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強漢 第八回 活著

作者 ︰ 酸奶博士

「米田,听說ri逐王請了一個叫衛乙的人去搬救兵,這個人厲害不厲害?」

「哎喲,一個十六歲的小兒,能有多厲害?我听說鮮卑部的拓拔陵一直想讓他學刀槍,他卻只喜歡擺弄些泥巴、木頭什麼的,連騎馬都不會。還有那個趙蕪,分明是一個**的女兒,偏偏還要學什麼讀書。要我說,若是換了旁人,說不定還會過來磕頭,給屠拉王子舌忝鞋底,求王子饒他父王一命。可這女子,怕是連這個膽量都沒有。」

「不至于吧?ri逐王可是她的養父哎?」

「養父又如何,漢人都是繡花枕,骨頭是軟的。對于漢人的節cao,我勸你還是別抱什麼希望。你信不信,如果他此時站在我面前,我過去扇他兩個嘴巴子,他都不敢吭一聲……小子,你看什麼看?」

這是酒館里的兩個匈奴人,一面吃著東西,一面夸夸其談。說到最後,那個叫米田的,看到對過桌邊,一個清秀的年輕正在怒目看他,這才沖他吼了幾句。不過,右地這里幾派勢力一向仇視,米田也不以為意,吃得差不多了,便結賬走人。

那個清秀年輕人見那二人大搖大擺地離去,這才小聲急道︰「鶴姊姊,你剛才就該過去給那人兩個大嘴巴子!叫他這樣說我們。」

原來年輕人正是趙蕪,扮成了男裝和衛乙、拓拔鶴進的燕然城。

趙蕪說,她從小在先賢撢身邊長大,後來又去了北海。而衛乙和拓拔鶴都是第一次來右地,從未在人前露過臉,所以這里的人未必認識他們長什麼模樣。而且就算被識破,對方人數不多時,憑拓拔鶴的武藝他們也能全身而退。因此他們這才冒險進了城,為的是看清楚城內的部署,找出破壞燕然城的辦法。

此時,衛乙正一臉淡然地靜靜吃東西,見趙蕪著急,他只是捏住她的手,低聲阻道︰「小心隔牆有耳。」說完話,便拉起趙蕪的手,也起身離開。

趙蕪感受到了衛乙手心中的冷汗,明白他心中亦正起伏。衛乙雖然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可他內里的靈魂是個成年人,而且又有衛家先祖的血脈,剛才被那兩個匈奴人說得如此不堪,心中豈能好受。可這時除了忍氣吞聲,也沒有別的辦法,因為這里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

趙蕪嘴里一面嘟囔著,一面又安慰衛乙︰「衛小乙,真能沉得住氣,一定是成大事的人。」

衛乙臉上略擠出一絲笑容。他們正經過城里的那個糧倉,這正是因衛律的建議,專在這城里修建的,也是衛乙三人的目標所在。然而此時,卻正有一隊匈奴軍士從三人身邊擦肩走過,引得趙蕪立時緊張起來。

「怎麼了?」待軍士走過去,衛乙方才小聲地問。

趙蕪道︰「剛才過去那隊軍士,領頭的就是那個米田說的屠拉王子。他是右賢王屠耆堂的大兒子,一向囂張跋扈。據說當年害死我娘親的人當中,就有他。」

衛乙沉吟片刻,忽道︰「我們不能在這兒久留,我們去城外的小山上,從外面看城里應該更清楚。」于是三人也不耽擱,便來到了燕然城郊的一座小山。

匈奴人築城,城垣並不高,站在這小山上,就能把整個城池盡收眼底。衛乙又將城中的情況仔仔細細看了個遍。其中房屋很少,多為氈帳,但人數眾多,有數百人之巨,多是匈奴武士打扮。

看了一陣,他便自言自語起來︰「這麼多武士,我們怎麼下手呢?」他回頭看看拓拔鶴,他現在只有這一個人可用,如何能突破重重防守,這實在有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趙蕪見衛乙模樣,心中率先打起退堂鼓來︰「衛小乙,我看我們是沒有這能力……」

