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李瑞佳都沒睡著，唐旭宸也沒睡。
當然，兩人沒睡著的原因完全不一樣。李瑞佳是太興奮了，想著即將到來的幸福，她根本合不上眼。唐旭宸則是萬分憂慮，他根本沒****，一直呆在地下室里，在以往獲得的信息里查找線索。
在李瑞佳來叫他吃早飯的時候，唐旭宸才發現已是清晨，而且肚皮餓得咕咕叫。
標準的英國式早餐，幾片切片面包、兩塊煎培根、一個雞蛋與一杯牛女乃。李瑞佳幾乎什麼都會，唯獨下不得廚房。過去兩年里，大部分時候是唐旭宸做飯，如果唐旭宸沒空，兩人就去餐館。
「怎麼樣？」
「咸了點。」唐旭宸指了下剩下的半塊培根。
這東西其實就是西方的腌肉，制作方法與中國的臘肉相似，腌制時就放了鹽。李瑞佳顯然不知道，煎的時候加了鹽。
李瑞佳吐了吐舌頭，這可是她第一次下廚房做早點。
「機票訂好了嗎？」
李瑞佳點了點頭，說道︰「十點半的航班，直飛北京。」
唐旭宸看了眼手表，說道︰「差不多，我半個小時後出門。」
「真的不讓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們得分頭行動。」唐旭宸看了李瑞佳一眼，說道，「沒幾個人知道我還活著，更沒幾個人知道我跟你在一起。除了查到更多的線索，你得設法聯系上歐陽。只有他知道當初是你把我送到國外，是你在照顧我。如果我的判斷沒錯，就更得找到歐陽，我應付不了，需要他的幫助與支持。」
「問題是，沒人知道他在哪。」李瑞佳嘆了口氣。
「盡量吧。」唐旭宸也嘆了口氣。
兩年前，把奄奄一息的唐旭宸交給李瑞佳之後，歐陽鳳鳴就離開了中國，從此再沒跟軍情局聯系過。痊愈後，唐旭宸找過他，李瑞佳還查到了一些跟他有關的線索，只是始終沒有找到他。
歐陽鳳鳴要想藏起來，恐怕沒人能找到。
要知道，他是軍情局最厲害的情報人員，而且一向單獨行動，還當過臥底，最擅長的就是藏匿行蹤。
「行，我盡力。找到他之後，怎麼辦？」
「把我們知道的全都告訴他，然後讓他跟我聯系。」
「如果他不願意卷入此事呢？」
「放心，他肯定會。」
「這麼肯定？」
唐旭宸笑了笑，說道︰「也許，楊懷烈死後他已經心灰意冷，不然不會離開，更不會藏起來不讓我們找到，但是他重情重義，而且沒有幾個值得舍身相救的朋友。只要知道我冒死回國，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當然，如果他耍渾，你就干脆一點，讓他知道我這次回國凶多吉少，恐怕是永別了。」
「永別？」
「他會來見我最後一面。」
「你……」
「相信我，歐陽再混蛋，也不會看著最好的朋友去送死。」
「照你的話，現在能治住他的，也就只有你了。」
「差不多吧，可以這麼說，反正他欠我的比我欠他的多得多。像他那種人，要是欠了別人什麼，覺都睡不安穩。」
「你還不是一樣？」
唐旭宸勉強笑了笑，用餐巾擦了嘴。「好了，我去收拾行李。你仍然按照公司的安排返回法蘭克福，別在這里久留。」
「我是下午四點的飛機。」
「行，到了法蘭克福給我發條信息，讓我知道你已經安全離開倫敦。」
「老唐……」
「還有事？」
「沒……沒事，你路上小心。」李瑞佳原本想問唐旭宸是不是真的對她有感覺，只是覺得現在問這種問題很不合適。
「到了北京，我會跟你聯系。」
從倫敦飛到北京，即便是直達航班，也要差不多十個小時，而從倫敦飛到法蘭克福只要兩個小時。也就是說，李瑞佳抵達法蘭克福的時候，唐旭宸還在離地面一萬多米的航班機艙里面。
唐旭宸其實知道李瑞佳在想什麼。
如果說對李瑞佳沒有感覺，那是在騙人。共同生活了兩年不說，當初還是李瑞佳把他從死亡線上拽了回來，給他安排了新身份，幫助他查找殺害劉雪麗的凶手，協助他對付那個神秘組織的成員。風風雨雨一路走來，即便唐旭宸心里的那根弦沒被撥動，也早就對李瑞佳產生了另外一種感情。
對唐旭宸而言，也許李瑞佳算不上讓他情動的愛人，但是早就被他當成了親人。
那種感覺沒讓唐旭宸心潮澎湃，卻讓他覺得很溫暖，讓他體會到了只有在家里才會有的安逸與舒適。
這是一個家！
對唐旭宸來說，接受這個家並不難。
他是男人，而且是一個極為理性的男人，雖然他有很強烈的感情，但是他不會對不切實際的東西抱有幻想。愛情小說里的那種幸福，屬于思春期的少男少女，對三十多歲，理智穩重的唐旭宸來說根本沒有吸引力。即便沒有擦出愛的火花，唐旭宸也願意跟李瑞佳在一起生活，如同嚴冬里緊緊依偎在一起取暖。在一起生活，未必需要愛上了對方，只是一種與愛無關的心理需求。
