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不算事兒 和離不算事兒 第四十八章

作者 ︰ 衣十一

按照往常這個時間來看,蘇世清應該已經下了朝,在書房中與幾位清客議事。可是今日卻與往日不同,蘇世清不但並不在書房中,相反的,他正端著一盞茶坐在太後寢宮的議事堂中,太後一人抱著小皇帝坐在上首,秦硯則一襲淡青官袍,垂眸靜坐在蘇世清的對面,如玉一般的指尖輕敲著桌面,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你們二位考慮的如何了?」一陣靜默之後太後先開了口,聲音清冷中帶了三分不耐,「這兵究竟是出還是不出?」

秦硯輕敲桌面的動作倏然停了下來,看了蘇世清一眼,緩緩道︰「臣認為這兵出不得。」

「臣附議。」蘇世清面無表情緊隨道。

太後的意見顯然與他們二人不一樣,耐著性子輕吐一口氣,對著蘇世清道︰「此次出兵增援與否關系到邊關所有將士的存亡,如今你整個蘇家軍營全部押在邊關,難道不應該慎重考慮?」

蘇世清將手中的白玉茶盞輕輕放置在左手側的黃梨木桌上,搖頭道︰「老臣手上整支蘇家軍皆在邊關是沒錯,可正因為臣這里沒有了多余的兵力,剩余在凌安的蕭山軍便不能去邊關。」

「不錯。」秦硯接了蘇世清的話頭道,「蕭侯手上這另外一部分蕭山軍必須留在凌安城郊,以防不測。」

「能有什麼不測?」太後聲音帶了一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焦急,「睢陽王已然撤了圍剿蘇逸少將的那一部分軍隊,難道不是為了將兵力整合起來對戰蘇家與蕭家的聯軍?」

太後說話時因為心緒不寧,聲音相比于平常拔高緊繃了些許,小皇帝因為太過熟悉自己的母親,對于她的態度最是敏感,在她懷中不安地動了動。

太後慌忙輕撫了撫小皇帝的後背,眼楮卻時刻不離面前兩人的神態。

「睢陽王撤兵整合的原因可能有許多,但可能性最小的絕對是在此時對戰我們新出征的軍隊。」秦硯回答道。

「為何?」太後情不自禁停頓了安撫小皇帝的手,屏住呼吸等待秦硯的回答。

「我知道為何殿下會如此認為。」秦硯動作優雅地行了一禮站起身來,走到議事堂內一張擺放著寧朝地勢圖的桌前站定,伸手一指圖紙左上方一角,聲音清冷道︰「睢陽王既然將所有的兵力集合在此,向東是寧胡兩國交戰之處,向西是群山環繞,看似是一個死角,其實是一處進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若他想在此刻繼續染指戰場,造成三方混戰倒也不是不可以。」

太後聞言眉頭蹙了蹙。

「可是——」秦硯縴長的手指在地勢圖上一劃,最終停在圖上標紅的一處,繼續道,「睢陽王如果真的揮兵向東加入戰局,卻十分不明智。一來即便有胡國在,他現在的兵力與我們的相比也處于劣勢。二來他這麼做無異于舍近求遠,睢陽王本可以趁著蕭蘇大軍與蘇逸少將的蘇家軍還未會師前如此一搏,雖然這可以歸功于我們出兵迅疾睢陽王猝不及防,但若是他真的鐵了心要硬拼一場,我方軍隊無論如何都會有耗損。」

說到這里秦硯保持著手指輕觸著地勢圖的姿勢抬起頭,目光隔著那張黃梨木桌與太後直接對上,兩人目不轉楮凝視著彼此誰都沒有說話。

「嗯。」蘇世清卻在這時低咳了一聲,倏然站起身來隔斷了兩人的對視,緩步走到秦硯身前立定,伸出一根手指嫌棄地輕輕撥了撥秦硯的手,秦硯將手收回,臉上掛著無奈笑意,問道︰「蘇老將軍可是要替下官做個總結?」

「總結不敢當。」蘇世清笑眯眯道,眉梢眼角掛著慈祥與和藹,完全是一副老者看著心愛的小輩的模樣,仿佛方才那嫌棄動作不是他做出來的一般,「就是想補充兩句。」

秦硯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後退了兩步讓到了一旁。

蘇世清伸手一點方才秦硯指到的睢陽軍匯合之處,那只布滿了代表著睿智與經驗的細紋的手緩緩滑過圖中綿延起伏的丘壑山巒,最終停在一處,沉聲道︰「睢陽王這安營處定的甚是巧妙,從他的營地可順著這條路向凌安進發,若是行軍速度快的話,不出十日便可到達。」

「煉山?」就連抱著小皇帝的太後此刻都忍不住站了起來,疾步走到地勢圖前立定,蹙眉道,「此處不應該是一條山脈?」

「煉山的山脈間有一處豁口,那抄那條近路走得話,可以省下至少一日的時間。」

「哀家竟然一直不知這條小路的存在。」太後口中喃喃。

「老臣亦是當年跟隨太~祖皇帝征戰時才知道的,雖然當時我們騎兵太多,最終並未選擇那條路行軍,可睢陽王老皇叔身太祖皇帝的胞弟,資歷亦是十分老的,知道這條捷徑也不為過。」

「所以依你們所見,睢陽王此次收兵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蘇世清瞥了秦硯一眼,示意秦硯繼續說。

