他竟如此豁達,不禁掩唇輕笑,「這說明錢公子的確有本事,能令小叔叔時常念叨。」

錢一彥笑著起身,「這會兒夜深了,姑娘若信任在下,就在此住上一晚,明日一早,我會派人送姑娘回丞相府。」

那簡兮月點點頭,溫順地躺下,「麻煩錢公子了。」

商王府中,洗過澡換過衣服的喬子暖在寢室中等了鳳墨予數個時辰,卻遲遲未見他的身影,便有些不耐煩地從床榻上爬起身,穿了雙木屐,外套也懶得披一件,著了一身粉色中衣就往鳳墨予的書房跑去。

書房里果然燈火透亮。喬子暖月兌了木屐,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走進去,見鳳墨予正聚精會神地埋首于一堆賬簿之中。一旁,不知是誰拿進來的一盤飯菜,早已經完全冷卻,但鳳墨予連踫都未踫過。

喬子暖退出來,輕聲問候在門外的管家,「大叔這樣多久了?」

管家輕嘆口氣,「王爺從用過午膳就一直在書房,想來定是國庫的庫銀出了什麼問題。」

喬子暖眉頭輕蹙,鳳墨予做事,向來謹慎,且穩妥,幾乎很少有意外和紕漏,更是極少影響自己的正常作息。

她來商王府這麼久,商王雖然每日都忙碌,但從不會這麼晚還在書房算賬,更不用說米水不沾。

喬子暖重新又走進書房,沖著鳳墨予甜甜喚道,「大叔……」

鳳墨予抬起頭看向她,極快地掩住眼中的疲倦,轉頭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唇角溫柔地勾起,「怎麼還不睡?」

喬子暖走過去,熟練地爬上鳳墨予的雙腿,整個人倚在他懷里,聲音微有嬌嗔,「你不在,我睡不著。」

鳳墨予放下筆,將她攬在懷里,手溫柔地撫上她的頭發,眉頭微皺「頭發怎麼這麼濕?」

說著,取過椅子旁的干布,一邊替她擦頭發,一邊輕斥道,「頭發也不擦干,外衣也不披,鞋子亦不穿,你的丫頭就是這樣服侍你的?」

喬子暖輕輕吐了吐俏舌,「不怪眉清,是我太想念大叔啦,所以頭發也沒擦干,就急匆匆地出來找你啊。」

一張小嘴似抹了蜜,哄得商王大人心中覺得極為舒暢。

輕捏了捏她粉女敕的臉頰,重新將喬子暖攬進懷里,「白天去哪里玩了?」

喬子暖撇撇嘴。就知道她無論做什麼都逃不過王爺大叔的耳目,今日她請鳳子觴和錢一彥吃飯的事,肯定是流鑾姐姐那個大嘴巴告訴大叔的。哼。

以防鳳墨予繼續興師問罪,喬子暖雙手捧著他的頭,將一張臉送到他面前,嘴巴呶啊呶,「大叔,親親……」

就在兩張唇快要貼在一起的剎那,喬子暖突然捂住鼻子,一臉嫌棄地望著鳳墨予,「大叔,你都沒洗澡,身上臭臭哦……」

商王大人平靜的臉上有一瞬間的龜裂︰壞丫頭,膽子果然被他養肥了,居然敢嫌棄他臭。鳳墨予湊近喬子暖,故意用他剛剛長出來的胡渣去揉她的臉頰,「嫌棄本王,嗯?」

喬子暖被他的胡子戳得又疼又癢,忙一邊躲閃一邊抗議,「嗚嗚嗚,大叔欺負人……倫家只不過說了句實話啦……」

鳳墨予見她在自己懷里炸毛的可愛模樣,忽然心情大好,又看了看窗外越來越深沉的天色,倏爾抱著她的蠻腰站起身。

喬子暖意外地哎呀一聲,忙用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大叔,咱們去哪?」

鳳墨予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回寢室,洗澡。」

喬子暖一听,笑著將頭擱在鳳墨予的肩膀上,朝著鳳墨予身後的管家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又沖著管家各種擠眉弄眼。