衛乙連忙止住她道︰「小蕪兒,你以後要記得,‘順天者榮,逆天者死’。拋銅錢的時候,是上天決定讓我們出來的,如果我們此時退縮,這便是逆天行事,會遭天譴的,懂嗎?」

趙蕪還很少听衛乙說出這樣看似至理明言的話,連聲道︰「我明白我明白,我真該打,我不該退縮的。」說著,她真個自己打起嘴巴來。衛乙忙去拉住她的小手,又是柔聲安慰了一番。趙蕪被他握著手,臉上一陣紅,半晌方道︰「可是我們就三個人,怎麼才能突破這數百人的封鎖?」

「噓!」

趙蕪正在自言自語地邊想邊說,衛乙忽然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用極低的聲音道︰「好像有人上這山來,我們找個地方躲躲。」

說話間,他已拉著二女蹲進一處長草當中,將身子完全沒了進去。

趙蕪有些奇怪地小聲問道︰「衛小乙听到人聲了嗎?」

衛乙搖搖頭。

「那你怎麼……」

「感覺。我剛剛感覺到身上的文錦琥珀笥震了一下,這震動很輕微,但我還是感覺到了。而且這個震動很不尋常,我感覺到了危險。」

衛乙簡單地說著。他也不知道感覺是什麼,但他經常就有這所謂的「感覺」,以前在秦國做大匠時就有,這也是他篤信佔卜之術的緣由。他不是一個機會主義者,他只相信感覺。

而在此刻,衛乙身上突然多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神器琥珀笥,這讓他的感覺似乎突然加倍了許多。或許這也是一番巧合,讓自己能在此時接觸到這樣的神器?衛乙心中多了一絲疑問。

可趙蕪還是一臉的茫然。她當然沒有衛乙的感覺,也沒有拓拔鶴的武藝,六識也不敏銳,听不到人聲很自然,「可是,就算有人聲,不也很正常嗎?這里就在燕然城邊上,整個右地的部落現下都在這里築城,人來人往的,有幾個過路客也稀松平常啊?衛小乙為何敢于帶我們大搖大擺地去燕然城,卻要害怕這些路人?」

她只是在心里想著,並沒有真的把疑惑說出來。因為片刻之後,疑惑就解開了,他們听見了的確有人說話的聲音正由遠及近地傳來。

「不對啊,我剛剛明明看見那三人到這山上來的。從他們出酒館時我就跟著了,怎麼突然就跟丟了?」這是一個男人聲音,听起來,很像剛才說要打他們耳光的那個米田。

趙蕪和拓拔鶴二女听到這聲音,嚇得險些沒叫出來。二女俱是張大了眼楮看向衛乙,意思是︰小乙可真是神了,怎麼在完全沒有听見聲音的情況下,就知道有危險來襲?

衛乙也不知道答案。也許是聞到了空氣中獨特的味道,也許是觸踫到了對手撲面而來的殺氣,也許只是今天出門前鞋上的泥土沒有刮掉。總之,他的確感覺到了。

直到多年以後,衛乙才會明白,他的這種配合著文錦琥珀笥所發揮出來的、不知該不該被叫做能力的「感覺」,是多麼的重要,那將是他之所以能成為宣帝肱股之臣、其最重要的原因。

而此時,他只是微微地搖著頭,示意二女不必多想。因為,那幾個匈奴人的對話,能告訴他們誰才是整個右地能幫到他們的人。

……

「王子,那個叫什麼衛乙的,真的有這麼重要嗎?為什麼要這般大張旗鼓地來找他?」那米田似對衛乙一直相當不屑,很不理解為什麼要這樣看重他。

另一個人就是右賢王的王子屠拉,只听其人回道︰「你知道個屁,就你這榆木腦袋,豈能理解我父王的深謀遠慮。現在漢朝老皇帝剛死沒多久,新登基的小皇帝才八歲,全靠他的幾個大臣撐著。那些大臣分成了兩派,誰控制了兵權,誰就能控制整個朝廷,所以雙方現在都在磨拳擦掌,想對我大匈奴開戰。可是,自從衛青死後,漢朝對我大匈奴總是敗多勝少,漢朝人現在也拿不定主意,到底這一場仗他們能不能打贏。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急切地需要一個既絕對忠于漢朝、又對我匈奴情況了如指掌的人,給他們出謀劃策。你覺得,當今天下,這個人到哪里去找?」

