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錯 第80章 所謂憐憫

作者 ︰ 藍白色

他終于肯放開她,伸手取過那枚戒指,放在眼皮子底下,細細端詳,怒沉著臉。

許久,久到為零以為他都打算將自己溺斃在戒指發出的鑽光中時,他終于抬起陰鷲的眼,看向她。

「終究是不能由著你……」他的聲音,從未有過的低沉,像是在嘆惋,恍如正在念誦著悼詞的牧師一般,透著一抹悲天憫人。

可偏偏,他的這份平靜里,透出一絲古怪的氣息,那是——

危險來臨的預兆。

她的心被逼的、忽的一震。

胡騫予卻沒有再多言,猛地把戒指收進掌中,用力握拳。他站了起來,依舊很平靜,慢騰騰走出臥室。

離開前,輕柔地帶上了門。耳畔,微弱的關門聲傳來。

為零懶懶地躺回去,枕著自己的手臂,心里又酸又漲,可是抹一把眼角——干涸著。

她沒有哭。這樣很好。

拍拍自己的臉,逼自己清醒些。

托尼,胡騫予。恆盛,環球……我覺得自己仿佛垂死的老者,什麼都看淡了。這些人,這些事,回美國之後,我會慢慢忘卻。再不濟也好,我也……

再不會回到這里。

如果,心死意味著釋懷。那麼,她還是早些死了這條心的好。

離開,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可是為什麼,依舊有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著,一直提醒︰你得打個電話給托尼,不管怎樣都好,一定要,保全胡騫予的性命,讓他從金字塔的頂端狠狠摔下,已經是最慘決的手段了……

她的衣服就擱在床邊的躺椅上,她扯過來穿上,準備開門出去。到了門邊,手握在門球上,為零回頭,看看這個房間。

環顧一分鐘,留戀一分鐘,之後,便統統忘卻。就只再浪費一分鐘——

一分鐘後,她重新回過頭來。

轉動門球——

門球竟轉不動!!!

******

她被胡騫予關了起來。房間里沒有電話,她自己的手機在樓下的包里。為零完全沒有料到,胡騫予在那麼恍然無措時,竟還記得要將房門鎖死。

這才是她所熟識的胡騫予不是麼?那樣頑固地不容人拒絕。

這一次,她要離開,他挽留不得,竟這麼關著她。他沒有在再試圖勸服她留下,直接用這麼一招,讓她哪兒也去不得。

只能呆在房間里。

剛開始她還敲門,踢門,弄得門板響的震耳欲聾。可是她怎麼鬧,外面都沒有一點動靜。

她想到了爬窗,可惜窗戶被防護欄網著,沒有一點漏洞。

「胡騫予!放我出去!!!」

她知道他就在隔壁書房,她開著窗銳聲尖叫。可惜,回應她的,只有寂寥又悶熱的盛夏夜空中,一點點微弱的蟲鳴。

在一片無端的無聲世界中,為零突然意識到,胡騫予也曾這樣關著露西。

她失笑︰胡騫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對女人,欺瞞,利用,一切的一切,到頭來,都不過是為了一個字︰利。

可惜她已經麻木了,在見到托尼後,心已經被生生剜去了一塊,再震驚再痛苦,也有自我免疫。

「胡騫予!你是不是想知道李牧晨對我說了什麼?他告訴我,我不能再有孩子了!!因為你不肯拉我一把,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也就注定一輩子都得覬覦著我手上的股份,而休想得到它們!!!」

為零雙手攏在嘴邊,對著夜空歇斯底里。原來把所有秘密都吼出來,是這麼的暢快淋灕。

「哈哈哈!!你听到沒有!!!胡騫予,你就算關我一輩子,也拿不到環球的一分一毫!!!」

她趴在窗台上,瘋了一樣。

整片窘黑得令人恐懼的夜色,就是胡騫予邪惡的臉。

她的身後,開房門的聲音傳來。

為零回頭。胡騫予就站在門邊。他的身後,走廊的光,將他的背脊照亮,同時,也讓他的臉,隱于一片黑暗之中。

她一步一步前行,朝他走過去。他們彼此看著,都沒有表情。

最終,還是胡騫予開口。

他唇角抽搐一下,「就算,沒有孩子。你也,休想離開。」

說的聲音極輕,卻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

恨?到底是誰該恨誰?!

她不想再爭什麼。爭輸爭贏,又有什麼差別?胡騫予和托尼的共同點便是從不肯放過她。一次一次逼她後退。

他竟然,突然開口問︰「你不是愛我麼?愛,卻要離開?你做不到的。」

她真不明白他怎麼想的,方才堵住她的嘴不肯她說,現在,卻用一個「愛」字,在她面前,咄咄逼人。

可惜,那三個字,本就沒說出口,現在也根本無從收回。

為零側身越過他,要出門去。他伸手攔住。

她看一眼他橫在她面前的胳膊,正色而言︰「我不是露西,你想軟禁我?我有一百種方法把自己弄出去。」

「不,」他眉梢眼角皆是冰冷,「你和露西不一樣。」

「……」

「她是愛情至上的女人。你不是。」他說的極可惜,嘆惋無比。

為零直覺胸口一陣揪緊,在她原本以為已經麻木的地方,牽引出滿滿的鈍痛。她收起苦澀的笑,嘲弄道︰「可惜,她愛的不是你。」

他一點不受她的影響︰「的確,很可惜,你是……這樣一個女人。」

說著,低眉不再看她。但那只胳膊還是穩穩攔住她去路。

為零指尖掐在他胳膊上,憤恨地直想要將他的皮膚劃破︰「我只知道,我不會為了所愛的人,犧牲自己,陪你這樣的男人上床,最後竟還把自己的婚姻幸福也賠了出去……」

為零話音一落,胡騫予猛地抬眸,古怪無比地看著她,絲毫不轉移視線。

隨後,他終于沉默下去,手松動一下,卻很快再度抓緊她。

胡騫予扯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屋里拉。在力量上他勝過她太多,為零一直被他拽著掄到床上。