管家低聲笑起來,了然地沖著喬子暖點點頭,往廚房走去。這喬家的女娃啊,真是王爺的福星呢。

兩個人回到寢室,喬子暖掙扎從鳳墨予的懷里下來,蹦蹦地一邊往淨室跑,一邊道,「大叔,我給你倒洗澡水去。」

過了一會兒,又跑出來,走到鳳墨予面前,伸手就要替他月兌衣服,鳳墨予低頭,有些吃驚地挑眉望著她。

誰知喬子暖一臉坦然地看著他,理直氣壯道,「洗澡當然要月兌衣服啊。」

鳳墨予︰「……」以往也沒見這丫頭對自己這般殷勤過。

喬子暖替他月兌去外套,又打算替鳳墨予月兌中衣和褲子。鳳墨予忙制止她,「本王自己來。」

誰知喬子暖竟有些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極豪邁道,「月兌一件也是月兌,月兌幾件也是月兌,當然月兌光了最賺啊。」

鳳墨予眉頭抽搐,「暖兒……」月兌光了最賺?她替他月兌衣服,還是做生意?

眼看著自己就要一絲不掛地站在她面前,鳳墨予俊臉微微泛紅,腳步有些慌亂地迅速往淨室走去。

喬子暖站在他身後,忍笑忍得幾乎快要內傷,最後實在憋不出,掩嘴嗤地一聲笑出聲來。害羞臉紅的王爺大叔,最有愛了,有木有?!

鳳墨予將身子沒進溫度合適的水中,頓覺舒服地松了口氣,頭靠著浴桶邊沿,緩緩閉起有些酸澀的雙眸。

想起喬子暖與眾不同的關心和體貼,商王大人的唇角不自禁地輕輕上揚。

倏爾,一雙極柔軟地手撫上他的額頭,替他一下下地揉按起來。

鳳墨予睜開眸,仰頭看向喬子暖的俏臉,勾唇笑道,「太晚了,你先去睡。」

喬子暖搖搖頭,笑得極甜,「大叔不睡,我也睡不著。」

心,被她的話暖得有些酸漲。

鳳墨予倏爾勾唇,笑得妖嬈而絕世,伸手,將她的俏臉拉進自己,唇輕柔地貼上她玫瑰花瓣般誘人的唇。

「暖兒,」鳳墨予極為纏綿地呢喃著喬子暖的名字,恨不得將這可愛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小東西徹底溶進自己的身體。

鳳墨予這一次的吻,來勢洶洶。帶著他以往從未有過的強烈佔有欲和極具侵略性的霸道,似一個志在必得的霸者,有些失控地索取著喬子暖的甜美。

喬子暖被他長久的吻弄得有些頭暈目眩,再加上姿勢不對,令她覺得有些不舒服。漸漸地,她有些抗議地發出極輕的嚶唔之聲。

鳳墨予勾唇一笑,倏爾將她抱起,伸手極熟練地月兌去她身上的中衣,將她一把抱進了浴桶之中。

身子踫到有些微燙的熱水,喬子暖忍不住輕顫起來,雙眸有些不滿地看了鳳墨予一眼,「大叔,我洗過澡了!」

鳳墨予用手挽起她的發絲,望著她露在空氣中修長的脖子和白皙的肩膀,眼眸微深,「方才,你不是要替本王月兌衣服麼?」

喬子暖很大膽地白了商王大人一眼,嘟著嘴抗議道,「我替你月兌,又沒說我自己要月兌。」

鳳墨予妖孽似地笑,輕輕地搖搖頭,「暖兒這般熱情,本王總要回報你。」

喬子暖眨眨眼,「大叔,難得你打算以身相許?」

鳳墨予一頭黑線,這貌似是他該說的話吧。這丫頭果然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這時,喬子暖的肚子突然煞風景地咕嚕嚕響了起來。喬子暖氣得幾乎想暴揍自己一頓,皺巴著一張小臉,歪著頭,充滿挫敗地望著鳳墨予,「那什麼,大叔,其實,其實你可以忽略我的肚子滴……」

