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硝煙下 第五章 巴黎

作者 ︰ Engelchen

舞會在市中心的某個大會堂里舉行,布置得富麗堂皇,受邀前來赴宴的都是有身份的高官,納粹的黨衛軍、國防軍,由德國人扶持的臨時政府,法國名流,日本駐法大使,當然,還有中華民國駐法大使。

這場大費周章的鴻門宴自然不會白辦,德國人也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一來,拉攏法國上流社會的權貴;二來,強調德國人在法國的統治權;三則,緩和中日兩國的外交關系。

一戰前後,中德兩國就已經通過著名的絲綢之路,陸續有著進出口買賣。(備注︰china,ergebnisseeigenerreisen1876是一戰著名空軍紅男爵馮李希霍芬的叔叔寫的關于中德兩國關系的書。)

希特勒上台後,和中國並未中斷合作關系,但由于他的野心,又有意向和日本結盟,成立法西斯軸心國。日本在東北三省建立了汪精衛偽政府,如果德國一旦承認,勢必中斷現在的兩國貿易關系。德國部分資源進口于中國,好處不少,從他們所處的立場來說,多少有點左右為難。

同時邀請中日使臣,還是抱著想說服唐宗與歸順的希望。

唐宗與心里了然,進一步仕途不保,退一步當漢奸。不過,這個抉擇遲早得做。

本來,唐頤對宴會這事本身並不感興趣,可父親說,日本人也去,這性質就不一樣了。

站在這里,她是刻意精心打扮過一番的。眉如遠岱,唇若點朱,發黑似漆,一襲黑色旗袍,緞面用銀絲線勾勒出華麗的刺繡,展現出中華文化底蘊。旗袍獨有的特色更是將她玲瓏婀娜的身段完美地勾勒出來,一頭長發盤于頭頂,展現出東方之美。

在亞洲人眼里,她是很美的,只是這里是歐洲,人們有著不同的審美觀。當她勾著唐宗與臂彎里出現在這群金發碧眼之間時,眾人因她極具異國風情的模樣,而眼前一亮。但驚艷之余,是否欣賞並崇尚這樣的另類美麗,就見仁見智了。

同樣,那位日本小姐,也卯足了勁,不容人小覷。她一身白色和服,秀著粉色碎花,腰間金色腰封,佩戴著精致的掛件流蘇,看上去不失高貴典雅。

兩個東方女子,來自不同的國度,風格各異,各展風騷。

作為宴會的負責人克魯茲迎了過來,他是法國臨時政府議會長,也是德國人安排的一個傀儡。

「兩位亞洲大使都帶著自己的女兒出席,頓時蓬蓽生輝,讓我倍感榮幸。」

藤原赤拙和唐宗與官場滾爬,都已是閱人無數的老狐狸,即便彼此水火不容,也絕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表現在臉上。

但,女兒就未必了,藤原靜子對中國人的鄙視,清清楚楚地寫在眼底,連表面上的敷衍都不願給。鼻子一歪,高傲無比地哼了一聲。

唐頤也看不上她那高人一等的冷艷,挺直了腰背,不肯示弱。作為敵對國的公民,又是今晚出席的唯一兩位東方女性,彼此間的暗中較勁自然是無時不刻的存在。

克魯茲將駐法的重要德國官員介紹給唐宗與,但不管是黨衛軍,還是國防軍的容克貴族,禮貌客氣,卻保持距離。在他們多數人的眼里,身份再高貴,也不是金發碧眼的雅利安人,就這點來說,倒是對中國日本一視同仁。

就座的時候,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來自于同一地球板塊的四個人被安排在一起,雙方僵持著,誰也不肯入座。

對于唐宗與來說,祖國正在被侵略,讓他和敵人同桌,他傲氣不許。

對于藤原赤拙而言,中國人不過是喪家之犬,豈有和狗同桌之理。

唐頤看看父親,臉上沒顯出不滿,心里卻在嘀咕,唉,這是哪個缺德的,竟安排他們和鬼子坐一桌了。

這邊陷入了困局,但很快就有人細心地發覺了。一個人影站了起來,走到克魯茲面前低語了幾聲,後者不由低呼了一聲,恍然大悟,「呀,我沒考慮到這點。」

這個起身說話之人,正是那日與唐頤有過一面之緣的黨衛軍省黨部頭目,科薩韋爾馮拉葉少校。

在唐頤一步跨進宴會廳時,他就看見她了,亮眼而奪目,這就是她給他的全部感覺。可惜,在眾多西方人之間,這位東方公主並未瞧見他。

他的目光悄悄審量她,見唐宗與和藤原赤拙相互僵持,精明如他,幾乎在同一秒便已明白了其中緣故。他插手干預,只有一個原因,因為她。

克魯茲喊來侍者吩咐了幾句,然後說了一個笑話,引開大家的注意。

侍者乘此機會,將日本人和他的女兒換到隔壁的位置。雖然還是離得很近,卻不必再面對面。

離座之前,唐頤清楚听見藤原靜子不屑地說了一句,支那。

唐頤皺了下眉頭,同樣不客氣地回了句中文,日本鬼子!

