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流金，熱浪襲人，滾滾黃沙的表面，因為溫度太高，光線發生扭曲，產生一個個小小的蜃景。
佛家所說的「一沙一世界」，也不過如此吧。
「堅持堅持，就快到了！」
霍華德鼓勵著莫一方，至今卻不肯說出目的地在哪，讓這趟旅行顯得更加神秘。
麥克正抱著槍走在隊伍的前面，算是警戒。
胡猛飆、哈瓦娜騎馬到前方探路，沙漠狼紅牙守護著兩個年輕人。
遠離了綠洲，莫哈維沙漠就變得猙獰起來，干旱、食物缺乏、毒蛇、流沙都成為阻擋旅人腳步的致命因素。
五天的跋涉，霍華德、莫一方等人已經離開綠洲兩百多公里。
莫一方雙眼有些充血，沙漠反射的強光讓他有些目盲。
饑餓、干渴已經抽空了他全身的力量。
在陽光的炙烤下，嗓子眼里藏著一團火，沿著氣管烘烤著心肺和大腦。
兩只腳全是火泡，每走一步，腳心的疼痛沿著神經線進入大腦，他甚至能夠感受到整個神經系統的痙攣。
短袖衣衫之外的皮膚已經被灼傷，如同焦炭一般黑，輕輕一踫就開始月兌皮，露出里邊粉女敕的新皮。
千刀萬剮也不過如此吧。
疲憊的身體加上飽受折磨的靈魂，讓他感到有些沮喪，他開始懷疑，跟著霍華德去營救白可斐的決定是否正確。
人在失落的時候，更容易疲憊，更容易走向極端。
「狗屁的精神病院！狗屁的精神病院！」
他已經有氣無力了，似乎只有不斷地重復這幾個字，才能保持身體的亢奮。
本以為有什麼神秘的基地，但現在依舊是滿眼黃沙。
從綠洲到拉斯維加斯也只有五天的距離，放著花花綠綠的拉斯維加斯不去，非要去什麼神秘基地，莫一方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為此對霍華德頗有微辭。
他向霍華德提出了抗議。可惜，勢單力薄，就連鐵哥們胡猛飆似乎也被霍華德洗腦，變成了死硬分子。
「吃的來嘍！是素的。」
胡猛飆騎馬而回，狂奔的印第安矮腳馬在沙漠中留下一串腳印。
「什麼吃的！」
莫一方雙眼一亮，趕緊迎了上去，冒火的目光，恨不得將胡猛飆帶胯下的矮腳馬一並吞下。
忘記了勞累，忘記了雙腳的疼痛，這段時間吃烤肉吃得有些上火，動不動流鼻血。
深知莫一方為人的胡猛飆也不得不將哈瓦娜雪藏，生怕這家伙現在看到一頭母狼都會變成沖動的魔鬼。
「刺梨仙人掌果！還有玫瑰果！」
胡猛飆麻利地跳下馬背，黑亮的肌肉初具規模，看起來賞心悅目。
莫一方卻沒空欣賞好友健美的身體，打開背包抓起一塊仙人掌，連刺都不曾月兌掉，直接送進了口中。
胡猛飆皺了皺眉頭，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遲疑了一會，拿起一塊仙人掌，小心地拔掉刺，遞給了莫一方。
這段旅行，胖子的興致高昂，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羞澀膽小的胖子了。
太陽和黃沙烘烤出的汗水和油膩的脂肪，預示著他正一步步月兌離父母的庇護，由一個膽小的小男孩、猥瑣的胖子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離開了父母，誰都要學著長大。
至少在哈瓦娜的幫助下，原本生活不能自理的胖子已經習慣了在惡劣的沙漠中生存。
背囊被打開，露出了翠綠的梨狀仙人掌墊子和紅色果實。
果實有兩種，一種紫紅色類似火龍果，但是個頭很小；另一種是堅果，帶著玫瑰的香氣。
「這是刺梨仙人掌果，俗稱仙人果，很甜。這種堅果是玫瑰果，砸開外殼就可以吃到肉，富含維c，治療敗血癥！」
剝開一個仙人果扔進口中，胡猛飆享受著果實入口帶來的美感。
「距離玫瑰花海還有多遠？」霍華德問道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十公里左右！不僅僅有玫瑰花海，還有一片仙人掌海，很壯觀！」
