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不是 原來你不是 第三十章

作者 ︰ 青浼

眼前的中年美男姓「曲」,有一特別青樓小倌的名字叫「曲朝歌」,是當年差點兒就成為了錦衣衛指揮使的男人。

說起來這個曲朝歌的人生也挺坎坷,五歲那年進宮,當時的錦衣衛剛剛掛牌成立,正式從儀鸞司獨立出來成為十二衛之中最親近皇帝的那一行,在朝廷呆久了的人那各個都是人精,大家都知道這空降部隊的來的尊貴,被利欲燻心的家長們一下子都沒意識到這空降部隊之所以能空降那都是在于其特殊性以及危險性,一時間各個擠破了腦袋也想把自家孩子往這隊伍里送……

這麼一來二去人一多便有得挑剔,從身高到樣貌到年紀到一名侍衛應該有的標準業務素質默默地在先帝爺的心中有了個譜,最後導致了錦衣衛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不成文規矩。

當年的先帝爺天玄皇帝出門,身邊呼拉拉跟著幾十名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養眼小伙子,場景頗為壯觀。

就好像一夜之間,整個皇城身份顯貴的俊哥兒都被從角落里搜刮了出來紛紛穿上了飛魚服似的。

曲朝歌就是在那個錦衣衛最風光、也是最懵懂的時間被他爹送進宮中的。

當時,他在宮中還有一名當貴妃的姐姐,因為曲家基因好,他那個當貴妃的姐姐也是相當得寵,再加上他老爹平步青雲官途一馬平川,那幾年,曲家在朝堂上很有一些話語權,一時間風光無限。

進了宮,曲朝歌順利通過初審考核進入錦衣衛,一路成長也算順風順水——直到天玄十七年,曲朝歌二十五歲,正是一名年輕人大好年華,某一天他忽地得了消息,上一任錦衣衛指揮使馬元到了年紀已經不能勝任,自己申請退居二線,並且在申請退職的折子里,推薦的名額那塊空地填上了曲朝歌的大名。

雖然錦衣衛是皇帝親衛,然而這指揮使的位置,除卻由皇帝看誰順眼選誰之外,上一任指揮使的意見也頗為重要——更何況馬元是錦衣衛成立以來第一位指揮使,他的存在意義比想象中更加重要。

于是曲朝歌成為指揮使幾乎是板釘釘上即將實現的事實。

當時他還年輕,並沒有想過「伴君如伴虎」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得了這個消息他還挺高興,並不是說覺得自己即將升官了,而是覺得自己多年來的努力和赤膽忠心終于沒白費,當上了指揮使,也算是入了先帝爺的眼楮,這算是一種肯定。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人生的道路上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豬隊友。

某一天他出任務歸來,手里還拎著某個貪污受賄的文官的腦袋,正要去交差,這前腳剛踏入皇宮大門,後腳就听見了他的姐姐德淑貴妃被連降三級,打入冷宮的消息——原來是這姑娘宮斗斗出了鬼,也不知道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總之就是把先帝爺的龍子給斗掉了。

而且還是一尸兩命,胎兒已經成型,真的是「龍子」。

先帝爺龍顏大怒,掀翻了桌案,曲家一家子跟著倒了霉,曲朝歌在那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他的姐姐,好在是先帝爺念在舊情,準許他父親以「豢養天年」為理由提前告老還鄉,而與此同時,曲朝歌也被明里暗里地通知,別想了,申請退二線吧。

曲朝歌在他于錦衣衛事業最頂峰的時期就來到了這間專門修建來給老去的錦衣衛「養老」的房子里。

錦衣衛指揮使的頭餃最終落在了當時年僅二十的雲崢手中。

曲朝歌並沒有覺得不甘心,不僅是因為當時還四肢健全的雲崢也十分優秀,過了幾年這指揮使的頭餃早晚也該落在他腦袋上,更因為曲朝歌終于明白過來,伴君如伴虎,他曲家風光太過了,已經風光得本來就生性多疑的先帝爺覺得容不下眼。

想來,這都是命。

這麼多年來,他嚴格律己,並擔任錦衣衛選拔的最後一層把關者,只想讓這自己看著成長起來的組織更好,不要走上歪路——雖然最終無論他怎麼想,他也只是退居二線的手藝師傅,而錦衣衛這個組織,在眾人看清楚了它的真面目有多麼陰暗殘酷時,人也變得越來越少。