米田還是有些傻傻地繼續問著︰「那這個人就是衛乙嗎?」

屠拉回道︰「你可真笨,這個人當然就是北海的蘇武。蘇武在匈奴十八年,他比你我還要更熟悉匈奴的情況。我听說,北海附近的牧民要決定新的遷徙地之前,都會先去問蘇武,因為蘇武最了解哪里的水草最茂盛、哪里今年會有大收成。不僅如此,蘇武持漢節不降,天下人皆知他是忠于漢朝的。這樣一個人,他的建議當然對漢朝很重要。而眼下這個衛乙,就是蘇武的養子,他一直在北海長大,從來沒有離開,這一回卻突然跑到燕然山來,為什麼?說明他們是想尋找時機逃回漢朝。這個時候,我們怎麼能允許他們回到漢朝去,然後把我大匈奴的底細全都告訴漢朝人?」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那衛乙畢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他能有什麼作為,我們何必要這樣不辭辛勞地到處搜捕?」

「那衛乙年紀小,他身邊也就是兩個小女子,自然沒什麼緊要。可我擔心的是,听說車師王最近也到了燕然山。當年車師國被匈奴征服,車師王雖然表面上投降大單于,可內心里卻是憋著恨的。他這個時候來燕然山,用意絕不單純。如果被他先找到那衛乙,那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所以我們得先下手為強,以防夜長夢多。」

說話時,那屠拉似驅使著幾十個手下在這山上長草間四處搜尋。此時正是草長鷹飛時節,草原上的草已長得很盛,在這山上更是與灌木叢相交集,所以衛乙三人並不易被發覺。匈奴人俱都習慣用刀,長刀在這長草間四下揮砍,便激起陣陣草屑亂飛。

衛乙和蕪、鶴兩女手握著手躲在長草中,大氣也不敢出,只有心跳聲在三人耳間「  」地響。耳听著軍士們就要搜索到三人躲避之處,拓拔鶴手中已握住自己的折奴劍,準備隨時出擊,拼命一搏。可是,他們心里也都清楚,一個人要對付幾十個全力迎戰的匈奴軍士,結局可想而知。

就在這時候,傳來了幾下驅趕的聲音,然後是米田在報告︰「啟稟王子,那先賢撢的女兒帶來了。這個女子叫小柔,正往玉門關方向走,我估計是想去聯絡漢人。王子是否還記得,當年大單于即位時,先賢撢的老爹就差點帶人降了漢,幸得盧屠王告密才得制止。他們家,就是有這降漢的傳統。」

「小柔!」趙蕪和拓拔鶴都差點呼喊出來,話到嘴邊被衛乙一雙手生生給它咽了下去。衛乙還算理智,擔心這是米田的yin謀,故意說出這個名字,好讓他們現身出來。所以,這時候必須要咬牙忍住。

就听米田的聲音傳來︰「喂,小柔,快叫幾聲,讓你的女弟听見,她好來救你呀。」

然後是沉默。不知「小柔」是在點頭、還是搖頭,抑或她也明白自己一旦發聲,就會讓三人控制不住而站起來,所以她沒有說話。

米田想是沒料到「小柔」這個溫順的女子竟會這樣強硬,又連問了幾聲,都沒有答案。這時,就听他略帶**的聲音道︰「嘿呀,王子你別說,這先賢撢的女兒,模樣還挺俊的。」

「是嗎?我看看。」屠拉的聲音有些不以為然,也許在他心目中,米田的欣賞水平不值得期待。

可是,接下來听見的,卻差點就讓衛乙也憤而起身。因為王子說的是︰「你這狗眼還真識貨,這他娘哪是俊啊,簡直就是絕世大美人兒,沒想到先賢撢還生了個這樣的美女,以前我咋沒注意到。不行,這樣的美味若錯過了,會遭天譴的。你們幾個,給我守住路口,別讓人看見。本王子今天要好好爽一回,嘿嘿。」

