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硝煙下 第十七章 曖昧

作者 ︰ Engelchen

在陌生男子面前,唐頤不敢睡、也睡不著,只得在沙發上正襟危坐,一分一秒地數著時間。窗外一片漆黑,亮起的燈光將屋里的一切都反照在玻璃上,她心一動,突然有了畫畫的靈感。望著窗上的倒影,她一筆一畫地將那稜角分明的輪廓勾勒了下來。

科薩韋爾偶然抬頭,看見她垂首,專注地畫著畫,一張側臉文靜清秀。他不願讓自己的目光驚動她,所以只是短短一眼,便轉開了臉。雖然視線沒有直接落在她身上,但眼楮的余光卻還在悄悄地關注著她。

氣氛靜謐而協調,四周靜悄悄,沒人說話,只剩下彼此間呼吸的聲音。

不知不覺已是夜深人靜時,唐頤確信他今晚不會再離開,折騰了一天,真的是累極。她頂不住洶涌而來的疲憊,趴在沙發上沉沉地睡去。

她縴細的身影幾乎淹沒在沙發里,科薩韋爾起身關了壁燈,只亮起辦公桌上的小台燈,房間來一下子暗淡了下來。昏黃的燈光照在牆壁上,蕩出一圈圈的光暈,讓這個只有兩人的空間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拎起自己的外套,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他蹲在她面前,凝視她,不知是否是這片燈光柔和了他硬朗的線條,讓他看起來分外溫柔,尤其是那雙眼楮,柔情似水。想到她清醒時,臉上總是閃現出機警的神情,就像一只隨時會逃之夭夭的小野兔。他忍不住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她的皮膚白里透紅,閃著健康的顏色,她的黑色長發好似一匹難得的絲綢,直直地垂在臉龐,遮住她的半邊臉。她的美在于她的與眾不同,不同于西方人的粗獷深邃,小巧而精致,宛如一件擺設在櫥窗里的瓷器,讓人在觸踫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產生了一種小心翼翼輕拿輕放的心理。在他眼里,她儼然就是最具有價值的工藝品,讓他心甘情願地為其停駐觀賞。

他靠在茶幾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讓時間在不知不覺在指間流逝。他又想起了飼養過的那只龍貓,曾經有過的那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在心底回繞,他心神一蕩,不由伸出了手,像小時候撫模寵物的那樣觸模她。他先是踫了一下她的頭發,綢緞般的順滑,心里頭的那種感覺更強烈了。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模上了她的臉,帶著好奇、探索,甚至還有那麼一丁點的心動在里面。

目光向下移動,他看見了她的畫,畫紙被她卷在懷中露出一角,他伸手捏住,輕松地一抽,那幅畫就完全展現在了自己面前。

她畫的是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一絲不苟的發型、挺直的腰背,胸口掛滿了琳瑯滿目的勛章,雖然她沒有替畫紙上的人物畫上眉眼,但少校隱隱覺得她畫的就是自己。

他頓時釋然,難怪她剛才望著窗台發呆,原來是在看他的倒影。不知出于何種情愫,他抿起嘴角笑了,將她的畫折疊起來,塞入上衣的口袋里。

唐頤打了個盹,夢見父親鐵青著臉責問她,為什麼又調皮闖禍了?正拉著父親的手想解釋,冷不防竄出了一只綠眼楮的大灰狼。她捂著胸口驚叫一聲,頓時清醒了過來,張開眼楮一看,沒有父親,也沒有餓狼,不過是場夢。

她松了口氣,掙扎著坐起身體,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軍裝。上面有他的氣息,還有淡淡的煙草味,顯然是他半夜過來替她蓋上的。

四周瞧了一眼,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他不在。她揉了揉額頭,打算去走廊看看,站起來的時候一時沒顧及自己臨睡前畫的畫,結果畫紙散了一地。

于是,她只好又蹲下去撿,收拾整齊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將自己的畫一張張地又翻查了一遍,立即知道哪里不對了,她畫的那張人物肖像圖不見了!

一定是他剛才看到,取走了!他不問自取,這讓她有點氣惱,可轉念一想,自己偷偷地在畫他,被他知道了,心里的怒意又飛快地轉變成忐忑不安。

在房間里來回踱了幾步,房門咯吱一聲,被人推開了。他走進來,手上端著一杯咖啡。

「醒了?」他仍然笑得自信沉穩。

她心里有些發虛,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這麼毫無戒備地撞上了他的兩道目光。心口一跳,下意識地轉身逃避。

他看了眼手表道,「現在是凌晨四點,我已經打電話給你父親,讓他再過一個小時過來接你。」

唐頤心里想的卻是其他,她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氣慢慢地轉身,伸出手道,「還給我。」

他的目光從她的手,轉移到她臉上,問,「什麼?」

「我的畫。」

科薩韋爾露出一臉驚訝,「我以為你是為我畫的。」

她臉上一紅,忙道,「是我的美術老師要求我們畫一張素描。我剛才閑著無聊才畫的,你別誤會。」

她越是氣急敗壞地欲解釋,越是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他淡淡一笑,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語氣中帶著一絲似真似假的失望,「原來是我想多了。」