鳳墨予听了她的話,先是一怔,隨即朗聲大笑,將她從浴桶中撈起來,自己三兩下穿好中衣,用干淨的布裹住她的身體,抱著她往床榻走去。

「想吃什麼?」

喬子暖搖搖頭,「還是算了,廚房的叔叔嬤嬤們肯定都睡下了。」

替她穿上中衣,鳳墨予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等著。」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鳳墨予手里端著一個盤子走進來,屋子里頓時香氣四溢,令幾乎暈暈欲睡的喬子暖頓時食指大動。

喬子暖從床上爬下來,走到圓桌前一看,頓時眼冒精光,「什錦面!我的最愛啊!」

鳳墨予笑,「試試。」

喬子暖忙不迭地點頭,吃了一口就贊不絕口,「好吃,好吃呢。」

鳳墨予滿意地勾唇,自己也坐下來,優雅地吃起來。

喬子暖吃到一半,似想到什麼,突然停下來,「大叔,這面不會是你自己煮的?」

「是啊。」鳳墨予答地淡然。

喬子暖瞬間驚艷了。為了眼前這個風華絕世,俊美無雙,連吃個面都吃得格外優雅好看的男人。最重要的,他竟然還會做飯!

這次真是撿到寶了呀啊啊啊啊。

喬子暖難掩心中的激動。這樣幾乎絕種的極品好男人,要是沒有女子垂涎,那才有問題!

喬子暖突然眯起眼,「大叔,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女子向你示好或是投懷送抱麼?」

鳳墨予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用絲帕擦著嘴,「她們從來不敢靠近本王。」

額……喬子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是,王爺大叔身上的氣場太強,一般的女人若沒有點膽識,的確是不敢靠近他。

如此一想,喬子暖歡喜地上前一把抱住鳳墨予,吧唧一下親了一口他的嘴巴,「大叔,我決定了!」

鳳墨予好笑地托住她不安分的屁屁,「決定什麼?嗯?」

「我決定先下手為強!就今晚!就此刻!我要睡你!」喬子暖將頭昂得極高,極霸氣地道。

噗通!鳳墨予不知道是因為太驚訝還是什麼,一個沒站穩,抱著喬子暖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某索性順勢而上,爬到鳳墨予身上,一雙手開始努力剝去鳳墨予身上的衣物。

鳳墨予眉頭一揚,竟不反對,雙手放松地自然垂下,任由喬子暖在他身上亂來。

爬在他身上的少女,是他鳳墨予此生認定的女子。

一切都如此順其自然,他鳳墨予原本就不是什麼君子,喜歡的,在意的,認定了,就沒有放手的道理。規矩和俗世目光,他從不在乎;同樣的,他相信喬子暖也絲毫不在意。

夜,漸漸深邃。屋外靜得出奇,敏感的人兒,甚至能听到妖嬈的芙蕖悄然綻放的聲音。

寢室中的時光仿佛一下子柔軟起來。

鳳墨予感覺到喬子暖的吻似清冽的雨水,密集地落在他身上。他微微俯首,目光極溫柔地望著在他身上肆意妄為的少女。

倏爾,鳳墨予伸手箍住她的腰身,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吻極珍惜地落在她的發間眉梢。

寢室之中,迷蒙的紗簾隨風輕輕拂動,帶起喬子暖身上的絲絲清香,徹底攪亂了鳳墨予一向平靜而沉穩的心。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胸膛,則隨著喬子暖越來越大膽的舉動而起伏地劇烈起來。

少女玲瓏而芬芳的身體似世上最有效的藥,不斷地沖擊著鳳墨予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但懷里的少女是這般的嬌女敕,這般的柔軟,令他只想給予她三千疼寵,而不忍心帶給她半絲疼痛。