秦硯合了合眼道︰「現在睢陽王所在之處與邊關戰場、凌安城成三角之勢,看似去哪里距離都差不多,去哪里都可以。但以睢陽王的狡猾程度,當初私通胡國殘害蘇家軍已然讓他佔盡了便宜,此時的他自然會見好就收。此刻出兵加入戰局並不明智,睢陽王必定會看著胡國與我們斗得兩敗俱傷,最後好坐收漁翁之利。」

「沒錯。」蘇世清接了秦硯的話道,「而凌安城這邊,睢陽王安營在此便是在擾亂我們的視線,若是我們慌了手腳將蕭山軍其余的兵力派去支援邊關,睢陽王便可一路揮兵向凌安進軍,若我們放手邊關戰事不管,睢陽王還有可能在兩國戰役之後揀個便宜,一舉進攻我們在邊關的蕭蘇大軍,畢竟到了那時候我們的軍隊剛經歷完一場戰事,正在疲軟的時期,相比于按兵不動的睢陽軍來說處于劣勢。」

「這挨千刀的亂臣賊子!」太後抱著小皇帝的手緊了緊,咬牙怒道。

原本已經在不安扭動的小皇帝似是被他母後的怒氣所嚇到,清澈見底的小圓眼眨巴了一下,隨即「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秦硯見太後因為憤怒並沒有安慰小皇帝的心思,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從太後的懷中接過小皇帝,動作嫻熟地輕拍著他不斷掙扎的小身板低聲溫柔哄道,「好了,乖,不哭了。」

蘇世清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沉默著沒有說話,似是早就習以為常。

「殿下不必如此急躁。」秦硯一面輕輕為小皇帝擦拭著柔女敕小臉上掛著的淚珠,一面對著太後道,「就像我們方才說的不能派出援兵一樣,只要我們不動,睢陽王便會被我們限制住不能動。即便他真的決定趁亂進軍凌安,我們一有各縣郡處的關卡,二有蕭山軍與御林軍,又有何好擔憂的?」

「哀家是不喜被人逼得陷入被動。」

「臣明白。」秦硯輕輕撫了撫懷中小皇帝的小巧玲瓏的耳朵,這個動作他以前常常對小皇帝做,模完了他便會笑,百試不爽。

果然,小皇帝在秦硯的撫慰下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最終哽咽著打了個嗝,哼哼唧唧了兩聲,一面咧著嘴一面嘬著手指吃了起來。

秦硯將小皇帝恭敬地遞給了太後︰「其實這麼說來睢陽王又未嘗不是因為我們是否出兵陷入了被動?在這場戰役里早已沒有搶佔先機的說法,只能穩步取勝。」

太後輕輕擦了擦小皇帝還有些濕潤的眼角,卻並沒有將他接過來,反而沖著議事廳的大門喚了一聲︰「來人。」

大門被無聲地推開,走進來一個穿著宮裝的侍女。

「皇上餓了,將他抱下去讓乳娘去喂罷,切忌不要再喂多了。」

「是。」那侍女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從秦硯懷中將小皇帝接了過去,抱著他關門出去。

蘇世清自那宮女進來目光便帶著探究之色地盯著她瞧,直到那宮女出了門,太後才問道︰「蘇將軍神情如此,可是有什麼事情?」

蘇世清收回了看著那扇門的視線,撫了撫胡子道︰「臣看方才這宮女與前幾日的宮女並非一人,想到前一陣子阿玉進宮後,回來對臣說太後宮中有內應,臣猜那細作應該是睢陽王的人罷?現在她在何處?」

「自那日睢陽王有所動作開始,哀家便將那宮女處置掉了,本就看著她非常礙眼,自然是要早些處之而後快。」太後如水般的眸子終于出現了些許波動,「沒想到蘇二小姐竟然看出了此事。」

蘇世清點頭應了一聲,而秦硯在一旁嘴角勾起了一抹溫柔笑意,卻沒有說話。

「好了。」太後整了整身上的華服,又坐回到了議事堂堂首的位置上,「那便听二位的話,我們先按兵不動穩中求進,二位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麼?」

「沒有了。」秦硯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蘇世清,回答道。

「那哀家便不多留你們二位了,雖然知道蘇將軍與秦大人都不是外人,但哀家還是要多說一句,今日商議之事不可外傳。」

「是。」蘇世清與秦硯各自向太後行了一禮。

秦硯先整了衣擺站起來,對著蘇世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蘇世清點了點頭,先秦硯一步走出了議事廳。

蘇世清走後,秦硯故作出門的動作卻在此時一頓,轉回身來看向太後。

「怎麼了?」太後詫異道,「不是說沒什麼要說的了麼?」

「有話,但是不能當著蘇老將軍的面講。」秦硯無奈一笑。

「那快說罷,你對著我何時也變得如此吞吞吐吐了?」

秦硯站在原地沒有動,搖了搖頭不贊同道︰「在你沒有上位之前,他早已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數十場戰役,少將軍的名號也不是別人白叫的。你既然真的在意他,便應該放開手來讓他自己一搏。關心則亂的道理相信你比我懂得多,誠如你所說,蘇老將軍不是外人,但是他太過精明,這些事情還是不要讓他察覺的好。」

雖然秦硯沒有指名話中的「他」是誰,可太後卻懂了。

神色微微一怔,太後合了合眼道︰「你說的有理,我是有些關心則亂了。」

秦硯溫潤一笑︰「那我便去追蘇老將軍了,我與他還有話要說。」

「快去罷。」太後揮了揮手道,「要巴結老丈人還是該下狠功夫的。」

秦硯訝然地眨了眨眼,最終卻只一笑沒有多說什麼,步履沉穩的走出了議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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