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柳抖了抖柳枝，輕輕地拍打著白小殊的肩膀，看似挑釁，更像是安慰。
「當然是沒辦法咯，剛才那種情況，我有的選嘛？」
「你若是真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的。」
「那你二師兄怎麼辦？不是想早點回去看他？」
白小殊抿了抿唇，將自己原本的想法說了出來︰「我下山來是為了完成師父派給我的任務，若是能提前完全早日回去固然更好，倘若不能走捷徑，我也會努力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的。」
她停頓了一下，將木柳搭在她肩膀上的柳枝撥開，那柳葉垂在頸脖之處，被風吹動著，有些瘙癢。
「所以，你並不是不可或缺。」
木柳心知她是擔心自己會私心泛濫，將她置之死地，才會告知自己這個生死結印的事。
可是，木柳更加願意相信，她也是因為擔心自己，會永世不得超生，無法修成正果才會將事實告知。
對于白小殊這樣蠢笨的女子，他以前也見過，卻沒有一個，像她這樣蠢笨得徹底的。
偏偏這份蠢笨，她這份凡事會為對方著想的聖母心，會讓人不忍心傷害她，想要與她走近，再走近，更近一些。
「第一，我就算不答應，墨梓寒也會強行給我們結印，到時候我所受之苦，是你我都無法想象的。」
「第二……」
「強行結印的話，你會遭受什麼樣的折磨啊？」
對木柳的話，白小殊十分的感興趣，她總覺得……這等封印之術，她了解得越多，對日後和木柳的相處，會有很大的幫助。
木柳卻不這麼想，以為她是故意逗弄自己，暗自翻了個白眼，在那樹干的映襯下，顯得有些意外的可愛。
「魂魄和本體被強行分離，將我的靈體融入到你的心頭血，以你心頭之血作為操縱我的引子，到時候我就是一個供你驅使的傀儡。」
「……」
聞言，白小殊臉上的好奇之色，頓時被不可思議取代，她完全沒想到，自己險些害得木柳變成傀儡。
「對不起，我只是想早點找到百修草之後，回去天風觀看二師兄……」
木柳只是秉持著解惑的態度，與她說起自己明知道墨梓寒會用生死契來封印，卻還答應結印。
卻沒想到，白小殊聞言之後，會直接與他表示自己的歉疚，他還從未被人這般對待過。
比他厲害的妖，壓根就不會把他放在心上，比他修為淺薄的小妖，平日里也不過是流露出對他害怕敬畏之色，更何況是提及妖物就神色大變的人類了。
從未有人像白小殊這般，將他當做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對待，木柳心中有些五味雜陳，他拿捏不準自己這有些躁動的心緒是為何，便直接不耐煩地揮了揮他的柳枝。
「罷了罷了，我只將這當做因果報應，我的劫數了。你二師兄會重傷，著實也是因為我。」
見木柳是真的不介意，白小殊這才好受些許，兩人結印之後，她不知為何，心頭會為木柳心疼會為他考慮。
好在已經知曉這生死契的關鍵之處，以後也便于兩人相處，白小殊這才放寬了心，問道︰「那第二個原因呢？」
「自然是為了我的千年妖丹！」
「……」
木柳這實話實說的性子，著實弄得白小殊有些無語。
前一刻她還在為他的無奈感到自責，這一刻他便大剌剌地說出來自己心頭所想，敢情他會與自己結印，其實更大一部分原因，還是這顆妖丹吧？
「你可得說話算話，到時候把妖丹還我，我修行千年好不容易才結成這顆妖丹的……你可別貪我的！」
木柳說得義正嚴詞鏗鏘有力，仿佛白小殊真真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一般。
「又不是我想取你妖丹的，你趕緊護送我們去臥龍潭，事成之後還你便是。」
「我只知道那臥龍潭的大致方位，具體位置還得模索了才能確認。」
「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過去。」
說罷，白小殊便看向衛之翌，衛之翌收起往日那般漫不經心的模樣，將赤霄召喚出鞘之後，便躍了上去，又伸手將白小殊帶了上去。
木柳見狀，便搖身一變，將自己化作一柄木劍，也躍上了半空之中。
「大……大王，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
一直默默看著事態變化的狐妖，在看到木柳確實是下定了決心要與白小殊去臥龍潭，不由得有些慌亂起來。
「狐媚，你跟了我也不少時間了，此次之行甚為凶險，你道行不夠不適合跟來，好好回你的洞府養傷吧！」
「可是……」
狐媚想還想什麼，木柳便化作一道綠色的光芒，緊跟在衛之翌的身後，眨眼間便消失在這片樹林里。
狐媚只得搖搖尾巴，有些垂頭喪氣的模樣，也慢慢踱步離開了。