鳳墨予輕輕地翻了個身,將她溫柔地擁在身下,吻似和煦的風,疼惜地落在她的額角眉間還有如玉般微涼絲滑的雪肌之上。

喬子暖感覺到他清冽的氣息不停地縈繞在自己鼻尖。那好聞又讓她越來越依賴的,獨屬于鳳墨予的氣味,令喬子暖頓覺心安,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慢慢地放松下來。

一雙柔胰,靈巧地攀上他健碩的胸。一切都發生地極為自然而水到渠成。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無論鳳墨予心中多希望溫柔地待喬子暖,但現實是喬子暖依舊被他弄得有些疼痛。

纏綿的汗水,順著他的胸膛落上喬子暖心口的粉色花瓣,似露水,瞬間瑩亮燦爛了一片花朵。

鳳墨予望著在他懷里婉轉的少女,眼神漸漸飄忽。似親眼看到了一朵原本含苞欲放的嬌女敕鮮花,一點點在自己懷里翩然綻放,慢慢呈現傾城之資。

美得令他難以自制,尤其是當鳳墨予意識到這份美是由自己精心滋潤出來之後,他心中的悸動和驕傲一時間滿溢胸腔。

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言語和修辭,鳳墨予只得將心中的悸動和深沉如海的寵溺化成顯得越發強烈的動作。

他在心里默默發誓,他真的想要溫柔的。但身下的少女實在太過柔軟,太過誘人,令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一心只想要即刻將他早就認定的女孩徹底變成他的……

許久許久之後,天色已經漸漸亮起。床榻上的一雙人兒卻似乎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渾然不覺。

屋外的靳泠抬頭看了看天色,卻發現里頭完全沒有動靜。他跟隨王爺這麼多年,商王從來未曾晚起過。

鳳墨予的作息,規律的似從最殘酷的軍隊中訓練出來的一般,一分一刻都算得極清楚,更不用說像今日這般,離早朝還有半個時辰,他卻還未起身。

「主子該不會是病了吧?」靳泠小聲低喃道。

管家端著商王的朝服站在靳泠對面,望了眼那扇緊閉的深色木門,倏爾滿含深意地低頭一笑,「我倒覺得相反,是主子的某些心病被徹底治愈了吧。」

王爺克制了這麼多年,隱忍了這麼多年,早就夠了,是該有一日真正替自己活著。

寢室中,鳳墨予其實已經醒了。早就習慣了天還未亮就醒,即使自從喬子暖來王府之後,他的睡眠變得好了許多,但多年養成的習慣依舊讓他到時辰就會自動醒來。

將門外兩人的對話都悉數听在耳里,鳳墨予轉頭望著枕在自己臂彎間睡得格外香甜的喬子暖,一向克制的商王大人頓時心生眷戀,舍不得起身。

雪白的錦緞枕頭上,兩個人烏黑的發絲輾轉纏繞,交錯地已然分不清彼此,似一副色彩綺麗的美艷畫卷。

鳳墨予輕吻著喬子暖灑落在自己脖頸之間的柔軟發絲。雲鬢花顏,芙蓉帳暖。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吸引他的畫面,亦不會再有比喬子暖更令他心動的紅顏。

*

與商王府繾綣的氣氛截然不同的朝堂之上,雲南帝正因為幾萬擔糧草被盜之事而大發雷霆。

「好好的幾萬擔糧草,怎麼說沒就沒了?!商王呢?!」

商王未早朝,官倉大空,京中的米糧已經出現嚴重地供需失衡,百姓怨聲越來越高漲,危機幾乎是一觸即發。

偏偏商王命人連夜從慈城運來的大米又遭水賊洗劫。

臣子們見雲南帝龍顏大怒,嚇得紛紛跪拜在地,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

滿朝百官,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出謀劃策。雲南帝氣得額頭青筋暴跳。然,多年的帝皇生涯的經驗在這一刻幫助了他。