「快到了！我們的目的地就在南方五十公里左右的地方！」
「你確認方向不錯？不需要軍用定位儀？」麥克神色復雜，提出疑問。
他的定位儀遺失在了鬼水湖中，霍華德手腕上有智能手表，卻一直處于關閉的狀態。
霍華德點點頭算是回答。
「你能指望一個精神病帶什麼好路？」
莫一方將一個玫瑰果扔進口中，「嘎 」一聲咬碎，任由酸酸的紅色汁水從嘴角流出。
干涸的牙床瞬間被唾液充滿，如同吃了跳跳糖一樣爽，莫一方很享受這種感覺，原本疲憊的身體頓時興奮起來，充滿了力量。
「精神病學院？莫一方，你太過分了吧！」听到莫一方這樣評價自己的學院，胡猛飆有些生氣。
「好好一個學校守著拉斯維加斯不去，非要建在兔子不拉屎的沙漠，建這個學院的人是精神病，這里的學員同樣是精神病！」
莫一方沒好氣地指責，他感覺到了靈魂的疲憊，他太累了，不想再走一步。
霍華德倒是表現得很平靜，已經收起了滿臉的痞氣，這時的他看起來還算順眼。
「沒錯，很多人不理解深幽，認為這是培養牛仔。但是你們想過沒有，人們習慣了鋼筋混凝土帶給自己的安全和便利，卻喪失了跟世界溝通的能力。許多動物能夠提前預知地震等災難，而人類不可以，這是為什麼？」
「人類用高科技征服世界，提高了溝通的效率，縮短了溝通的時間。造成了最終人與世界，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溝通也越來越困難，心靈也越來越冷漠。這樣的人類，還有資格征服自然嗎？真以為，科學研究的就是世界的真相？」
莫一方沉默了，他知道霍華德說的是實情，在追求世界真相、追求夢想的路上，他有些動搖了。
他一直認為自己有足夠的信念和意志來堅持，面對真正的困難的時候，才發現這點自信心是多麼的可憐，這點胡猛飆比他強得太多。
「你們真以為在這個地方儀器是好用的？」霍華德笑了笑，打開了自己的智能手表，將定位投影出來，定位儀中一片混亂。
「我之所以能夠定位，是靠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大自然的一切每時每刻都向我們傳遞信號，你看看這些沙漠紅蟻，他們是真正的哲學家、社會組織家和工程師。在他們的領地，你永遠不用擔心找不到方向，他們的窩的入口，永遠指向南方。大自然，永遠比儀器可靠。」
被霍華德一陣搶白，莫一方臉色有些蒼白，不過他依舊梗著脖子爭辯，班門弄斧，永遠是提高自己認識的捷徑。
「但你不能否認科技帶給人的便利，我們正在征服這個世界，我們已經比古人更多地征服了空間，只需建造出時空穿梭機，征服了時間，同樣可以征服宇宙。」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霍華德流利地背誦了的著名片段，無需給莫一方解釋。
莫一方頓時啞口無言。
霍華德笑了笑，繼續說到，「對未來的100條預言，諾丹查馬斯，中國的推背圖，瑪雅的太陽歷以及對天狼星的研究，這些你們也耳聞能詳。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你真認為那只是神話？你還認為古人在征服空間和時間上比現代人差？」
「真的有預言術？」
莫一方再次看向哈瓦娜。
前幾個晚上，一切還停留在理論上，那麼現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說服了。他感覺，自己又離真相進了一步。
「快看，前方有路！」
胡猛飆猛地喊道，所有人的精神一震。
莫一方感到腳下的地面堅實了許多。
一只烏龜趴在路上曬著太陽，皸裂的龜殼干癟得如同土塊。
霍華德月兌下整齊的燕尾服，將這只烏龜拖到了別處。
莫一方有些不解，一直沉默的麥克卻是給他解釋，「這是莫哈維旱龜，瀕危物種，很容易被人體攜帶的病菌感染，所以只能用衣服來將它搬開。」
