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鐵樹花.A 第109章 告狀

作者 ︰ 林繼明

二媽晚上八點多鐘從醫院回到歐陽公館,本來也想陪關潔,歐陽雅夫說︰「我們都陪夜不能持久的,不如我一晚你一晚,再說家里三個孩子露露一個人照顧不來。」關潔也吃力的勸她回去,與那歐陽雅夫倒有些要****的樣子說︰「二媽放心回吧,我沒大礙,一會只听听雅夫在我耳邊說說軟話就睡覺的。」二媽撲哧一笑搖搖頭離去。

好在從廣慈醫院的金神父路到位于徐家匯路的歐陽公館不到兩公里路,今天又是周末,霞飛路從北到南的二媽在黃包車上欣賞夜景也不算枯燥,想來自從進了歐陽公館也沒有出來逛過夜市,以前歐陽豪每個禮拜天都帶她出來霞飛路上散心買東西,這時間一晃就有四個多年頭,只覺得人生無常,落了個給佷兒當姨太太,是幸是禍她說不上來,也總算得了個安穩,前段時間她在南京路同泰祥給兒子買布料做衣服,巧遇林姨太挽著小叔子也正好在那里,別看她一臉的幸福樣,眉宇間皺紋好像驟然增加了許多,她說起相姨太的死,是跟著朱伯鴻一起被抓到七十六號特務機關被屈打成招送的命,說他們是暗殺日本憲兵司令的同謀,著實冤枉得很,所以二媽又坦然起來。

她一到家門口便聞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幾個家丁在大門口似乎在等主人回來,告訴她出事了。

上官露蜷縮在床上抽泣,女佣陪在旁邊為她打扇子,看到二媽便大聲哭起來,兒子歐陽富也在哭,眼楮紅紅的。

「真是作孽,這個姓關的男人好歹也是你姨夫,怎麼可以……」二媽話說半句又縮回去,想那才二十五不到的上官露因何連遭不幸,她全知道歐陽太太的事,結婚時被道貌岸然的白老板所害,生了個不明不白的兒子,在家常遭丈夫白眼,眼下又听說是五個人同奸,這叫她以後日子怎麼過,二媽是個不會勸人的人,嘆了口氣問問太太飯吃過沒有後說︰「今晚三個孩子由我帶吧。」她差女佣說,「反正天熱,你在這打地鋪陪太太,有事就喊我。」

她又吩咐家丁︰「從明天開始,晚上要再增加兩名值班,帶上槍。」二媽通過這事也憤怒了,起先她也是個怕事之人,家里有點情況不喜歡發表意見,這回她覺得是公館的管家,里里外外都安排好才去給三個孩子一個個的洗澡送****,四個人擁擠著睡,燈開了個通宵。

關潔手術完需要觀察兩三天,醫生說不礙事,醫院里有護工,可是歐陽雅夫執意要親自陪夜,這是種態度,關潔可以說話,不過很慢,說多了月復部的針線縫合處有脹賬的感覺,她笑道︰「會不會被我繃開?」

兩人夜里聊了很久,似乎都裝著很輕松樂觀,實際上是給對方看的,彼此全然是在照顧對方的情緒,關潔被自己哥哥忤逆卻首先想的是歐陽雅夫的感受,這回反倒極力的要去安慰他,忍著陪了說很多閑話跟真的沒事似的,讓歐陽雅夫仿佛對她哥哥的恨也減輕了幾分,知道她在為這擔心,便口口聲聲不去尋仇了,他想想也後怕,倘若這回把關潔誤殺了,真的要後悔一輩子。

第二天一大早,二媽來接班的時候,進了病房就對歐陽雅夫使眼色讓他出去,關潔惺忪的望著他們倆鬼鬼祟祟的出病房,看情景不是好事也不知又發生什麼,護士進來為她量體溫,又抱來兩瓶消毒藥劑為她吊上針,沒去管他們的事。