即使是在震怒之中,雲南帝依舊懂得適當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治大國和管理朝中文武大臣,需恩威並施。單純的怒氣,並不能幫助他有效地解決當下的危機。

他站起身,什麼都未說,沉默而緩慢地用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官員,最後拂袖,揚長而去。

走進御書房的那一刻,雲南帝突然站住,對喜路吩咐,「讓商王即刻進宮見朕。還有,秘密傳召錢一彥進宮。」

一個時辰之後,錢一彥腳步略顯悠然地走進了雲南帝的書房,跨過高至小腿肚的漆紅門檻,他單膝跪拜,「參見皇上。」

雲南帝放下手中批閱奏折的朱筆,抬頭望向錢一彥,一句客套的開場白都不說,直接道,「最近京城發生的事,你想必都知道了吧。」

錢一彥輕輕頷首,「回皇上,有所耳聞。」

「朕需要你穩定京城米價,不得伺機囤積米糧,從中謀取暴利。」

錢一彥微微福身,「皇上,不是草民不願意為皇上分憂,但京城確實並非只有草民一人擁有米鋪。」

雲南帝︰「若是你今次能幫助朕渡過難關,朕會幫你將京中七成的大小米鋪都收歸至你名下。」

錢一彥淺笑,米鋪事關民生大計,官府管理甚嚴,從來不是什麼賺錢的營生,雲南帝居然想要用這點甜頭讓他大放血。

他福了福身,「能夠幫助皇上渡過難關,是草民榮幸,草民不敢要求什麼。只不過,穩定米糧價格一事,畢竟牽涉甚廣,沒有足夠的銀子,只怕無從打點,到時候若得罪了城中權要,只怕對皇上和朝廷而言,也是一大隱患。」

雲南帝微微眯眸。好一個錢一彥,居然如此隱諱地威脅起他來了。可是雲南帝也明白,錢一彥的話亦不是全無道理的。

雲南帝似笑非笑,「好你個奸商!堂堂京城第一大富商,居然在朕面前哭窮?那你倒是說說,你還需要多少錢來打點?」

錢一彥輕輕一笑,「草民不敢問皇上要銀子。只想問皇上要幾間賺錢的商鋪,以補貼草民在米糧上的損失。」

雲南帝聞言,輕輕皺眉,「你該知道,商鋪大都在商王手中,就算是朕,也未必能替商王拿主意。」

錢一彥風輕雲淡地溫和一笑,「是。所以商鋪或者控制米糧價格,皇上總要有個取舍。畢竟,城中的那些商賈們,可只在意自己的荷包。」

雲南帝暗自思忖。如今城中缺少米糧已極為嚴重,若以錢一彥為首的這些商賈們再借機屯糧,虛長米價,只怕會引得百姓眾怒難平。

如今南方水患尚未堅決,朝廷急需銀子和糧草。如今這兩件事,都需要用到錢一彥。

反正錢一彥要的是鳳墨予個人名下的商鋪,並不會損害朝廷的分毫利益,他又可以趁此機會削弱鳳墨予的手中籌碼。

對于雲南帝來說,這根本是一筆有百益而無一害的交易。

雲南帝細細一想,目光悠悠地看向錢一彥,「此次之事,分明事發突然,但你似乎什麼都預料到了似的。」

雲南帝話中的懷疑已經極為明顯。但錢一彥面色絲毫未改,「草民是一介商人,重利善算賬,已經成習慣。若惹皇上不悅,還請皇上降罪。」

雲南帝揚起手,「你的要求,朕答應了。你擬一個希望收歸自己所有的商鋪名單,遞上來讓朕看看。」

錢一彥重新跪拜在地,姿態虔誠而恭謙,「謝皇上。」

錢一彥走出御書房,抬頭望了望頭頂上的烈日,輕輕勾唇,真是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

他優雅地緩步往宮門走去,卻在宮門南側的長廊上巧遇了迎面而來的商王鳳墨予。

錢一彥笑著上前行禮,「參見商王。」

鳳墨予表情極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並未開口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兩個人很快錯身而過。