……

以上。

故事完畢。

不要問白術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因為在听故事的過程中,她已經蹲在小桌子邊連續喝了三杯熱茶——在她拎著小壺子給對面說得唾沫橫飛的曲朝歌大哥倒第四杯茶的時候,對方的聲音這才終于在她耳邊停了下來。

白術倒茶添水的動作一頓,眼皮子微微抖了抖,心中默默將這整個狗血又常見的故事過了一遍後,她反倒是淡定了很多︰曲朝歌會像是現在這樣畫風詭異,並不是因為他有毛病,大致只是因為,在天玄十七年後,他就再也沒能從「在職錦衣衛」這個角色中走出來罷。

……但是挺令人唏噓的。

但是不得不說,知道眼前的還是個正常人,她就安心了。

至少在听故事之前,她還真有那麼一點怕這位大哥會撲上來強行扒了她的衣裳,到時候真是尷尬又難堪,有理也說不清了……而此時此刻,當她知道自己要面對的只是一名正常人,特別是一名對于組織榮譽感高于個人利益的偉大的人,她十分有信心可以循序漸進,旁敲側擊,換一個角度思考方式,也許還得獲得一線生——

「故事說完了,小鬼,你磨磨唧唧地到底準備什麼時候月兌衣服?」

「……」

機。

白術面無表情地將自己腦補的最後一個字腦補完畢。

然後她從桌邊站了起來,慢吞吞地月兌掉了最外面那一層侍衛服,伴隨著雪白的里衣逐漸露出,整個過程中她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她覺得自己已然如同被逼近了懸崖邊緣,但是別問她怎麼辦,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這一瞬間,她發現自己前所未有的緊張。

拽著衣料邊角的手心都透出了一絲絲汗液。

俗話說得好︰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但是……

耳邊不知道為何又想起了紀雲之前跟她說的那些話,年輕的錦衣衛副指揮使爽朗的笑聲之中夾雜著他那不帶任何歧視的稱述,他告訴她,錦衣衛並不是不要女人,而是實在是不適合……女人到底還是跟男人並不一樣,從體力,從生理結構,都注定了她們並不適合錦衣衛這樣高強度高危險度的種類。

說並不是搞性別歧視,最好的證據就是在很久以前,在皇帝的影衛里反倒曾經出現過女人。

女人不能當錦衣衛,只是因為她們不適合當錦衣衛。

可是……

還是覺得不甘心。

當那青色侍衛服被自己親手剝下,白術的手上動作一頓,卻不去繼續解腰帶,她目光暗沉下來,連帶著不自覺地便輕輕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此時此刻,在她的腦海里有兩個聲音在不停地說服她,一個拼命地叫喊著「不甘心憑什麼為什麼」,另外一個聲音則是在勸她「坦白從寬,不要再給別人帶來麻煩,無論對于紀雲還是她自己……」

苦苦掙扎一番後,白術的手無力地從死死地抓著的衣襟處落下。

算了。

……算了。

好歹是將牛銀花塞進了宮里。

她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又身懷奇力,在這區區古代,還他娘的能被餓死不成?

就這樣罷,鐵打一般地規矩,比真金還真的事實跟前,誰他娘還能指仗著誰啊!

想到這,白術忽然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連帶著前一刻還死死咬著的唇瓣也放了開來,這時,她深呼吸一口氣,舌尖嘗到了一絲被咬破的唇傷口里透出的一絲腥甜……

「……」

此時此刻,將面前半大孩子這一番糾結的動作盡收眼底,曲朝歌卻只是坐在桌邊不說話,心中知道恐怕這孩子還有別的事要說——打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孩子奇怪,這要是換了其他人,到了他這屋子,象征榮譽的飛魚服以及繡春刀幾乎已經算是到手一半,誰都是動作利索讓干什麼干什麼,不像是眼前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神情閃爍,顧左右而言他——

絕對有問題。

最好的證據是,他曲朝歌已經很久沒有找到一個願意安安靜靜坐在他的桌子邊默默聆听他那些個陳年往事的人了。

別說那些年輕人听得煩。

就連他自己,其實也有些說得膩味了。

而下一刻,果不其然,還未等他來得及開頭詢問,那始終垂著小腦袋瓜子的孩子就猛地抬起頭來,一雙漆黑發亮的招子里閃爍著死死如歸毅然決然的堅定光芒︰「曲師傅,我有一件事想要跟您坦白……」