他這麼野蠻,柔軟的床踫撞在後背上,原來也這麼疼。她的身體剛被彈起來就被他傾身壓回去。

他掀開被單蓋上她身體,膝蓋跪在她兩側,翳霾的眼鎖定她,聲音涼成一片,說的卻是溫柔話︰「好好睡一覺。」

為零掙扎著要坐起來,他手往旁邊一模索,立刻從躺椅那里抽過他褲上那條皮帶,「你總是不乖……」

他一手攥住為零一雙腕子,她的手被他拉到上方,按在床頭架上。她眼睜睜看著他用皮帶將她的手綁在欄桿上,一圈一圈,縛的極緊。

為零抬腳踹他,膝蓋硬生生砸在他腿心處,她的膝蓋都是一陣悶痛,他卻只是咬牙低低抽一口氣,神色一點不變。

她二次抬腳踹,他索性膝蓋按住她腿骨,皮帶鎖一系一拉,將她鎖死︰「相信我,我絕不會被你用同樣方法傷到兩次。」

她雙腕試著用力掙月兌,皮膚摩擦皮帶,火辣辣的疼,「你這樣做,跟姚謙墨有什麼差別?!」

他已經下床,背脊對著她,坐在床沿,「姚謙墨不愛你,我愛你,這就是差別。」

說完,即起身快步朝門邊走去。

為零恍若被丟棄到了一個令她完全無法反應的世界中,一時失神,再清醒過來時,見胡騫予已經走到了門口。

她慌忙叫住他︰「你剛剛……說了什麼?」他終于在開門前停下。

卻沒有回頭。

呆立片刻,他悶聲說︰「同樣的話,我不會說第二遍。」

這一次,他關門,「砰」地一聲巨響。

*****

為零一直與束縛著她的皮帶作斗爭,可惜怎麼試都是徒勞,手腕折損般的疼,至麻木了,她只能放棄,勉強坐起來,挪到床頭。

睜著眼,直到天亮。

門再開的時候,進來的是個中年女人,端著盤子,上面有食物。她替為零解開了皮帶。為零轉一轉手腕,已經沒有知覺。

下床要走。

這個女人在她身後提醒說︰「胡先生把這間別墅所有出口都鎖死了。」

為零制住腳步,頓了頓,不死心地奔出門。她正要下樓,卻在無意識地低眉一瞥時,頓住。

門邊的牆根處,煙蒂散落一地。

而金屬制的打火機的擦火輪,竟也被掰斷了,此刻靜靜躺在一片煙灰中。

地毯則像是被煙燻地焦黑了一片——

也許,昨晚當她對著夜空歇斯底里時,胡騫予就呆在門後抽著煙,一根一根,不止歇,甚至用力到打火機都弄斷。

為零痴痴地看著那一地雜亂,覺得身體全部力氣被一點一點抽干。她背靠著牆壁,一點一點,滑落在地。

拿起那打火機,將那冰冷的機身握進手里。

這時,有個聲音在她耳邊盤旋而出︰為什麼……要互相折磨?

為什麼……

那女人沒多久也跟出了門,見為零就坐在門外,頗意外,隔很久才記得說話︰「林小姐,吃點吧。胡先生特意親手做的。」

為零抬眼看她,看了很久,慢慢支撐自己重新站起來。

她瞥一眼早餐後,便繼續前行。可惜,走了一步,腳就不听使喚了,站在一步外,僵了很久,還是返回去,拿起一塊三文治。

咬一口,咀嚼著便覺得鼻子酸。連忙放下那塊三文治,加快步子下樓。

******

大門被鎖死,通往車庫的門也緊閉著。為零折回去拿自己的包,發現手機不在里面。而客廳的電話線也被收走——胡騫予這麼做,莫不是要斷了她跟外界的一切聯系?

那女人沒有跟著為零下樓,而是站在二樓走廊的扶欄處,看著她。

她仰著脖子,「你能不能聯絡到胡騫予?」

女人沉默。

為零笑一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如果你能聯絡上他,麻煩轉告他,我呆在這里,不能保證會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距離遠,為零看不見她听她這麼說後有什麼反應,但是很快她便離開了扶欄那兒,身影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片刻後,她下樓,手里拿著手機。

她把手機遞向為零︰「是胡先生。」

為零接過。

「拿你自己的命來威脅我,這不像你的作風。」胡騫予的語氣很正常,適緩有度,听不出喜怒哀樂。

「你還在乎我的死活。很好。」為零也說的模稜兩可。

和他這麼叫著勁,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可如果她不這樣做,還能怎樣?走不能走,留不能留,傷身又傷心。

「我不會放你出去。尸體也無妨,我也要。」他這麼說的狠了,語氣倒是還算溫潤。

為零另一手握住拿手機的那只手,不讓自己顫抖,深深呼吸,終于開了口︰「放棄恆盛,我們重新開始。」

回答為零的,是他的沉默。

我失笑︰「你終究還是把恆盛看的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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