然後,就是屠拉吟笑著緩緩向「小柔」走去。這時,旁邊的拓拔鶴也幾yu起身,被衛乙死死拉住。衛乙用他最強硬的心藏,頂住了來自敵人、和自己人的壓力。

「啊!」忽然傳來屠拉殺豬似的慘叫,如果不出意外,「小柔」正用她柔弱的力量,做著最後的反抗。接下來……

「呸!小娘們倒是烈。」一聲血濺當場,撕裂了躲在草叢中那三個人的心。

趙蕪瞪大了眼,其中充滿血se,可她已經沒有拯救義姊的可能了。那「小柔」就在她遲疑的一瞬間,用屠拉的刀安靜地送自己離開了人世。她保住了草叢中的三人,保住了自己的名節,卻沒有保住自己的生命。

趙蕪的心已瀕臨崩潰。她以前只以為衛乙是軟弱,可現在她覺得,衛乙心中沒有大義、只有冷血。

他真的是一個大英雄的孫子嗎?這樣的衛小乙,他值得信任嗎?趙蕪心中不禁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拓拔鶴更是無法理解。小柔是她的少數幾個朋友之上,雖然見面並不多,卻有相當不錯的感情。更何況,她的父親拓拔陵在教她練武時,傳給她的都是中原的江湖里那些鋤強扶弱、打抱不平的故事。而此刻,如此罪大惡極之事,就發生在自己身邊,而且很可能,就發生在她的身邊人身上,她卻什麼也不能做。這于她的信仰,是致命的打擊。

衛乙卻一直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仿佛呼吸都消失了,似乎他的身邊,什麼都沒有發生。在這樣的時候,他竟如此平靜,平靜得讓人發狂。

也不知過了多久,屠拉的人早已離去,自殺的「小柔」身體已經僵硬。遠處,傳來了幾聲山羊「咩咩」地叫。那也許是附近放牧的牧民,可那聲音,讓慘狀又平添幾分悲涼。

衛乙三人都沒有動,只是靜靜地坐著。坐在長草中,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排除出自己的周圍。因為站起來,他們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這個世界。

拓拔鶴目光呆滯,口中還在喃喃地問著︰「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小柔雖然不是你的至親,可……」

然而此時,衛乙的眼神卻異常堅毅。自重新獲得生命以來,他的眼神還從來沒有這樣堅毅過。他只是簡單地回道︰「因為死亡,只是失敗的注腳。活著,才有希望。」

拓拔鶴沒有再說什麼,因為這句話是拓拔陵臨行時贈送的「金玉良言」。這一次,衛乙沒有用五銖錢決定,她不知道衛乙的選擇是對是錯。

此時,有人來到了山上,應該是剛才放羊的人。他自然看到了「小柔」的尸體,然後自然是一番驚嚇而迅速逃離。

這一切,衛乙三人都在長草中靜靜地听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們此時還不能動,因為屠拉的人可能還在不遠處,正等著有人來收尸。

他們這時腦中全是慘狀。他們現在唯一的希望,是那個被害者不是小柔,那只是屠拉和米田的騙局。可是,他們也知道那是在騙自己。他們心里很清楚,那個女子至死都沒有說一句話,她知道自己一出言就會讓衛乙失去理智,那麼這時候死在這里的,很可能就是衛乙身邊的兩個女子。

天黑了下來,一切都安靜了,四野再無任何一絲的聲響。只有從很遠的地方,會偶爾傳來幾聲匈奴部落的巫師念誦的經咒,那應該是被驚嚇的牧民正在家做法事驅邪。

衛乙終于開口了︰「屠拉說的車師王是誰,你們听說過嗎?」

拓拔鶴茫然地搖搖頭,問道︰「問他做什麼?」

「我要去找到他,讓他幫我們報仇。」

「可他不是已經投降了匈奴嗎?為什麼會幫我們?」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即使敵人,在你需要的時候,他也可能成為你的幫手。我們走吧,我們已經安全了。」

說著,他終于站了起來。在這長草中靜坐了一天,連大小解也沒有,他的腿已經僵住了。他活動了一兩下,感覺血液在慢慢回歸,這才對拓拔鶴說了一句︰「去把小柔好好安葬吧,等報了仇,我再為她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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