錢一彥站在原地,一直到鳳墨予的身影遠得只剩下一個原點,才回身繼續往前走。

老天待鳳墨予太過優待。不僅給了他親王的身份,給了他絕佳的機遇,還給了他比自己更早遇到喬子暖的時機。

這麼多年來,兩個人在商場上各種明爭暗斗,誰也不比誰手段高明,但因鳳墨予佔著親王的身份,許多事做起來都比他錢一彥來得容易許多。

這一次,是個讓鳳墨予割肉放血又能令自己贏得好名聲的大好機遇。他根本沒有理由放過這樣的絕佳機會。

喜路沉默地跟在鳳墨予身後。如今的事態對他商王如此不利,太子一派和朝中某些勢力早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借著這次機會抓住商王的痛腳,然後伺機扳倒他。

但跟隨雲南帝這麼多年,喜路見過許多次雲南帝與商王之間的角逐,他還從來未曾見商王佔過下風。

商王每次都能找到最利于自己的辦法來化解一場場的危機。

喜路私心中甚至覺得,商王的心思其實比雲南帝更加深邃而難測。誰又知道,這次的危機,不是他商王故意制造出來的呢?誰又能猜得透,商王此刻心中真正謀算的是什麼呢?

喜路躬身替商王打開御書房的大門,鳳墨予沉默走進去,不行禮,亦不主動開口說話,只是沉默蔚然而立。雲南帝亦已經習慣他的不行禮,神色平靜地望著他。

父子兩人沉默良久之後,雲南帝才開口,「你方才可是見過錢一彥了?」

鳳墨予扯了扯衣袍的袖口,舉重若輕地答,「見過了。」

「他向朕提出了許多要求。」

鳳墨予清了清嗓子,極輕地嗯了一聲。

雲南帝眉頭微皺,「商王,你難道不好奇他的要求是什麼?」

鳳墨予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了雲南帝一眼,「父皇既然找本王,自然與本王有關。如今本王手中可以被錢一彥看中的,不過是那些商鋪。」