「衣服上同樣有細菌，就不能等它自己走？再說了它的殼那麼硬，也不至于被汽車壓死。」
「你看看這路。」
莫一方這才發現，路上布滿了寬大的車轍印，甚至還有鏈軌的壓痕。
整條公路部分被流沙掩蓋，如同斷流的沙漠河一般，斷斷續續，看不清全貌。
「坦克？」
「沒錯，前方應該是一個陸軍基地。」
麥克眯著藍色的眼楮，看向路的遠方，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手中的槍。
「白可斐被綁到這里？」
莫一方頓時來了精神，全身的疲憊一掃而空，抓起腰間的手槍，甚至有些躍躍欲試，已經忘記自己不過是普通的學生，對方是擁有坦克的強大軍隊。
麥克看得出神，似乎並沒有听到莫一方的話。
房間的燈光有些暗，鐵制的桌子上擺放著一桿巴雷特重型狙擊槍，一排閃亮的子彈散發著金黃色的殺氣。
桌子對面的牆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槍械，其中不乏古老的珍品，讓整間辦公室看起來像一個軍火庫，又像一個槍械博物館。
這間原本最能讓杰特興奮的辦公室，此時卻散發著淡淡的哀愁。
杰特垂頭喪氣地帶著白可斐走了進來，對平時愛不釋手的古董槍支不曾看上一眼。
「這就是意圖跟珊月一同逃走的中國女孩，白可斐？」
蓋文打量著顏面無光、眼神呆滯的白可斐。臉上的疤痕隨著眉頭的皺起而不斷蠕動，神色怪異。
「是！」杰特老實回答，「自從注射了內啡 之後，情緒一直不穩定。注射四號藥劑之後，一直處于幻覺之中。」
「墓厄總是搞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估計也沒什麼害處。可憐的孩子。把她跟那些倒霉家伙關在一塊吧，深幽的老師應該有辦法處理。」
杰特心中有些迷茫，但本能地要將白可斐帶下去，有深幽的老師，也許這個可憐的女孩還有救。
蓋文沉思了一會，突然叫住了正向外走去的杰特。「等等，如果那些老師需要什麼，盡可能滿足！」
「是！」杰特立正，對著蓋文行了一個軍禮，心中充滿了喜悅。
這時，門被推開，墓厄整理著領帶，大步走進了蓋文的房間，他的身後跟著美艷的秘書，一身紅色的超短裙，看起來像是一團火焰。
蓋文有些不滿，不過看到火紅的超短裙，眼楮頓時一輛，走上前去，伸出手輕輕撫模著那張美艷的臉蛋。
「墓厄，難道你就不會先敲門。如果我正在跟某個秘書正在親熱，你該多尷尬，會不會破了你不近的戒。我有些懷疑，你把卡珊德拉放身邊，是不是在掩蓋你不舉的事實。」
墓厄沒有理會蓋文，輕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眼楮卻一直注視著白可斐，良久，他才嘆了一口氣，向杰特問道，「士兵，在這個女孩的身上，你看到了什麼？」
面對充滿暗物質的墓厄，杰特總會有些局促不安，手指絞著，想要縷清思路，可惜在踫到墓厄充滿淡淡暖意的目光時，他卻興不起說謊的念頭。
「天鵝，長官。我看到了無數的天鵝，還有一座羽毛做成的城堡，帶著天鵝之血的城堡。」
墓厄滿意地點點頭，從兜中掏出一副白手套，仔細地帶上，然後捧起白可斐那張美麗的臉。
杰特的腿和嘴角幾乎同時抽搐了一下，本能地要阻止墓厄，但是身體根本不听大腦的指揮，張口無聲，呆呆地站在原地。
僅僅動了這樣一個簡單的心思，他已經是一身冷汗。
撥開白可斐的眼皮，墓厄藍色的雙眼變得夢幻起來，深邃的瞳孔開始做起了線性螺旋旋轉，就如同水藍色的隧道，一直通向了白可斐的心靈。
蓋文看著這樣的眼神，心中不禁莞爾，感覺一向正經的墓厄就如同中國動畫片中被砸暈的灰太狼，但他又笑不出來，因為這雙眼楮讓他感到恐懼。
檢查過後，墓厄摘下手套，順手扔進了垃圾箱，轉頭對火紅的秘書說到，「把他們帶到我的辦公室！」