當然，這不是說唐旭宸對李瑞佳沒有感情。
收拾好行李，唐旭宸徑直去了車庫。
車庫里停了一輛寶馬轎車，只是一輛普通的轎車，沒有改裝過，方便在兩人都需要用車的時候使用。
「開外面那輛車。」李瑞佳已經到了車庫。「昨晚沒把車停好，堵住了，總不能讓我去挪車吧。」
唐旭宸看了李瑞佳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她仍然穿著那條真絲睡裙。
「帶上這個。」李瑞佳走了過來，把一個小提包交給了唐旭宸。
「什麼東西？」
「錢。」
唐旭宸微微一愣，打開一看，發現里面裝的是人民幣，就更加驚訝了。
「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對吧？」
「你早就準備好了？」
「快走吧，晚了要塞車，別誤了航班。」
「謝謝你。」
李瑞佳笑了笑，過去為唐旭宸打開了車庫的小門。
唐旭宸沒多羅嗦，他知道李瑞佳早有準備，也非常感激李瑞佳。
其實，李瑞佳不是那種小氣的女人，至少在唐旭宸面前很大度。她從不問唐旭宸過去的事情，特別是與劉雪麗有關的事情，甚至不會主動詢問唐旭宸以殺手身份執行任務時發生的事情。
為了完成某些較為特殊的任務，唐旭宸得跟某個陌生女人****，還得拼盡全力。
駕駛轎車上了路，唐旭宸忍不住嘆了口氣。
如果排除之前的所作所為，李瑞佳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人，哪怕長得平凡了一點，身材也不是特別好，當然，還有永遠無法拴住男人胃口的糟糕廚藝，她幾乎盡善盡美，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伴侶。
讓她挑，肯定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
可是她卻放棄了這些，心甘情願的跟著唐旭宸，甚至不在乎能否得到唐旭宸的心。
當然，她肯定在乎，不過從沒表現出來，反而極有耐心，展示出了大度的一面，用棉柔無形的方式，緩緩融化唐旭宸那顆早已冰凍的心，讓唐旭宸有足夠的時間去了解她，最終愛上她。
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
唐旭宸覺得，是他拖累了李瑞佳。
如果沒有他，也許李瑞佳已經嫁給了一個深愛她的男人，說不定還當上了母親。雖然結婚生子，意味著過上平凡無奇的生活，但是對于唐旭宸這種在情報戰線上拼死搏殺，分秒不敢松懈的人來說，平凡無奇何嘗不是夢寐以求的幸福歸屬？唐旭宸相信，李瑞佳也向往那種沉浸在幸福中的平淡。
想到這些，唐旭宸不禁暗自嘆息。
不但拖累了李瑞佳，還辜負了李瑞佳。
駛上通往希斯羅國際機場的高速公路，唐旭宸才發現，他出門的時間晚了一點，現在是上班早高峰。
雖然倫敦城里的交通不像北京那麼擁擠，但是通往郊外住宅區的主要公路上，依然有很多車輛。因為收取高昂的入城費，而且城區內的停車費更貴，所以大部分在市區里上班的人會首先駕車前往某個地鐵站附近，再搭乘地鐵進入市區。結果就是，交通高峰時期郊外反而比城區擁堵。
唐旭宸控制好車速，有足夠的時間趕到機場。
機票早就訂好，沒有必要趕時間。
下了高速公路，唐旭宸跟在了一輛校車後面。英國司機都很遵守交通規則，禮讓校車是基本常識。
路上的車輛漸漸變得稀少，對很多上班族來說，二十英鎊的入城費，以及每小時八英鎊的停車費是一筆不菲開支。要知道，一個普通家庭每天的生活開支不到一百英鎊，很多人勞動一天只賺幾十英鎊。
校車在前面靠邊，唐旭宸減慢車速，轉到了右側車道上。
還沒進市區，道路比較寬敞。
這時候，後面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唐旭宸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三輛車後面，一輛黑色路虎越野車正在加速，在更後面還有幾輛同樣的越野車，而且在三條車道上，差不多堵死了整條道路。
唐旭宸的眉頭跳了幾下，很反常！
僅僅幾秒鐘，那輛黑色路虎超過三輛轎車，來到唐旭宸駕駛的捷豹轎車後面。
越野車沒有減速，而是徑直撞了上來。
媽的！暗自咒罵了一句，唐旭宸同時把油門踩到底，還壓下換擋撥片，手動降低了兩個擋位。
捷豹轎車咆哮著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