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不是 第八十五章

作者 ︰ 青浼

天德二年,十月十七日。

天德帝夜會在職錦衣衛二十八人,商討當年獸會人選。帝稱,近日來都尉府眾表現欠妥,屢次犯錯,本應嚴罰整頓,然念一年一度「獸會」將至,考慮大商國顏面,故給予都尉府眾人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特派錦衣衛正使雲崢為獸會壓軸戲碼「獸斗之人」,望其好好表現。

在場二十八名在職錦衣衛,除卻雲崢本人之外,皆是滿面愕然面面相覷,一時間,居然都忘記了接旨——直到那雲崢拄著拐杖獨自上前謝了恩,他們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紛紛出言相勸天德帝,雲崢前些日子才受了極大的罰,這會兒輪椅都坐不得只能靠著拐杖行動,獸會將至,讓雲崢做壓軸,實在是……

說不過去。

只不過此時為時已晚,這邊,雲崢已經一臉淡然地將那聖旨接了過去。

再從養心殿一路回到都尉府,眾人皆是默然沉默不語,回到都尉府,便各自散去回了房間,白術跟在二十一**後面去收拾了廚房,大家臨走時扒了一半的飯都還放在桌子上,卻再也沒有誰回來將它們吃掉。

「浪費了。」白術將半碗飯倒入潲水桶中,垂著眼道,「明明有些地方的人還窮得吃不上飯,這人卻仗著自己有好資源這麼糟蹋好糧食,他肯定會後悔。」

二十一正將裝炖菜的鍋子放回灶台上,听了白術這話,回過頭瞥了她一眼︰「什麼話你都敢說。」

白術舉起手中空碗︰「我說我師父浪費糧食呢。」

「喔,」二十一認真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到,「那是挺欠揍的。」

當天晚上,紀雲沒回房間,反而是被雲崢叫到了他的房間,兩人秉燭夜談,昏黃的燈光亮了一夜——半夜白術爬起來去茅坑的時候,還能隱隱約約听見從雲崢的房間中傳來交談的聲音……她打從那房門前徑直走過,到了茅房將自己那些個是事情處理完畢了,回來的路上呵欠連天卻也稍微清醒了些,揉揉眼,在那正指揮使的房門前站定了,她屈指輕輕敲了敲門。

房間里談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過一會兒,紀雲陰沉著臉打開了門,低頭一看現門口站著的是睡眼朦朧的自家徒弟,那眼中的銳氣這才稍稍收斂,語氣也沒見得有多好︰「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鬧什麼呢?」

「沒有啊,」白術打了個呵欠,「天快亮了呢,你不休息老大還休息呢?」

「一會就睡了,就你巴望著老大,你師父我不是人吶?」

紀雲翻了個白眼,將白術往他們房門前推搡了下,白術被推著往回走,不時地回頭,卻只來得及看見雲崢的衣袍一腳——他還是穿著今日面聖時那一身麻香色飛魚服,燭光之下,飛魚服之上金線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第二天早上,紀雲瞪著一雙充滿了血紅絲的眼楮從雲崢的房里走出來,平日里向來八卦的眾人卻仿佛一個都沒看見似的沒有人上前問出了什麼事。

……

天德二年,十月二十六日,獸會。

這一天的央城極為熱鬧,相比起中秋而言更加熱鬧——如果說中秋那是喜慶,今兒個那就是純粹的熱鬧了。

街道上到處鋪天蓋地的紅綢,就像整條街被裝扮得像是街坊鄰居都在今天集體成親了似的,紅彤彤一大片,很是壯觀。

白術昨天出了外勤,沒回宮里直接在客棧里歇下的,今兒個起了個大早,將繡春刀用布纏著背在身後,身上穿著普普通通的布衣,象牙牌也被她踹在懷中,打從街邊走過,就如同人群里的一粒沙子,分外地不起眼。

雖然好奇那獸會到底是個什麼規模什麼樣式,但是一想到雲崢的事兒她就覺得糟心得很,慢吞吞地收拾好了自己,卻也不急著回皇城去,夾雜在人群當中來到一個攤位上扎了多大紅花的包子攤前站穩了︰「老板,您今天娶媳婦麼?」

「小哥說笑了,您是外鄉人吧?那當然不知道我們這央城的規矩,獸會當日,為了祝福做斗獸的勇士,咱們都會用上這喜慶的紅色,以祝福他全身而退——」

「給我來個菜包,謝謝。」

「……」

白術想了想,嗅了嗅鼻子,忽然想到自己已經好久沒吃到豬肉了,今兒個偷偷開個葷應該也沒人管她,于是又伸出手,戳了戳面前那個白白胖胖煞是愛的肉包︰「再來個肉包。」

站在包子攤跟前耐心地看著小攤販用荷葉將包子包好,白術數了五枚銅板給那賣包子的小攤販,低頭看了看,將菜包挑出來咬了一口——包子是剛新鮮出籠的,熱騰騰的還燙嘴,她呼哧呼哧地吐出兩口白氣,亂七八糟地吞咽下去,然後現好像比二十一做的那缺油少料的果然好吃不少。