雲南帝被他的話一噎,差點氣得背過氣去,「你這孽子!什麼都知道還在這里跟老子裝傻?」

鳳墨予攤攤手,「父皇不說,兒臣哪敢造次?以免您又說我枉測君心。」

雲南帝伸手就將手旁的硯台朝著鳳墨予砸了過去,「孽子!別的本事沒有,氣死老子的本事你生來就會。」

鳳墨予望著那只萬里挑一的端硯在自己面前碎成黑炭,不由地輕嘆口氣,「父皇,氣急了傷身。」

「你!」雲南帝氣得手指亂顫,「朕已經答應了錢一彥,你名下的商鋪,他可以隨意挑。」

「隨便。」鳳墨予一臉的無所謂,幾個商鋪,他還賠得起。但是……

「兒臣的商鋪不能白送給您。」

雲南帝剛晴朗一些的臉色瞬間又黑沉,「你特麼都是老子生的,你的商鋪還不都是老子的。」

「您的兒子可不止兒臣一個。」鳳墨予一臉不以為然。利益相關,親如父子兄弟也沒情可講。這是鳳家的舊俗。

雲南帝望著鳳墨予的目光頗有些咬牙切齒,「你有屁趕緊放。」

「第一,他錢一彥只能挑選兒臣個人名下的商鋪。」

雲南帝奇怪地掃他一眼,「廢話。」

「第二,喬子暖需要一個新的身份,兒臣覺得濮陽太傅就很合適。」

「什麼意思?」雲南帝輕輕蹙眉,「你想讓喬家那丫頭認濮陽長卿為父?」

「只是名義上。」鳳墨予道。

雲南帝想了想,倏爾眯眸,「這麼說,你打算娶那丫頭過門了?」

鳳墨予點點頭,「欽天監說九月二十九是個好日子,諸事皆宜。」

雲南帝頷首,「還有些時日,好好籌備籌備,別讓那女娃兒受了什麼委屈。」

沒有人比雲南帝更樂意見到鳳墨予為了一個女子而痴迷,他越是喜歡喬家那個丫頭,雲南帝手中的籌碼就越多。

就算鳳墨予自己再不羈,再不受控制,但喬子暖的身世和地位擺在那里。

鳳墨予想要讓喬子暖在皇家生活的體面而不受委屈,就必須要倚仗他雲南帝的皇威。

鳳墨予淡淡勾唇,福身,「多謝父皇成全。」

雲南帝看著他,又道,「這幾日,你就留在宮中罷,這次糧草被盜,你月兌不了關系,朕總要給大臣和百姓們一個交代。」

鳳墨予沒有什麼意見,他早就習慣了替雲南帝背黑鍋。這麼多年來,因為這樣,他才可以漸漸在雲南國站穩腳跟。

鳳墨予在宮中亦有自己的宮殿,只是因為鮮少居住,所以殿中只得一名大宮女,幾個粗使宮婢和兩個小太監輪流看守。

所以當喜路引著鳳墨予進殿的時候,那些宮人都有些不敢置信,愣愣地望著面前風姿和氣度都令人驚艷的商王殿下。

喜路見狀,不禁輕斥,「都楞著做什麼?!還不過來伺候商王殿下。」

那領頭的大宮女第一個回過神,忙低頭上前,想要替鳳墨予更衣。

喜路忙喝止,「大膽!」

大宮女嚇一跳,怯生生地望向喜路,身子顫得厲害,她……她做錯什麼了麼?

鳳墨予冷冷掃過她一眼,嘴里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饒是喜路,也不禁被鳳墨予身上冰冷徹骨又強大懾人的氣場所震懾,忙領了眾人離開。

鳳墨予墨袍輕揚,獨自走進大而空蕩蕩的殿宇。這里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打掃地極干淨,所有的物什看起來都華麗而昂貴,是他從小就用慣看慣的一切舊物。

他以為自己會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少年時那些陰暗殘缺的過往。

但這一次,他沒有。

衣襟上,若有似無地傳來一陣只有喬子暖身上才有的清甜香氣,鳳墨予想起離開王府時,她還躺在床榻上睡得一臉香甜。

幾乎是離開寢室的那一刻,鳳墨予已經開始想念少女的柔軟和只有他才深知的甜美。

離開她,哪怕只是半個城池的距離,鳳墨予又一次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原來,想念一個人,與距離和時間都並沒有多大關系。

原來他一向堅強不容摧毀的心,亦會生出像普通人那樣柔軟如潮水般雋永而源源不斷的情感。

這麼些年,在朝堂上,在商場中,鳳墨予贏的已經足夠多。錢財于他而已,只是賬簿上那些每個月或多或少的數字。

就算知道錢一彥這次用盡了心思想要算計他,鳳墨予卻甚至連試探也懶得派人去探。

男人與男人之間,所爭的,不外是權力,錢財,還有心愛的女人。

而這三樣中任何異樣,鳳墨予都沒打算讓錢一彥心想事成。

錢一彥既然想用整個京城的沉浮盛衰為代價達到他的目的,鳳墨予同樣可以利用他的私心來為喬子暖謀劃一切。

這時,只見靳泠一身黑色勁裝疾步走進來,手中拿著一本極厚的薄子,「王爺,這是您名下所有盈利的商鋪清單。」

商王點點頭,「將這些商鋪都劃至暖兒名下。」

靳泠應承,又問,「王爺,那慈城的那些商鋪呢?」

商王輕輕勾唇,「那些商鋪都由那簡漣生暗中購得。,與本王何干?」

「可是,听說錢一彥昨兒夜里救了那簡兮月。萬一……」

鳳墨予輕輕眯眸,錢一彥居然會主動救人性命?而他救的人,居然這麼巧,竟是那簡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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