秘書答應一聲，伸出豐滿渾圓的長腿踩下垃圾箱中的銷毀系統。鋼制的垃圾箱中火光一閃，里邊的手帕消失地無影無蹤。
杰特對蓋文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恐懼。
「杰特，你說的是什麼城堡？我怎麼听不明白。」蓋文擰著眉頭，苦瓜臉上再現蜈蚣蠕動，他似乎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家族似乎有事情瞞著自己，但蓋文希望這只是墓厄的個人意願。
無奈之下，蓋文只能點點頭，對著杰特眨眨眼楮，示意他見機行事。
墓厄的辦公室與蓋文的辦公室有著天差地別。
蓋文那里充滿了機械的鋼鐵之氣和濃重的潤滑油的味道，而墓厄的辦公室則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
陽光透過落地大窗，灑滿整間屋子。
隔著窗戶，藍天大海，靜謐無聲，沙灘白鷗，逍遙自在。
在沙灘的周圍，全副武裝的士兵與這樣優美的環境格格不入。島周圍高大的峭壁，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屋子很敞亮，但杰特有種壓抑之感，仿佛進入了黑暗的吸血鬼城堡，潮濕的空氣中充滿了淡淡的血腥氣。
墓厄揮揮手，秘書卡珊德拉退出房間，將房門帶攏。
門上的磁封發出輕微的響聲，杰特知道這是一間極度密封的辦公室，那扇密封門能夠承受40公斤**的沖擊。
他微微握緊拳頭，手習慣性地放到了褲線之上。
墓厄並沒有在意杰特的小動作，而是坐在了桌子上，翹起了自己的大長腿，「士兵，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
語調陰沉而威嚴，完全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讓杰特感覺到自己正站在軍事法庭之上接受審判，內心傳來一陣陣的抵觸和反感。
「關于•••」杰特遲疑了一下，在編織自己的詞語，更在試探墓厄的耐心。
墓厄靜靜地站著，微笑的嘴角漸漸被拉平，面色有些陰郁。
「我們下了飛機，八人隊向蜂鳥突進•••」
墓厄的手平方在桌面上，修長的手指彈鋼琴一般跳動，金絲眼鏡反射的陽光的一瞬間，露出了有些不耐煩的眼神。
「說重點，從見到這個女孩開始說起，她的記憶怎麼會被清洗地這麼徹底！」
杰特松了一口氣，挺了挺身體，將白可斐痴迷到舞蹈的情況說了一下，但是他卻是略過了莫一方的那一段。
他實在想不起還有莫一方這一個人物。
墓厄點點頭，面上露出一片喜意。
卡珊德拉推開門走了進來，見著微笑的墓厄，頓時滿面春•光，「墓厄先生！」
「帶她下去，讓她接受魔鬼城的教育！」
「那可是核心人物？她•••」卡珊德拉的笑臉頓時冷了下來。
杰特的手慢慢伸向腰間的手槍，緊張地看著眼前怪異的兩人。
「魔鬼城！」這個詞，讓他一頭霧水。「核心人物！」這個詞，讓他手足無措。
「她就是一張白紙！至于這個大兵，就讓他留在這個女孩的身邊吧！」
「是！」卡珊德拉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依舊忠實地執行了墓厄的命令。
杰特被帶出辦公室，離開墓厄的視線，他感覺全身被抽空了一般，身體無力地靠在潔白的牆上，在貼著金黃色壁紙的牆上留下一個心型的汗漬。
戴劍平看到火爆的卡珊德拉帶著清麗的身影，嘴角不由地抽了抽，目送兩人離開視線，狠狠地瞪了杰特一眼，從容地走進了墓厄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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