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開槍！」
「不要開槍，所有人都不要開槍！」
歐陽鳳鳴首先沖了上去。看到唐旭宸中槍倒下，厲杰勛也猛然驚醒，立即沖上去擋住了子彈射來的方向。
首先開槍的是唐旭宸，坐在沙發上的老人被子彈打爆腦袋，上帝都救不了他。
接下來開槍的不是歐陽鳳鳴，也不是厲杰勛，而是埋伏在外面的狙擊手。子彈穿過窗戶玻璃，打中了唐旭宸的身體。
「老唐，你不能死，你他媽的不能死！醫生，快叫醫生！」
厲杰勛馬上反應過來，通過對講機把守在外面的軍醫叫了進來，然後聯系了國土安全局總部。
「混蛋，混蛋！」歐陽鳳鳴抱住唐旭宸，情緒明顯失控。
不到十秒鐘，軍醫趕到。
厲杰勛上去拉開了歐陽鳳鳴，沒讓他妨礙軍醫搶救唐旭宸。
「混蛋，老子就是個混蛋，老子太他媽的混蛋了！」歐陽鳳鳴一邊咒罵，一邊用力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看到這一幕，厲杰勛心里很不是滋味，也覺得歐陽鳳鳴不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三年前，歐陽鳳鳴處決克拉克的時候，厲杰勛在場，歐陽鳳鳴的冷酷無情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雖然厲杰勛是特種部隊的指揮官，但是遵照薛震遠的指示，抓捕行動由歐陽鳳鳴負責。
按照歐陽鳳鳴的部署，直升機首先飛到離莊園大約一千米的地方，十多名特種兵徒步跑完最後一段路程。雖然花了一些時間，但是能夠隱蔽接近莊園，避免因為直升機發出的噪聲使行動暴露。
直升機飛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莊園。
歐陽鳳鳴帶著厲杰勛等六名特種兵潛入莊園里面，四名特種兵分成兩個狙擊小組，埋伏在外面。
如果一切順利，直升機將引開唐旭宸的注意力，歐陽鳳鳴與厲杰勛趁機沖進去。
歐陽鳳鳴說得很清楚，唐旭宸了解軍情局與國土安全局的行動方式，即便發現了直升機也會認為抓捕他的人員要在幾分鐘後才能趕到，如果他還沒有殺害幕後主使，就有機會阻止他殺害幕後主使。
只是，歐陽鳳鳴部署了狙擊手。
雖然這是備用手段，但是在開始發揮了作用。
「這不是你的錯。」厲杰勛嘆了口氣，發生得太快了，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外面的狙擊手只是按照命令行動。
「他在朝我笑，知道嗎，他在朝我笑！」
「什麼！？」
「開槍前，他回頭看著我，笑了。」歐陽鳳鳴很想哭，卻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麼自然。」
厲杰勛沉默了，雖然不是很了解唐旭宸，但是他知道唐旭宸是一個拘于言笑的人。
歐陽鳳鳴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在房間里不斷的走動著。
中槍前，唐旭宸確實在笑，而且是一種解月兌的笑容。歐陽鳳鳴當時就意識到，唐旭宸在尋求解月兌。他不僅想為劉雪麗復仇，還想跟劉雪麗在一起，達到兩個目的的唯一辦法就是開槍射殺幕後主使，迫使藏在歐陽鳳鳴或者厲杰勛開槍把他擊斃。也許，他早已猜到外面埋伏了狙擊手。
歐陽鳳鳴非常後悔，如果唐旭宸死了，他無法原諒自己。
殺個人算什麼？
在過去十多年里，他殺過人，唐旭宸也殺過人，而且都不在少數，再殺一個罪大惡極的老不死，算得了什麼？
歐陽鳳鳴後悔的不是在外面部署了狙擊手，而是沒有親自做這件事。
如果當初沒有向楊懷烈發誓，如果沒有守住誓言，在唐旭宸知情之前，歐陽鳳鳴就來到這里，手刃了幕後主使，也就輪不到唐旭宸開這一槍，也就不會讓唐旭宸別無選擇，也就不會害唐旭宸中槍！
歐陽鳳鳴覺得自己很蠢，簡直是蠢到家了。
幕後主使肯定得死，殺他的人要麼是唐旭宸，要麼是歐陽鳳鳴。
就算沒把幕後主使的身份告訴唐旭宸，幾年、也許幾個月後，歐陽鳳鳴就會為立下的誓言後悔，然後暗殺幕後主使。也許等不了那麼久，唐旭宸遲早會知道真相，遲早會來為劉雪麗復仇。
歐陽鳳鳴沒有跨出這一步，就只能是唐旭宸。
想到這些，歐陽鳳鳴恨死了自己，他覺得是自己的選擇讓唐旭宸別無選擇，是自己害死了唐旭宸！
厲杰勛不知道歐陽鳳鳴在想什麼，也猜不出來。他走了過去，小聲詢問了軍醫。
這時候，歐陽鳳鳴的對講機響了起來。
「是我……」歐陽鳳鳴走出書房，才說道，「田皓桐，這條線路安全嗎？」
「絕對安全。」
「好，把電話接過來吧。」
「稍等，好了。元首、歐陽，電話接通了。」
「元首。」
「歐陽。」
兩人同時打了招呼，顯然都很焦急。
