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認識雲崢這麼久,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居然是個用棍高手……呃,這話怎麼用著覺得有點兒放.蕩,不過就是那個意思沒錯了。
這會兒她的眼楮盯著台上動也不動,眼睜睜地瞧著他們的指揮使自打拿出了武器後整個人有如神助,轉守為攻,一改之前被壓著打的模樣,手中的長棍屢次以肉眼幾乎看不清的速度飛快地擊打在那無名西番侍衛身上!
而此時,錦衣衛眾人雖是也看得痛快,卻多少知道些雲崢的本事,歡呼歸歡呼,反倒還是有個度——到白術這里就不一樣了,只見這時雖然她並沒有大呼小叫地跟著起哄,卻是撅著**壁虎似的扒在欄桿上,臉摁在欄桿上幾乎要勒出紅痕,一雙黑色招子閃閃亮,耗子見了肥油似的。
「瞧你這一臉崇拜的模樣,」紀雲在她旁邊酸不溜丟地說,「你怎麼不干脆跪在這台邊算了,狗腿。」
「你怎麼知道我沒跪下?」白術頭也不回地說,「我內心給他跪下了。」
紀雲低下頭看身邊的矮子說得一臉認真,一點兒不像是撒謊的模樣,微微一愣後隨即戚了聲撇開腦袋。
而此時,在台上的雲崢正如他所說那般,並沒有多少機會待在輪椅上——雖然對方顯然卑鄙地將他腿腳不好這點當做切入點,然而雲崢本卻似乎卻並沒有被這個毛病所困擾,他于輪椅之上起起落落,每一次都是精準地躲避開了敵人的進攻或者動下一次進攻,幾番來回下來,人們沒有在他的身上看見異樣,反倒是那西番國侍衛開始氣喘不勻,似乎有些疲憊——
顯然是方才他一開始就凶猛進攻想要快速取勝,卻並沒有立刻得手,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隨著時間的退役,雙方的比試卻逐漸變了味道,那西番國的侍衛每次出手都沖著雲崢的要害部位去,招招狠厲不留情面。
只見此時當他又一次進攻落空之後,手中長棍微微一震,忽然從中斷落開來——白術心中一凜,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見了讓她覺得十分熟悉的一幕——當年冒充成影衛的家伙果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那一招直接刺殺了天德帝兩名影衛的武器再一次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包括白術在內,當時親眼見識過這侍衛本事的在場人都是無一不虎軀一震,各個風中凌亂起來——
白術︰「這侍衛,也太他娘的肆無忌憚了吧?」
白術怔愣半晌,說出大家心聲,與此同時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過頭去看天德帝,而後果不其然看見後者一臉菜色,看上去幾欲作——趕緊拉拉身邊紀雲,讓他看熱鬧。
紀雲啪地一下拍在身邊那矮子的腦門兒上︰「行了我看見了,萬歲爺一臉不高興呢,你看見萬歲爺一臉不高興自己就興高采烈,像什麼話。」
紀雲一邊說著一邊皺眉拍開自家徒弟拽在他袖子上的爪子,而就在此時,在他們面前的比武台上,那西番侍衛居然啪啪兩下趁著雲崢又一次從輪椅上移開,直接改變公式將他的輪椅砍了個七零八落——在場眾人包括雲崢在內無不微微愕然,只覺得這行為十分卑鄙無恥下作!
這一回不用白術作,在她身後的一干錦衣衛眾人見平日里自己恨不得貢在腦袋上頂著走、就比皇帝**底下的龍椅稍稍沒那麼尊貴一點點的指揮使代步輪椅居然被毀,紛紛從口中 出髒話,撈袖子掏刀一副準備沖上台群毆的架勢——
卻在這時,只見雲崢從半空中落下,手中長棍先是「呯」地一聲點地,待那比武台面出一聲不堪負重的碎裂聲,下一秒,他整個人也跟著落地,居然是依靠著那長棍的力量,與那尋常人無異一般直立地站在了比武台上!
那身姿!
那氣勢!
那高大!