歐陽雅夫听了二媽的話人都快要站不住了,本來就一夜基本沒睡。他沒有回病房,直接開車趕回家看望妻子,雖然不喜歡她,這畢竟是自己的女人,而且她是被牽連的,隱隱之中很過意不去,但更多的是自己的名譽受到了侵犯。天猛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 里啪啦的沾在汽車的前擋風玻璃上,很快一片模糊,他打開電動雨刮器劃出道道扇型小窗口,街道兩旁的行人紛紛躲雨跑來跑去,兩個男人情侶般同撐一把傘篤悠悠走著,他們說話時的表情眉飛色舞,而他眼里看到的是白敬齋和關阿狗正在嘲笑著他。

關阿狗從歐陽公館出來後沒有直接回家,兄弟幫他出了氣揚了威,他請客他們去渾堂里擦背,完了在大堂睡了一夜,煙卷飛來飛去嘻嘻哈哈的大談白天歐陽公館玩人家太太的樂趣。關阿狗說︰「你們跟著我混,以後還會有這機會讓你們開葷,我跟著日本娘們混,誰敢惹我就不客氣,你看後來來的警察都拿老子沒辦法。」說著又開始吹噓川島芳子如何的器重他,請他到辦公室喝日本清酒,吹到後面就三句不離本行的扯到這日本娘們的****上,說︰「有次我離開她那對抖抖的東西只有半尺遠,這味道香啊。」邊上兄弟嘲他︰「有沒有讓你抓啊?」關阿狗「啪」的毛巾抽過去笑著罵道︰「不想活啦?」關阿狗這到沒有吹牛,川島芳子非常重視如關阿狗這類社會人渣的作用,偶爾有特殊任務不方便梅機關和七十六號特務出面,就把他請到辦公室加以小恩小惠,關阿狗自然是赴湯蹈火。

姨媽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見丈夫回來,聯系到早晨佷女婿要殺他便忐忑不安起來,第二天她帶著女兒就去歐陽公館生意也不做了,一來去打听情況,二來關潔替丈夫擋子彈受槍傷于情于理應該去看看,就是不知道哪家醫院。歐陽雅夫正在客廳打電話先是報警,警察署听是上海維持會的人犯的案子不敢接,繞著圈子踢皮球,讓他去日本憲兵司令部報警,歐陽雅夫素與日本人無來往,沒有熟人直接去憲兵司令部根本不可行,想來想去,突然想到一個糾結的人——白敬齋,他既是曾經****自己太太的仇人,又是個徹頭徹尾的漢奸人物,他與白敬齋的洋行存儲業務正漸漸的減少,準備徹底轉到匯豐銀行,不屑與他為伍,可如今這事唯有請他幫忙,拿起電話又放下,這個面子上過不去,最後想到了郝允雁打,從包里找出曾經記下過她鄰居劉秋雲家的電話號碼。

郝允雁給女兒燒完泡飯讓她吃了自己去學校,今年她十四歲了,上初中,學校不過馬路,十幾分鐘的路程所以接送的活就免了。天氣熱她事情就愈加多起來,冬天三四天幫丈夫洗次澡,平時擦擦身就可以,到了夏季,王守財本身多汗,盡管是植物人汗卻還是不少,剛擦干淨席子,就跟女兒一起抬著他去衛生間,劉秋雲要幫忙,女兒王月韻總不讓她搭手,說︰「阿姨,我現在是大人了,有力氣。」劉秋雲懂得那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十四歲的她開始知道承擔起照顧父親的義務了。

