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不算事兒 和離不算事兒 第六十三章

作者 ︰ 衣十一

若是旁人被太後如此訓斥,必定會立即誠惶誠恐下跪磕頭請罪,而秦硯卻立在原地未動,只是低垂了眼簾,口中輕聲道︰「臣不敢。」

「臣?」太後走到秦硯身前,目露諷刺道,「真是難得,秦大人如今還記得自己是個臣子?」

秦硯沉默了一瞬,右手不漏痕跡地輕捂住月復部的傷處,雙膝一彎就要跪下去。

「站著!」太後斥道,手也在同時伸出阻止了他的動作,「你以為跪一下便沒事了麼?」

秦硯直起身來,無奈道︰「看來我今日是認錯了也不行,不認錯也不行了。」

太後瞪了他一眼,將寬博的宮裝長袖一甩,轉身走到內殿的圓木桌旁坐下,帶著七分薄怒看著秦硯︰「你這分明是聯合著蘇逍將了我一軍!」

秦硯隨著太後走進了內殿,卻先四下張望了一番,問道︰「顯兒呢?」

「顯兒晚上吃多了些,我讓乳娘將他抱著出去消食去了。」

秦硯透過雕花的窗牖一掃殿外已經漸漸黑下來的天色︰「還是將他早些抱回來罷,都這個時辰了,一會兒夜風起了他容易著涼。」

太後縴細修長的指尖輕輕點了點面前的桌面,深吸一口氣道︰「你莫要給我岔開話題,我現在還耐著性子坐在這里,就是為了听听你今日派蘇逍出兵征討睢陽王的理由,你難道就只會與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秦硯眉目柔和走近太後,凝視著她氣悶的表情道︰「這哪里還需要什麼理由,方才你也已經看出來了,蘇少將軍在此事上已經與我們已經劍拔弩張,若是你還想讓他做這個少將軍,必然要順著他的意。」

太後抿了抿唇︰「他方才說的每句話都戳了我的軟肋。」

秦硯蹙眉問道︰「我未到殿中時,他都與你說了些什麼?」

「說了私心。」太後手上的動作一頓,而後五指無力扣在桌面上道,「我不讓他去戰場既是是我的私心,又是是我的真心,他卻將它們全部踩在了腳底下。」

太後說完微仰著白皙的面龐瞥了秦硯一眼,卻因為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神色孤傲道︰「你不用同情我,今日我能當著這兒所有人稱自己一聲哀家,便沒誰能真正傷得了我。」

「我自然不是在同情你。」秦硯道,「我只是在擔心你。」

太後的眸光暖了暖,一指自己身邊的木凳對著秦硯道︰「站在那里做什麼?我還要仰著頭與你說話,坐。」

秦硯的眸光顫了顫,心中思忖若是坐下再牽動到傷口他怕是又要去掉半條命,連忙後退了兩步,擺手道︰「我還是不坐了罷。」

太後愕然看他一眼。

秦硯不欲將蘇逍傷他一事告訴太後,面上故意露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打趣自己道︰「我與顯兒一樣,今日吃多了,剛好站著消消食。」

太後斜睨了他一眼,氣笑了︰「顯兒剛滿周歲,你也剛滿周歲不成?」

秦硯尷尬地用手指揉了揉鼻尖,俊朗的面容紅了紅。

太後被秦硯這副難得一見的模樣磨得氣也順了不少,也不再強要求他坐下了,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我記得你早就對我說過,蘇逍這人並沒有表面上那樣簡單。」

秦硯頓了頓︰「蘇世清曾說過,蘇家的兩個兒子中,蘇逸沉穩有余,而蘇逍肖父。蘇世清本身就是一個圓滑世故的老狐狸,蘇逍又能簡單到哪里去?」

「所以他今日才會徑直來到宮中向我施壓。」太後喟息一聲,「不過你說的確實在理,是我太不了解他。」

「你已決定了收回懿旨?」秦硯問道。

太後沉默不語,端起手中的涼茶一飲而盡。

「其實蘇少將軍如此執著,也是人之常情。」秦硯道,「就算你與我,面對深仇血恨也無法坦然處之,更何況蘇少將軍與當時的我們不同,我們的憤恨來源于對手太過強大,而他卻是眼睜睜地看著機會被人從手中奪走。」

「我明白。」太後緩緩道,「我又如何能不明白?」

秦硯沉默了一下,問道︰「你這是同意了?」

太後搖頭︰「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讓他上戰場。你不知道在顯兒的萬壽宴上,當那個傳戰報的士兵哭嚎著說出蘇少將陣亡的消息時,我便想若是陣亡的真的是他,我能做什麼?」