白術︰「臥槽!我移情別戀了!」
這一掉節操的嗓子喉得有點兒大聲,正好眾人都處于震驚得鴉雀無聲狀態,片刻停頓之後,比武台下錦衣衛眾各個是哄笑成一團,似乎連台上的雲崢都听見了她的這一嗓門,卻是目光淡定地往她這邊瞥了一眼。
白術捂著臉從欄桿上滑下,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法見人了。
紀雲彎腰抓抓她的肩膀︰「還沒比完呢,不看了?」
白術搖搖頭︰「讓我死吧。」
「那讓你更絕望一點,」紀雲的聲音悠悠地從她腦袋頂上飄過來,「你那一嗓門兒吼得有點兒大,方才君公公也听見了,這會兒正往咱們這邊瞧呢——哦,還看著還看著還看著——」
白術立刻將手從臉上放下來,伸腦袋往君長知那邊望——卻看見這會兒君長知君大人正一臉淡定地與他身邊的老父談話,目光也是一派淡然看著比武台上,像是方才完全沒注意到這邊這些個小插曲似的。
白術猛地擰過腦袋去瞪謊報軍情的錦衣衛副指揮使,後者特別淡定地瞥了她一眼,幸災禍地說︰「哦,在你抬頭的一瞬間,他就不看了。」
白術抬起腳踹了她這不靠譜的師父一腳,擰開腦袋繼續看比賽,于是此時因為距離隔得遠,她當然不知道這會兒年輕的大理寺卿與他父親君國民雖然是眼楮看著比武台上,實際上的對話卻與這比武台上的一來一去毫無關系——
君國民年紀已高,自然听不見錦衣衛那邊有個什麼騷動,只是看著比賽忽然現身邊氣壓又有點不對,于是攏著袖子,歪了歪身子湊近身邊比自己高了大半個腦袋的兒子︰「兒子,你今天有點奇怪,怎麼動不動就露出一副媳婦兒被搶的模樣?出什麼事兒了?」
君長知目不轉楮,面不改色道︰「肚子疼。」
君國民莫名道︰「肚子疼怎麼了?難不成是今早吃壞了東西?吃什麼了?我娘不是親手熬得小米粥麼?」
君長知想了想,唇角一動︰「來的時候被只猴子塞了個肉包。」
君國民一臉茫然︰「你不是不吃那玩意的?」
君長知︰「……」
君國民不依不饒又道︰「我還以為你已經過了隨便什麼人塞食物給你都往嘴巴里放的年紀了。」
君老大人話語剛落,卻看見自家兒子不知道為何似乎是由一個肉包子似乎聯想到了其他的東西,臉上忽然露出個唏噓的表情,沉默半晌,卻忽然轉過頭來,認真地堆他說︰「爹,你當年跟娘是怎麼認識的來著?」
「哦,干嘛突然問起這個?」君國民擼了把胡子,難得自家兒子提起他那寫個青蔥往事卻是毫不含糊,一邊毫不害臊地緩緩道,「當年你爹娘郎才女貌,男未婚,女未嫁,門當戶對,卻怎麼都沒踫上這門親事——眼瞅著你娘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卻還是選不到個好夫婿,于是那年七月七日,你娘到寺廟燒香祈求一段好姻緣,卻不料在上山路上踫到一伙流氓——」
「不想听了。」
「……」
「說實話。」
「媒婆唄,」君國民清了清嗓子,挺挺肚子看似挺沒趣地說,「還能是什麼,這年頭神仙眷侶、經歷腥風血雨生死別離最後廝守終身的事情只會出現在民間畫本里。」
「听上去似乎對娘諸多埋怨,並不高興這段婚事?」
「埃你個混球別瞎說啊,天天在大理寺審犯人審得你都沒三觀了不是?連自己爹娘都懷疑起來,這要是亂說傳到你娘耳朵里後院著火了你來滅火啊?」君國民看著身邊一臉淡定說出那些個驚世駭俗話的兒子,「若是老夫對你娘有何埋怨,哪來的你?打石頭里蹦出來的?」
「這麼多年,父親有對娘親說過‘喜歡’之類的情話?」
「……問這個干嘛?」君國民老臉一紅,「就那麼一兩次吧。」
「有說過之後,立刻就忘記到後腦勺,對著花樓的姑娘蠢蠢欲動?」
「什麼?」
「沒什麼。」
君長知輕笑一聲,卻不知在笑些什麼,君國民轉過頭看著自家二十幾年春心未動的兒子,越看越覺得他滿目隱隱約約的含蓄怨氣,是有紅鸞開竅之兆,看了看周圍其他朝廷命官都一心一意地瞅著比武台,于是在椅子底下踢了他一腳︰「你有看上的姑娘家了?」
君長知又緩緩轉過腦袋,盯著他老爹看了一會兒,看了半天看得後者渾身毛,這才薄唇輕啟,擰開頭淡淡道︰「沒有。」
君國民︰「看上你就說,你爹我當官這麼多年什麼好處沒撈著最後告老還鄉之前給兒子說門好親事也算是謀求福利,在說,你這條件找什麼樣的不行。」
君長知想了想,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即不輕不重地「嗯」了聲。
于是這話題算是過去了。
就在這時,只听見「啪」地一聲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音,君長知聞聲抬頭,卻看見比武台上居然也有了結果——此時,那西番國侍衛的雙手武器分別散落在比武台兩邊,他的一掌結結實實地拍在雲崢胸口之上,而雲崢手中的長棍,也正巧靠在其右腿腳踝骨上。
雖不見皮肉傷,單听著那聲動靜,應當是被敲碎了。
周圍陷入片刻沉默,隨即不遠處一聲炮聲聲響,在那西番國侍衛倒在地上的同時,一抹瘦小的身影鑽過欄桿直接沖上了比武台一把扶住錦衣衛正指揮使,踮起腳將一塊手把送到他唇邊正巧接住一口從後者口中吐出的鮮血,這似乎是一個開頭,緊接著越來越多身穿飛魚服的人掀翻了圍欄竄上台,將他們的老大淹沒在人群里。
作者有話要說︰雲崢受了內傷。
君公公……也內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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