「想不到，你竟然會為那只小狐妖的安危著想。」
剛飛出這片蔥郁的樹林，衛之翌略帶輕笑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木柳不為所動，壓根就不接他的話，反而是看見衛之翌身後的白小殊，獨自思量起來。
見她一頭青絲在風速中飛舞著，她的身子似是也有些搖晃站立不穩，他便飛到衛之翌的旁邊說道︰「你御劍速度太快，顧及一下她。」
衛之翌微微一愣，回頭看過去，確實瞧見了白小殊略微慘白的臉色，他頓時停下御劍，轉身看向她︰「你適應不來為何不說？」
白小殊搖搖頭，剛想開口說話，胸口一陣憋悶，喉頭也涌來一股子酸水，她立刻扭頭，轉過身去開始嘔吐起來。
這下，衛之翌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之前在天風觀的時候，他也帶她御劍飛行過一次，不過那次是在觀中，他飛行得十分的平穩，速度也慢，她才沒有出現任何不適應的狀況。
此刻衛之翌飛行速度是他平日里習慣的速度，又常有急轉彎，赤霄時而高時而低的飛行著，白小殊頓時就覺得適應不來了。
頭暈就算了，那風還刮得臉上生疼，眼楮干澀得睜不開，頭發還時不時地打在臉上，眼楮上，弄得白小殊各種的悲催難受。
此刻赤霄停止飛行，她便再也忍不住，惡心嘔吐。
衛之翌扶著白小殊，穩穩地落地，白小殊終究渾身一軟，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她額前泛著細細的汗珠，唇瓣烏青，皺眉不安的樣子看起來十分難受。
見狀，衛之翌心下也十分著急，直接對木柳說道︰「你去打探一下，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可以休息的地方。」
「為什麼是我？你自己為何不去？」
「你覺得她這個樣子，我放心把她交給你，然後我自己去打探？」
木柳雖說此刻不是人形，卻也能用自己的靈力努力幻化出一抹淡淡的身形，此刻听見衛之翌這般說道，他心下十分不滿。
「她都信我，你憑什麼不信我？」
「我不是她，小殊相信你，那是她單純善良，我可沒這麼好糊弄！」
說到這里，衛之翌渾身都散發著戾氣，連赤霄都感受到了他的躁動，自他身後竄起，在空中打著圈兒。
「要麼你現在就去探路，要麼直接滾回你的樹林修煉，永遠別想拿回妖丹！」
「你……」
木柳氣結！可是又拿衛之翌沒辦法，他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白小殊，最後打算妥協，冷哼一聲便化作一道虛影，直奔前方去了。
將木柳深深看向白小殊的那一眼，當做他權衡妖丹的份量，見他乖乖去探路，衛之翌從喉頭里發出一聲冷哼。
他從小就跟著雲天卓修行，雖然為人看似不羈散漫，心中卻是將人妖疏途、遇妖收妖的觀念，看得十分的重，尤其木柳之前還傷過宋樂彥和白小殊。
饒是白小殊將他收為了自己的妖寵，他也同樣對木柳沒有好臉色，若不是看在白小殊的面兒上，他早就親手將木柳收拾了。
只是……衛之翌低頭看向白小殊，唇邊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小殊啊小殊，為何你會是一只錦毛鼠妖呢？日後你讓師兄怎麼對你才好？
衛之翌用衣袖替她擦拭掉額前的汗珠，不由得輕聲喃道︰「你怎麼這麼傻？不舒服怎麼就不告訴我呢？都怪我，沒有意識到你是第一次飛那麼高，身體承受不住。」
從乾坤袋里拿出一壺水，遞到白小殊的唇邊，將她的雙唇濕潤後，衛之翌這才將她放到一旁，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白小殊也並非真的昏迷不醒，她只是覺得胸悶很不舒服，頭暈得厲害，眼皮也很重，可是周圍的聲音她還是听得很清楚，方才衛之翌和木柳之間的爭鋒相對，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無奈開不了口說話，她只能听著衛之翌那自責的話語，暗自著急。
不一會兒木柳就折返回來，他指了指前方的大道說道︰「這條路是直達漢城的官道，大約還有二十里的路程，就到了城門，里面有許多客棧供我們選。」
衛之翌點點頭，眼底已經沒了之前對木柳的那股戾氣，彎身將白小殊抱起，回頭看一眼赤霄，赤霄便竄到他的腳下。
他穩穩地踩上去，便操縱著赤霄繼續飛行，木柳立刻化作木劍，緊跟其後。
這一次，衛之翌飛的十分的穩，速度也放慢了好幾倍，並在周圍支起一個結界，為白小殊擋住飛行帶來的烈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