說到這里,太後的話音一頓,抬眸看著秦硯道︰「除了像對自己的兄長那般為他祭一盞酒,然後在深宮之中暗無天日的度日,我怕是什麼都做不了。而如今,難道又要讓我親手將他送到戰場,然後每日苦苦地等待一封接一封不知是何內容的戰報?」

「無論如何,他是一個將軍,作為將軍總歸要上陣殺敵,否則你便是折了他的羽翼。」

「可你不也一樣?」太後看向秦硯,狹長的鳳眼中滿是疑惑,「你當時不也為了保護蘇家,將其從與睢陽王的爭斗中隔離出來?」

「當時蘇家尚可以從這一亂局中月兌身而出。」秦硯不贊同道,「可如今蘇家已經愈陷愈深,因為蘇逸少將一事,除了蘇老將軍護子心切,蘇家上下怕是都不會妥協。更何況蘇少將軍今日如此憤怒,不僅僅是因為報仇一事,我早已說過蘇逍少將軍的名號不是白得的,他不可能甘心被人護在身後。」

太後蹙眉︰「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

「若是你實在放不下心了,便請允許我此次隨著蘇少將軍一同出征。」秦硯緩緩道,「有我在,至少可以保他性命無憂。」

太後突然瞪大了雙眸︰「你這是何意?」

秦硯道︰「我雖然別的不濟,醫術相比于別人還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不行!」太後斷然否決道,「倒不是我不信任你的醫術。我好不容易將你提拔成御史令,如今你又要跑到軍營中去當軍醫,那日後該怎麼辦?」

秦硯笑道︰「隨軍也未必一定要當軍醫,上一次蘇家軍出事便是因為睢陽王與監軍暗通款曲,不如讓我去做個監軍,這樣離得近一些,若是蘇少將軍遇到什麼危險,我親自來醫治,你多少也可以放下心來。」

太後將眼眸垂下,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過了許久之後,壓低聲音問了一句︰「這便是你說服我改變主意的手段?我不想讓蘇少將軍去前線,難不成我就能將你往戰場上送?」

「這又有何不可?」秦硯收斂了面上的笑容,聲音清冷道,「我與睢陽王對弈了這麼久,互有輸贏,亦想去親自會一會他。」

「你讓我想一想。」太後合了合眼道,「讓我再想一想。」

秦硯知道太後若是這麼說,便是將他方才說的話都听進去了,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在多說什麼。

「今日你們留給了我太多的選擇……」太後用手撐著桌面站起身來,瘦削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疲憊笑道,「也不對,今日你們一點選擇的余地都沒有給我留下。」

秦硯走過去虛扶了她一把︰「蘇逍說的話莫要往心中去。」

「我與他之間本就隔了道鴻溝,反正怎麼都跨不了,便由他去罷。」太後揮了揮手,「說白了我與他真正相處不過是入宮前的那幾日,即使對他有一番心思,也只是因為在這深宮之中太過閑釋,總歸需要掛念些什麼才能讓自己有些事做。」

秦硯凝視著太後,承諾道︰「我答應你的事情必定會做到。」

「我只信你一人。」太後拍了拍秦硯的肩膀,疲累一笑,「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

秦硯點頭應了,還未走出兩步,太後的腳步卻頓住了,看著他的面容疑惑道︰「我方才瞧著便覺得你面色不對,如今離近了看才發現你的臉色白得過分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硯的傷處因為蘇玉的給的鎮痛散藥性比較強,只要不觸踫到它,疼痛的感覺幾乎可以被忽略,可現下被太後這麼一提醒,只覺得覺得它又隱隱作痛了起來。心中將蘇逍問候了一遍,秦硯面上笑意怡然道︰「剛不是說了晚膳用得多了,消消食便好。」

「我方才還以為你是在說笑。」太後搖頭無奈道,「正巧宮中離秦府的路不近,你這麼一來一去剛好能多動一動。」

秦硯聞言干咳了一聲,在太後的殿外與她道別,本以為真的要帶著這一身的傷一步一步走回去,出了宮門卻發現蘇府的馬車竟然還在宮門外等候著。

見到了秦硯,那車夫揮了揮馬鞭,喚了他一聲秦大人。

秦硯對著車夫溫文一笑,步履緩慢地走到馬車跟前掀開了車簾,當看清了馬車廂中的人,嘴角的笑意卻逐漸凝固了起來。

「蘇少將軍。」秦硯將笑容拾起,開口喚道。

「上來罷。」蘇逍坐在車廂里面,俊朗的面容上表情喜怒難辨道,「讓我送秦大人回府。」

「哪敢勞煩蘇少將軍。」秦硯口中客氣著,卻毫不猶豫地登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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