科薩韋爾將泡好的咖啡放在桌子上,走到窗台前,推開玻璃窗。清醒的空氣立即爭先恐後地闖入了屋里,帶著一股雨後的濕潤,令人愜意。

「太陽快出來了。」他嘆息一聲,隨後身體向旁邊側了一下,讓出一片視野。

第一縷金光躍出了地平線,朦朧的天際漸漸地有了色彩,殘星冷月變得黯然失色,黑夜過去後,又將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她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日出,外面傳來了汽車的馬達聲,心里小小地雀躍了一下,父親終于來了。

唐宗輿一夜未眠,雙眼深陷,沒為她少擔心。看到她平安無事,一顆心頓時安放了下來。只是他是個內斂的人,感情藏的深不易外露,所以看見唐頤臉上也沒有過多的歡喜。

倒是唐頤,看到最親的人,快步跑了過去,拉住他的胳膊,叫了聲爸。父親是她的港灣,是她的庇護神,是她的支柱,這種真情的流露自然無可厚非。

科薩韋爾不露聲色地看著父女倆,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

唐宗輿拍了下女兒的手,望向科薩韋爾,「麻煩您了一個晚上,非常抱歉。」

他不以為然地揮揮手,對唐宗輿道,「有幾句話想對您說,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唐宗輿有些驚訝,但這情緒也只是飛快地在眼底一閃而過,他點了下頭,轉頭對女兒道,「乖乖在這里等我回來。」

唐頤不知道科薩韋爾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暗自肺腑,有什麼天大的機密非得瞞住她?不過心里不滿歸不滿,父親的話還是不敢不听,于是老老實實地哦了聲,在原地等候。

看著兩人的背影,一老一少,除了長相相差甚遠,不管是處事方式,還是講話留一半的風格,都出奇得相似,看起來他倆倒更像是父子。

唐頤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待了一會兒,乘著沒人,到處溜達了一圈。少校的書櫃里有不少藏書,德語、法語、甚至拉丁的。她本是隨意一瞥,沒想到竟然看到了一本熟悉的書,iging,dasbuchderwandlungen.

咦,這不是我們中國的易經嗎?她的心怦然一跳,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看來這位帝國的少校很是博學啊。唐頤對他的看法瞬間有一點改變,她暗忖,我說呢,怎麼覺得他和父親很像,原來看的書都差不多。什麼《易經》、《布萊希特全集》、《解析康德》、《西塞羅的哲學世界》……難怪她一看見他,就有種莫名恐懼,感情是見他如見父啊!

這些書是打開西方精神世界的大門鑰匙,所以她也看過,只是太深奧看得一知半解,無法真正理解字面下的意思。每次听她這麼抱怨,父親就會說,它們的精髓在于磨練和經歷,年長成熟了,自然會感同身受。看來,這位年輕的少校一定有過不少磨練和經歷,才能夠靜下心來研究這些深沉繁瑣的教條。

唐頤回到他的書桌前,上面壓了很多資料,用花體字寫的德語,即便她有心偷窺都看不懂。目光到處溜了一圈,還是沒瞧見自己的畫,未經允許又不好自行翻動別人的東西,只好作罷。

在沙發呆坐了一個多小時,門口終于傳來了腳步聲,還有父親的交談聲。她一喜,趕緊站起來,迎了過去。

只見兩人並肩而來,在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少校的腳步一滯,側身讓唐宗輿先進。雖然只是一個小動作,卻顯示出他良好的教養。看得出來,他對唐宗輿還是很尊敬的,並沒有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

唐宗輿見他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女兒,便不動聲色地走過去隔在中間,轉身對唐頤道,「走吧,我們回家。」

科薩韋爾道,「我送您。」

唐宗輿低聲道謝,「麻煩您照顧小女,多謝了。」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他送兩人到樓下,在唐宗輿準備上車之前,又突然出聲道,「我剛才對您說的話,您不妨仔細考慮一下。」

「我會的。」

科薩韋爾等兩人坐上汽車後,向旁邊退開一步,讓出一條道。司機啟動了引擎,他伸手放在額頭前揮了一下,向他們道別。

汽車絕塵而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眼前,可他沒急著離開。從上衣口袋里掏出煙,為自己點燃,仍然站在原地佇立遠瞻。

陽光下,這張沒有笑容相襯的臉看起來有些陰郁。

他思考著剛才自己說過的話,以及唐宗輿對此的回復和反應,對方說過的每個字、流露出的每個表情都在心底回放。

抽完最後一口煙,他將煙頭捻滅,扔進垃圾桶,嘴角揚起一個淡漠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雙唇一張,吐出三個字,「老狐狸。」

這個詞,也不知道說的是唐宗輿還是他自己。

正打算折回辦公室,這時,又有一輛車開了過來。他再度停下腳步,這回,來的卻是他的心月復彼得。

彼得受他命令,在歌劇院里監視了一個晚上,一直到不久前才剛收工回來。

「怎麼樣?」

「一共逮捕了三十四個人,現在基本塵埃落定。」

科薩韋爾點點頭,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一事,回頭道,「對了,幫我去查一個人。國防軍的一個中尉,好像負責這次爆炸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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