電話打到劉秋雲家,她一听是陌生人聲音,緊張地問︰「您是哪位先生?」

歐陽雅夫電話那頭說︰「你是郝小姐的房東吧?我是歐陽,來過,你應該認識。」

劉秋雲想起了他,關潔是他的姨太太,記憶中也是個貪戀郝允雁的公子,生硬地問︰「什麼事兒?」

「我找郝小姐听電話,麻煩你叫她來接好嗎?」歐陽雅夫禮貌地道。

「她正在給丈夫洗澡,你過會打來。」說完啪的把電話掛了,輕輕罵道,「男人都沒有好東西。」

歐陽雅夫到處踫壁,急得團團轉,按照他的這幾天的脾氣,就直接去殺了關阿狗,可是他已經向關潔保證過不再殺她哥哥,只能等會再將電話打過去。

姨媽左手垮著水果籃子,右手托著四歲的女兒氣喘吁吁的到歐陽公館,院子里放下水果籃和女兒蹲在地上歇氣,歐陽雅夫多少知道她是為關阿狗的事來,可能也知道了關阿狗昨晚的所作所為。其實姨媽根本不知情,站起來問︰「歐陽先生,關姨太怎麼樣了?」歐陽雅夫對她沒有意見,請進客廳坐下安慰道︰「她做了手術沒有危險了。」姨媽欣慰的露出尷尬的笑容,說︰「那好,那好,她在哪家醫院,我要去看看她,帶了水果給她吃吃。」上官露還是在房間里悶著,這倒不是自己受了侮辱心理過不去,而是擔心被丈夫變本加厲的歧視,歐陽雅夫剛才去她房間也只是呆了會,說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後,吩咐下人去準備洗澡水讓太太去泡,此刻她依稀听到姨媽的聲音,跑出來委屈的撲向她哭起來,姨媽以為是久沒相見在想她,笑呵呵拍拍她的頭說︰「這孩子大了懂事兒知道想姨媽了。」上官露不說話只管哭,問她也不答,姨媽奇怪的望望歐陽雅夫嚴肅的臉微微的在抽筋,問︰「她怎麼啦?」這倒讓歐陽雅夫難以啟齒了,他越是這樣,姨媽越是在問,歐陽雅夫想這事也終究紙包不住火,就把關阿狗帶人上門撒野糟蹋上官露的事陳述了遍,姨媽听得臉一陣一陣白,羞得就想鑽到桌子底下去,上官露靠在姨媽身上拼命打著她,姨媽也跟著嚎啕大哭起來,想想自己命真苦,守身半輩子嫁了個瘸子,又攤上是個畜生不如的男人。

客廳的電話鈴驟響,歐陽雅夫搶過手中听,是郝允雁的回電,剛才替丈夫洗完澡,劉秋雲順口說了句有個姓歐陽的找過你,郝允雁很驚訝,認識到現在從來沒打過電話給她,雖然也知道他對自己有意思,隔了個關潔在中間也不至于用這種方式糾纏,第一反應可能是關潔有什麼意外,前幾年因為關阿狗的事他們一直沒有來往,這突然來個電話心噗噗的跳,便打過去回電,簡單說幾句大致知道什麼事情後,歐陽雅夫開車去接她,到關潔住的醫院探望她,關潔自然意外的驚喜,還是老樣子允雁妹妹叫得親熱。這一說到正題上,郝允雁重新喚起了昔日的悲傷,這回關潔也成了受害者,她也不再包庇哥哥,把八年前在老房子住的時候,哥哥在****的指使下奸了她的身之事,一股腦倒了出來,郝允雁忿忿地說︰「這個人已經無藥可救,應該讓政府把他收了去。」歐陽雅夫說︰「所以我請你幫忙,讓白老板通通路子,他跟日本人熟,現在警察不敢抓他,只有日本人了。」

下午郝允雁就去寶順洋行找白敬齋,川島芳子正好去拜訪他,在會議室談寶順分行為日軍在華中戰場酬軍餉的事,白敬齋正在跟她討價還價,郝允雁在這里是直來直往的,職員都認識她無需稟報,川島芳子平時外出喜歡穿一身男式西裝,戴頂禮貌,郝允雁不認識,白敬齋見是她擅自闖入丟了禮數也不好發作,尷尬的為兩人作了介紹,但介紹川島芳子只說是客戶。郝允雁拉拉他說到外面去有要緊事,兩人就在門口低聲說著,川島芳子出于職業本能側耳听著。