除去這段插曲,氣氛還算融洽,德國人有意拉攏法國高層,所以菜式音樂都是按照法式的來,格局和情調一下子華麗浪漫不少。

和德國相比,法國社會較為開放,一方面是因為國體,一方面因為殖民的關系,本土中少不了有色人種。

唐宗與父女法語流利,所以和周圍的法國人相談甚歡。聊完一個話題,唐頤停頓了下,耳邊順到隔壁幾個貴婦在談論寵物。

一個說她養了一只貴賓,另一個說她養了一只博美,她們出于禮貌,便問藤原靜子有沒有養狗。

她的目光瞥過唐頤,捂嘴笑道,「當然有,我家養了一群pekinese。」(備注︰pekinese既可以翻譯成京巴,同時又有北京人的意思。)

听她一語雙關地諷刺自己,唐頤頓時火冒三丈,想拍桌而起,卻被父親一把按住。

他用中文低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有父親壓著,唐頤不敢造次,只能忍著,但是和這日本女人的梁子算是就這麼結下了。

晚飯過後,照例來一支。

相比和服,旗袍輕巧而時尚,沒有繁復的層層包裹,而且將她身為女人的玲瓏曲線描繪得淋灕盡致。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浪漫且多情的法國男人又怎麼會不動情,放棄這個和美麗小姐共舞的機會呢?

一個法國男子,好像是某位公司大老板的兒子,叫什麼她也沒記住。小伙子熱情地拉著她的手,將她拽到舞池當中,唐頤求救的看向父親,可是唐宗輿含笑點頭,顯然是無意插手。

無奈之下,她只能踏著音樂和他跳一支。

「唐小姐在法國多久了。」

「四年。」

「才這麼一點時間,您的法語說得很好,我對于語言可沒有天賦。」

她笑笑,沒說話。

于是他又道,「您的父親是大使,那麼您呢?」

「我是學生。」

「學什麼?」

「音樂。」

「鋼琴?」

她點頭,心不在焉地敷衍他。

總覺得某處有一雙眼楮在凝視自己,唐頤忍不住四處張望了一下,不其然地對上了一雙深藍的眸子。兩人四目相觸,短短一剎那,腦中閃過一個片段,她心一跳,突然想起來這雙眼楮的主人是誰了。

那個替他撿起字典的黨衛軍、那個在廣場上發表演說的少校、那個被地下組織偷襲的德國人!

科薩韋爾見她認出了自己,嘴角一揚,露出了一個笑容。他沒有走上前打斷他們,而只是一個人安靜地靠在落地窗前,抽著雪茄,那雙溫柔的藍眼始終和她形影不離。

他的目光很深沉,讓她臉一紅,不由自主地移開了視線。可是過不了幾分鐘,又忍不住望過去,誰讓這位少校先生是一位長相出眾的年輕男子呢!

見她欲語還休,科薩韋爾笑了起來,那笑容絲毫不比背後絢麗的夕陽遜色。他舉起左手的酒杯,向她做了個敬酒的動作,然後動作蒼勁地一口仰盡。

她心下一驚,腳下踏錯了拍子,一腳踩上了對方的皮鞋。她忙滿懷愧疚地道歉,並借著這次機會結束了這支舞。

他依然笑意吟吟地看著她,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望在眼里,卻絲毫沒有想上前邀請她的意思。唐頤難掩眼底的失望,放眼全場,男士眾多,可卻也再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樣出眾杰出的人物了。

都歸功于這一身旗袍,讓唐頤成為今晚受矚目的女嘉賓之一,剛休息了一會兒,又有人過來。她找不到說辭拒絕,只能不情願地步入舞池,這一次的舞伴可沒上次那麼紳士,放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的手,不規矩地順著她的腰背部的曲線,慢慢地向下滑去,最後貼在她的臀間。

她腳步一滯,頓時沒了跳舞的興致,可這人力氣不小,一時間沒推開他。

「美麗的亞洲小姐,請允許我向您表達自己的愛慕。」

唐頤掙了下,還是沒掙開,不由火了。真是哪里都能遇到痞子!

「既然站在這個宴會上,就請您為自己的身份負責,我不希望一會兒弄出一點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聞言,他笑了,「如果您了解我,就應該知道我這人一般不受威脅。」

唐頤正想回答,這時,背後傳來一個沉穩的男人聲音。他拉開他的手臂,從容不迫地介入兩人之間。

「哦,是嗎?不過,文森特,如果你還想要和德軍合作,我勸你現在收斂點,這位小姐和她父親,都是我們德國人邀請來的貴客。」

那男人不服氣地想反駁,但抬頭一見來者,頓時癟了。誰敢招惹黨衛軍的人啊?于是他匆匆地說了一句道別的話,便消失在人群中。

她抬頭一看,是少校先生。

面對她時,他已收起了剛才的精銳,臉上仍是一派要命的溫文爾雅。

他什麼也說,順其自然地執起她的手,和她慢舞。

「今晚,您很漂亮。」

她感受到他的氣息,吐在自己的臉頰上,心跳得飛快,忙目不斜視地瞪著他胸口的勛章,道,「謝謝。您也是。」

他的身上有一股古龍水,散發出淡淡的香味,挺好聞的。唐頤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打開話匣子,只好抿著嘴沉默。

科薩韋爾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他的手有力地握在她的腰間,她稍稍抬頭,就看見他堅毅的下巴,描述著他的某種特別的個性。兩人一句不多說,靜靜地踏著音樂的拍子,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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