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君 第35章 竊國者侯

作者 ︰ 誰諾

新皇帝一派篤定,薛寅心里納悶。

薛寅搞不清楚新皇帝心里面到底有什麼彎彎繞。

和柳從之接觸越多,他就越發覺得這個人可怕。

柳從之行事可以說有一股「賭性」,從他在馬車上赤手接飛來一箭就能看出,此人行事好行險,骨子里自信,並且膽子奇大,氣魄驚人,卻也駭人。

這樣的人,又有如此能為,如若為敵,必是大敵。

然而這種凡事太過篤定,近乎狂妄的性格說不定就是柳從之身上的突破點,畢竟,人無完人,即使是柳從之,也不能例外。

不過柳從之說北邊的事三天內會見分曉,那他不妨再等三天……

他想著想著,諷刺地搖搖頭。

以新皇帝如此的性情手腕,竟得了個「從之」的名字,真真是諷刺得很,此人看似謙和,實則……不說也罷。

薛寅想著,模模下巴,那麼是誰膽大包天,想要新皇帝的命?

有時人的運數就是這麼邪門,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來,薛寅自己還沒來得及去琢磨,那邊,想要新皇帝命的人就自投羅網了,可惜登場的方式不太美妙,薛寅表示他十分,十分地憤怒。

這不怪他,任何正常人在美人房里一覺睡醒,都不會想看到美人不翼而飛,自己床前站著一個不速之客。更讓小王爺憤怒的是,不速之客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進了門,他卻一點也沒察覺到,一時疏忽不假,然而如果這人趁機在他脖子上劃一下,他這時候就得下去見閻王。薛寅鐵青著一張臉,坐起身,冷眼看著坐在房中的男人。

薛寅夜宿楚楚閣,身上僅著一件中衣。面前這人卻一身黑袍,面上覆了一個惡鬼面具,不露行跡,模樣古怪。

這人是使了什麼法子,才能弄暈黃鶯,避開外間兩名侍衛的眼,不驚動任何人地闖進來?

薛寅稍微皺眉,彎看了一眼床底。他醒來後第一眼沒看見黃鶯,以為黃鶯被弄走了,現在才發現床底下有呼吸聲,黃鶯被弄暈了塞進床底。

他竟然能容忍一個大活人在他身邊使這種手段仍不自知?

不可能,他的警覺性沒弱到這個地步,這是中套了。

房中黑衣人見他面色極其難看,笑了笑,這人聲音極其難听,沙啞刺耳,「我們談談?」

薛寅從床上站起,走到黑衣人面前,也坐下,「閣下來此為何?」他沒問閣下是誰,只看黑衣人這幅藏頭露尾到底的扮相,便知問了也是白問。

黑衣人透過面具看著他,「嘿」了一聲,「你是薛朝亡國之君。」

「我是。」薛寅道,「亡國之君,階下之臣,有什麼可說的?」

黑衣人道︰「你非亡國之君,卻有亡國之運,若是再給你三年時間,薛朝絕不會亡于你手。想來難道不覺可惜?」

若薛寅真的有意做這個皇帝,這話沒準還真能搔到他的癢處,薛寅嘆氣︰「時運不濟,怨不得人。」

人生就運數二字邪門,是以天狼那只會忽悠的神棍總找得著飯碗,薛寅不怎麼信邪,奈何他的運數就這麼邪了門了,也著實沒辦法。

黑衣人又笑了一聲,他笑聲極刺耳,透著一股陰狠︰「柳從之謀逆奪國,篡了大薛江山。你身為薛朝國君,難道就沒有想過,將他奪走的東西搶回來麼?」

薛寅眨了眨眼,打呵欠,「我已經投降了。」

他一副困困倦倦,毫不感興趣的樣子,似乎讓黑衣人有些意外,冷笑了一聲,「那你就想像現在這樣,被軟禁內廷,終生不得自由?大薛皇室風光二百年,後代子孫落魄成了這樣,還是說你覺得降王這個名號很風光?「

薛寅寂寞地嘆氣,「挺風光的,風光得不得了。」風光得他恨不得去抽那個誰誰誰十個大耳瓜子,算了不想了,想著容易手癢,他搖搖頭,伸個懶腰,「所以說閣下是想搞死上面那位,然後想讓我祝你一臂之力?」

黑衣人冷冷道︰「是我助你一臂之力。」

薛寅無奈地托著下巴,「閣下藏頭露面,臉都不敢露,怎麼助我一臂之力?」

黑衣人轉過頭,一張鬼臉假面直視薛寅,面具上惡鬼形容猙獰,幾欲擇人而噬,「你只需知道一點,柳從之篡位奪國,來歷不正,必遭天罰。不出三日,此言必應,你可信我?」

又是不出三日。

柳從之說句不出三日也就罷了,怎麼連這麼個來歷不明形容詭異一臉找抽的家伙也是這個套路,你沒看見小爺不爽麼?還是我看著就這麼好欺負好糊弄,所以誰都想來找我麻煩?