郝允雁說明來意,白敬齋有些為難,說︰「這渾水我們還是別去趟,這維持會里的人都不是好惹的,有日本人撐腰,都是不要命的。」

郝允雁生氣道︰「這怎麼能夠說是趟渾水?這個關阿狗以前對我干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這回連自己妹妹關潔也不放過,他妹妹為了救他擋了子彈差點死了,他還不罷休,沖到人家家里鬧,又把歐陽太太給奸污了,而且是五個人,簡直太可惡了,你要不管我不理你了。」

白敬齋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樣子,忙說︰「現在我正忙著,要不晚上到我家去,我們慢慢研究。」

「人家在等我的回信,你還研究個屁,不為關潔,你難道也不替我報仇,要你這種干嗎?」郝允雁來了勁。

川島芳子都听清楚了,有心替白敬齋解這個困,使他在剛才的軍餉問題上讓步,抓關阿狗甚至殺了他,對她而言屬于丟了芝麻得西瓜的買賣,于是走出來笑著說︰「抱歉,你們的談話我都听到了,這個關阿狗真不是東西,我會敦促警察署去逮捕他。」

郝允雁听那女人的口氣不凡疑是官家人,拘束的望望白敬齋,川島芳子淡淡一笑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川島芳子,日本梅機關副機關長,請多多關照。」說著微微欠了欠身,郝允雁見她原來是日本人,還是特務,緊張的臉色窘迫,皮笑肉不笑的算是還了個禮,輕輕應道︰「你好你好。」心里在琢磨,當年那個宇喜多井也是個職務,想必她是取代了他,權力很大,不禁毛骨悚然。

白敬齋為這事在軍餉問題上作了巨大的讓步,川島芳子很滿意,馬上通知警察署去抓捕關阿狗等人,任務落到了管轄歐陽公館區域的那個警察身上,他事發那天看見過關阿狗帶的另外四個維持會的人,就去他們的總部抓人,其中有個人逃月兌找到關阿狗通知快跑,那是晚上,關阿狗在窯子里玩女人,下班回到家見鐵將軍關門,姨媽帶著女兒沒有回家住在了歐陽公館,他也沒去多想,無所謂,家里沒得飯吃就去館子里喝了頓酒,出賣關潔他從五十萬贖票中拿到了十萬回扣,有的是錢,喝完酒就去窯子泡,找了兩個女人正在床上游戲,那個兄弟在他家找不到,便知一定在附近他常去的柳花巷里,問了****果然在二樓包間,推門進去里面煙霧繚繞,傳出****的嬉笑聲,三個人赤條條的在繡花床上打鬧,關阿狗丑陋的撅著臀部假裝受虐在那****著。門沒有關,那兄弟進去時把關阿狗嚇了跳,見是他大罵道︰「你這死浮尸來干什麼?鼻子也太靈了,來來這正好有兩個。」那人哪有這份心思,忙把警察下午抓他們幾個的事說了遍,關阿狗不信,說︰「他們吃豹子膽啦,我是川島副機關長的人也敢抓?」那人說︰「已經有三個被他們戴上手銬押走啦,你不跑我可跑啦?」

關阿狗見他如此慌張斷定不會是假,塞給那人一疊錢說︰「你自己跑吧,我不用你管。」等那人走後,他迅速穿好衣服回家,從床底下取出剩下的幾萬元,連夜跑到周家渡碼頭雇船獨自往蘇州逃去,六年前他因為對自己妹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後,羞愧難當的決定離開上海這個罪惡之地,可一年多後因為得罪了那里的地痞又逃回上海,打過工也揀過破爛,直到他在白府附近安了家巧遇郝允雁****了她,又在外面與****打架頭破血流,救到治療後又沒錢付醫療費,厚著臉皮到同泰里找妹妹要錢,這時的關潔已經離開,歐陽雅夫納她為妾,興高采烈的跑去邀請郝允雁參加,在弄堂口見到了失散一年多的哥哥,種種回憶讓關阿狗辛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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