「情況怎麼樣了，抓住唐旭宸了？」
「元首，我們來晚了一步。」
「什麼！？」
「唐旭宸先開了槍，幕後主使已經身亡。」
薛震遠微微停頓了一下，才問道︰「唐旭宸呢？不要告訴我，你擊斃了他！」
「等等……」歐陽鳳鳴回到書房內，捂住對講機，對厲杰勛說道，「怎麼樣，他還活著嗎？」
厲杰勛點了點頭，說道︰「還有脈搏，只是非常微弱。子彈打中了肺部，而且彈頭留在身體里面，肯定造成了嚴重內出血。軍醫在設法控制出血，如果及時送到醫院搶救，他能活下來。」
「讓直升機做好準備，聯系……暫時不要聯系醫院。」
「什麼？」
「照我的話去做。還有，讓你的人呆在外面，不要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厲杰勛很是疑惑，不明白歐陽鳳鳴的意思，難道他打算害死唐旭宸？
「元首。」
「怎麼樣了？」
歐陽鳳鳴再次走出書房，還拉上了房門，同時揮了揮手，讓守在樓道口的兩名特種兵到樓下去。
「歐陽！？」
「他還活著。」
傳來一下沉重的呼吸聲，薛震遠明顯松了口氣。
「子彈打中肺部，造成了嚴重內出血，不過能夠控制住傷勢。」
「馬上送他去醫院。」
「現在不行。」
「你說什麼？歐陽鳳鳴，我命令你，現在就……」
「你命令也沒用。」
「你……」
「別說是你，天王老子下令，也沒用。」
「你再說一遍！」
「元首，我不是針對你。做完這件事，我會去自首，任由你處置。只是在此之前，我不會听從你的吩咐。當然，你可以命令厲杰勛逮捕我，但是我得告訴你，這麼做不但改變不了什麼，還會害死他們。」
「你在說什麼！？」
「我已經下定決心，誰敢阻攔，我就殺了誰，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你……」薛震遠听了出來，歐陽鳳鳴的口氣十分堅決，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你到底想干什麼？」
「給唐旭宸一條活路。」
「什麼！？」
「他還活著，如果我把他帶回去，唯一的結果就是讓他受到審判。雖然那個老不死的罪該萬死，但是我們沒有可以指控他的證據，而且他是被唐旭宸處決的。你敢保證，你會為唐旭宸網開一面？」
薛震遠沉默了，蹇賽康之前就提出了這個問題，而他給出了否定答復。
「他受到特勤局保護，殺害他是不小的罪名，只要事情公開，哪怕是你，也頂不住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到時候，你只有忍痛割愛，你能做的只是確保審判嚴正公平。問題是，審判本身就公平嗎？唐旭宸為這個國家鞠躬盡瘁，還犧牲了一切。毫無疑問，他在這麼做之前就做好了自我犧牲的思想準備。要不然，他不會瞞著你，他會請你簽署特赦令，他會讓你睜一眼閉一眼。你這麼做了嗎，你打算這麼做嗎！？元首，我不是唐旭宸，我那麼高尚，我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只是，我這個人還有點血性，情緒沖動的時候還喜歡義氣用事。」
「你打算怎麼做？」
歐陽鳳鳴微微一愣，意識到薛震遠與他想像的不大一樣。
「田皓桐，這條通信線路安全嗎，有沒有錄音？」
「絕對安全，沒有錄音。」
「關閉其他接入口，只讓我跟歐陽通話，你也退出去。」
「明白。好了，現在只有你們兩個。」田皓桐很識趣，而且他與歐陽鳳鳴一樣，也想讓唐旭宸活下去。
「歐陽，現在好了。」
「元首……」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沒有簽署特赦令，不過我有過這種想法，只是不能這麼做。我跟你不一樣，就算我有血性，也不能凌駕于國家利益之上。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不會再過問這件事情。」
「元首，謝謝您。」
「應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們所有人。」薛震遠的聲音有點顫抖。「讓他活下去，好好活著，享受生活，不再為職責所累。我無法補償他，無法報答他，甚至無法跟他道別。如果年輕三十歲，沒有坐在這個位置上，我會跟你站在一起，做同樣的事情。記住，一定要讓他好好活下去。」
歐陽鳳鳴沉默了，薛震遠的態度讓他有點意外。
「你也一樣，好好活著，做你想做的人。」
「元首……」
「就這樣吧，完事後跟我說一聲，讓我放心。」
沒等歐陽鳳鳴道別，薛震遠掛斷了電話。
歐陽鳳鳴呆呆的站了一陣，才苦笑起來。讓他意外的不是這個結果，而是薛震遠竟然也是有血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