薛寅托著下巴,問出了一開始就該問的問題,「閣下怎麼稱呼?」

黑衣人道,「我叫什麼並不重要。」

「不,你叫什麼非常重要。」薛寅搖頭,「我非常想把你那個面具摘下來看看你是誰,實話說我非常討厭這個面具,看著眼楮就不舒服。如果論我最不想見的人,閣下排第一,大約沒人能排第二。」哪怕是那個姓柳的也比眼前這個戴著面具藏頭露尾的人要好,至少人家長得好看。

他這邊東拉西扯就是不談正題,黑衣人略有些煩躁︰「那你是鐵了心寧願被關一輩子?」他冷笑一聲,「只怕就算你有這個心,那位也沒這個耐□□?」

上面那位當然不見得有這個耐性,現在任由他蹦不假,但誰知道上面那位以後怎麼想呢?這話倒是大實話,但是吧……薛寅嘆氣,實話他就不愛听,何況這人說的除了實話外,還有假話,而且不光有假話,還有胡話。

當真是……無論怎麼看都面目可憎。

薛寅道︰「閣下和我非親非故,實在沒必要琢磨這些。因為我這人吧……不領情。」

他慢吞吞地說完,而後打了個呵欠,驟然一提聲音,「來人,這里進賊了!」

黑衣人此來雖然囂張,卻也隱秘,看他這藏頭露尾的德行,就知他不想驚動其它人。按理說薛寅也不該驚動其它人,無論如何黑衣人和他談的是要掉腦袋的事,薛寅只要不傻,就不該驚動其它人。

奈何薛寅就這麼做了,還做得大張旗鼓,理直氣壯。

黑衣人咬牙看薛寅一眼,後者坐在椅上懶懶打個呵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閣下不快點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黑衣人怒極反笑,「好,我記住你了,薛朝的亡國之君。」

「慢走不送。」薛寅揮揮手。

說話間,黑衣人打開窗戶,閃身而出,同時,柳從之所派侍衛沖進來,恰好看見黑衣人遁逃而去,奔向窗口,卻是追之不及,不見了那人蹤跡。

一名侍衛問,「此人是何人?」

薛寅無辜地攤手,「不知,我剛醒他就進來了,可嚇了我一大跳。」

侍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兩名侍衛在房間里巡視了一遍,最終找到了被扔在床下,已然昏迷多時的黃鶯。

此事透著古怪,黃鶯出事,于是楚楚樓上下也驚動了,于是又是一番交涉,過了半個時辰,黃鶯才從昏迷中醒來,問她當夜發生何事,她卻是一臉迷惘,一問三不知。

黃鶯躺在床上,面色蒼白而虛弱,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憐。薛寅坐在桌前,輕輕嘆息一聲,「罷了,你好好休息,其余事不必多想。」

黃鶯聲音極為虛弱,「爺沒事吧?」

薛寅笑了笑,「我沒事。」

他頓了頓,「今後幾日你專心修養,不要去外面走動了。」

黃鶯乖巧地點點頭,「咳咳……我知道了。」她氣色不好,此刻竟然有些微咳,薛寅稍覺詫異,「你病了?」

「咳……我也不知道。」黃鶯也是搖頭,「一醒來嗓子就不舒服,大約是受涼了。」

薛寅聞言稍微蹙眉,最終道︰「你好好養病。」

他臨走時看了一眼牆角,只見屋內牆角處放著一個香爐,爐中香已燃盡,如今也聞不出有什麼氣味。薛寅仔細看了那香爐一眼,搖搖頭,轉頭離開。

出了楚楚樓,天色還早,今天難得沒下雪,陽光和煦。街頭巷角尚有余雪,間或有孩童在街巷間奔跑打鬧,追逐著打雪仗。整座城銀裝素裹,寧靜平和中又帶了那麼一絲年關將近萬物更新的喜氣。薛寅本待直接回去,見這景象,卻不自覺在城中駐足,來宣京多日,他逐漸能夠體會這座城市的美好之處。

他在城中市集上逛了一圈,最後在一個貨郎那兒買了個小陶笛。

貨郎三四十歲,容顏頗見滄桑,心情卻好,嘴里哼著小曲兒,面上掛著笑,一面數錢,一面道︰「多謝這位公子,這樁買賣做完,我也能回家好好歇息,過個好年。」

薛寅收起手里陶笛,微笑一下︰「是這個理。」

新年新氣象,萬象更新,掃除污穢,只望來年魚米足,風調雨順,家和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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