點點頭,盯著賣包子的小攤販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做的包子那麼好吃,何必要搞封建迷信,自甘墮落。」

小攤販︰「……」

望著那轉身離去並迅速淹沒在人群中的瘦小身影,小攤販就一個想法︰艾瑪,今天剛開張就遇見了個神經病,出門沒看黃歷。

白術在街道上被來來往往的人擠得東倒西歪,認真低頭啃手里的包子,越靠近皇城腳步便放得越慢,到最後恨不得成了小碎步蠕動前進……正這麼閑晃晃得開心,忽然便感覺到背後那擠來擠去的人一下不見了,耳邊還傳來了的馬蹄上。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後籠罩上她,擋住了腦袋頂上初生的陽光。

白術頭也不回,只是因為當這人靠近的時候她便聞到了他身上的那淡淡的檀木香,將最後一口包子餡啃了,嚼了兩下咽下肚子,她這才懶洋洋地對身後一言不跟著自己的人說︰「君大人閑得慌吶?」

「嗯,」身後沙啞的聲音響起,「本官今日只是個看戲的,去早去遲,都一樣。」

白術「喔」了一聲,想了想,忽然停下步伐轉過身,稍稍踮起腳將手中剩下的那個包子送到這會兒牽著大白馬的君長知唇邊︰「那請你吃包子?」

「……」君長知垂下眼,飛快地掃了眼眼前這近在咫尺的肉包子,「錦衣衛不是不能吃紅肉麼?還是本官記憶除了岔子?」

「是不能吃啊,」白術淡定地說,「所以給你吃。」

「……」

君長知順手拿過了包子,卻沒有吃,只是抓在手里看了看,忽然之間語出驚人地問︰「那日你跟西決是不是生了什麼?」

「什麼?」白術回給他一個茫然臉,「沒有啊。」

君長知淺淺蹙眉︰「你近些日子有些奇怪。」

白術又笑了︰「咱們有幾日天沒見著面了,您哪來的觀察結論?君大人,您多心了?」

君長知點點頭︰「最好是。」

言罷,一路無話,因為有個君長知跟在身邊,白術再也不好意思拖拖拉拉不肯回宮,正常速度過了幾道城門——在即將踏入內城時,她又與君長知遠遠看見不遠處西番人的隊伍也浩浩蕩蕩地進了皇城,西決自然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後的那天那個傳說中的西番國第一高手,今兒他已經換下了身上的侍衛服,身著一身黑色暗紋勁裝,背上是一根長棍。

這就是當年一下子殺了兩名影衛的那把武器。

白術眼皮子跳了跳,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大理寺卿︰「今兒西番上台壓軸的‘斗獸之人’就是他?」

「是。」君長知答復了一聲,正巧這會兒好像走在前面的西決听見了他們的聲音,回過頭來——隔著老遠的,他那雙淡色瞳眸在君長知與白術身上一掃而過,他的目光在白術身上打了個轉,面上的表情看上去似笑非笑的。

然而在任何人察覺出他與白術之間有何不對路時,他卻早已收斂起了那微妙表情,親切地與君長知揮手致意。

君長知含蓄地對著那西番國二皇子點了點頭,片刻之後,才收斂起了臉上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的笑,在白術耳邊淡淡道︰「當年要了你們指揮使一條腿的人也是他,你猜今年,雲崢是能一洗雪恥呢,還是要貢獻出另外一條腿?」

白術一愣,轉過頭,猛地瞪向身邊的大理寺卿。

後者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懶洋洋地轉過頭來瞥了她一眼,見那呲牙咧嘴小狗似的模樣似乎覺得頗為有趣,有心逗弄似的輕輕一笑隨即似乎頗為無辜地說︰「瞪本官作何?」

白術咬著後槽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呀,不巧本官方才還听見某位錦衣衛大爺一本正經地教訓賣包子的小攤販千萬別封建迷信呢。」君長知微微眯起眼笑道,「怎地現在翻臉比翻書還快。」

白術猛地一步拉開與身邊大理寺之間的「親密」距離,瞪著他道︰「君長知,你欠不欠啊!坐在台下奚落咱們老大算個屁,有本事你上!」

「本官是文官呢,上不了,這等血腥暴力場面,我們一介書生才不瞎參合。」君長知扔了手中的韁繩,讓身後的大白馬自己跟在身後走,隨即攏了攏袖子淡淡道,「不過真要上,本官也未必見得不是對手。」

「嘴炮。」

「實話呢。」

「放屁。」

「……」

兩人在內城門口分道揚鑣,白術踢著正步一路殺回都尉府準備沐浴更衣,怒氣沖沖的模樣,等一腳踏入了都尉府,她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被君長知隨便這麼一攪合,她心中那些個悲傷惆悵都被攪合得煙消雲散了,滿腦子都剩下幾個字︰我的男神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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