不知道為什麼,曲朝歌卻伸出手阻止了她繼續往下說。

他從桌邊站了起來,站在那寫著龍飛鳳舞的字體的牌匾之下,他背對著白術,白術看不清此時此刻他臉上的表情,這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將事實說出來的她完全泄了氣,整個人癱軟在桌子邊拉松著腦袋。

而後,白術听見背對著自己的曲朝歌說︰「女圭女圭,我看出你不想進錦衣衛了。」

白術︰「啊?……哈?……不——」

曲朝歌︰「也是,這錦衣衛表面看似風光,實際整日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過活,因為做的事特殊,立的宿敵也多,多少人將咱們視為眼中釘骨中刺,這便算了,更何況皇上也……」

白術動了動唇,發現自己被誤會得厲害——她一心懷「有苦難言」的偉大情懷的有志女青年瞬間便被腦補成了「純屬怕死」的慫蛋。

這也忒冤枉了。

白術抽了抽唇角,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解釋,卻听見站在那牌匾之下的人又開始侃侃而談——

此時,只見他將自己的身板擺成了一個十分堅毅的姿態,下顎明媚憂桑揚起四十五度角,看著腦袋頂上那一塊牌匾道︰「這一塊牌匾,上書‘儀鸞司錦衣侍衛’七字,是當年錦衣衛正式掛牌出現在陽光下時,先帝爺親手書寫的牌匾。」

白術︰「呃。」

關我屁事。

我就想告訴你我是個女的,是你們不要我不是我不要你們啊親。

曲朝歌︰「當年隨著這塊牌匾賞下來的,還有一套飛魚服,一把繡春刀。」

白術︰「喔。」

關我屁事。

我是女的,我是女的,我是萌萌的小姑娘。

曲朝歌︰「飛魚服按理,是輪不到我們這種侍衛穿的,如今卻成為了錦衣衛人手一套的常服,不得不說,這是先帝爺的恩德;而繡春刀,削鐵如泥,刀身修長如女人手中繡花針般靈巧,卻又鋒利無比,一刀之下可削掉整顆馬頭,先帝爺賜名‘繡春刀’,傳到錦衣衛手中,再在刀鞘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從此這刀便打從刻上名字那一天起,成為了每一位錦衣衛的榮耀,成了他們的命——」

白術︰「埃?」

曲朝歌一聲嘆息,手輕輕從腰間佩刀上掃過,那手指指月復如同撫模過心愛女人的面容,而後電光火石之間,只見他手中動作一頓,他擺出了一個英姿颯爽的拔刀姿勢,再接一個華麗的轉身,伴隨著他那中氣十足一聲「有刀就有人,有人就有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口號響起!

白術正猶豫這會兒她是不是該鼓掌!

卻在此時,只听見 當一聲……

一道雪白的光晃瞎了白術的狗眼,金屬落地的聲音響起,她微微一愣,待她反應過來重新抬起頭將視線停留在不遠處的擺著英俊POSE的曲朝歌身上時,卻看見,他那高高舉起的手中,只身下一個光禿禿的刀柄。

白術︰「………………………………」

曲朝歌︰「………………………………」

目光一路往下,幾秒後,白術看見了安安靜靜地躺在曲朝歌腳下,與刀柄尸首分離的細長刀刃。

白術︰「………………………………」

曲朝歌︰「………………………………」

「刀在人在?」

「……」

「刀亡人亡?」

「……」

「那現在這是啥意思,」白術眨眨眼,指了指曲朝歌腳邊那白花花的刀刃,「……人頭落地麼?」

「……」

「呃,曲師傅,你剛才沒給我機會說,現在看這情勢,我覺得我再不抓緊機會坦白我可能會後悔一輩子,你看,首先,我深愛錦衣衛這個組織,愛得深沉;其次,我是個女的。」

「……………………」

白術眨眨眼。

而後,她看見曲朝歌一臉淡定地將自己的手放下來,將地上那白花花的刀刃撿起來,默默地塞回刀鞘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刀柄,隨即把繡春刀連帶著掛在腰間的刀鞘一塊兒取了下來,隨手往旁邊的桌子底下一塞。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曲朝歌轉過身來。

依舊是那麼威嚴嚴肅,面無表情。

「很好,」他微微低下頭,用冷酷的眼神看著白術,而後淡淡道,「首先,我很高興我們有了一個只有彼此知道的共同秘密;其次,恭喜你,‘天賦’這項考核,你通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一定沒有猜中這個結局。

請給萌萌的機智的作者點三十二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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