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術 第八十三章 孔子馬逸

作者 ︰ 端木賜

「竟然這麼多秀才和舉人听課?」

蘇林和袁暮走進教室內,卻已經是人滿為患,無奈只能站在最邊上靠門的角落。

蔡先生講課,自然是滿堂濟濟,大家都在專注認真地聆听,只有靠門後的幾名舉人秀才注意到蘇林和袁暮進門,不過也就是扭頭一瞥,看到二人身上的童生服飾,並未多在意。

教室內點著清靜凝神的上好檀木香,蘇林心本來還有不少疑惑想要詢問袁暮。但是此時教室內萬籟俱靜,只有蔡先生的講課聲,蘇林便只好將心的疑惑先壓了下來,也抬頭看去,仔細聆听蔡先生的講課。

講台之上,慈眉善目的蔡先生,身著古樸的翰林青衫,半頭花白的頭發,同樣也是氣勢內斂,智竅假合的翰林巔峰位修為。

「孔行游,馬逸食稼,野人怒,縶其馬。貢往說之,卑詞而不得。孔曰︰‘夫以人之所不能听說人,譬以太牢享野獸,以《韶》樂飛鳥也!’。乃使馬圉往,謂野人曰︰‘不耕于東海,予不游西海也,吾馬安得不犯之稼?’野人大喜,解馬而予之。」

蘇林仔細听去,此時蔡先生講解地似乎是一則聖人孔的行游事跡。說的便是有一天孔出游,途馬兒偷吃了農夫的莊稼。農人很生氣,捉住馬兒並把它關起來。貢知道後,就低聲下氣的前去懇求農人放了馬兒,沒想到農人不理會貢。

孔說︰「用別人听不懂的道理去說服他,就好比請野獸享用太牢祭祀的牛羊豬三牲,請飛鳥聆听韶這般優美的音樂一樣。這是我的不對,並非農人的過錯。」

說完,孔于是命馬夫前去。馬夫對農人說︰「你從未離家到東海之濱耕作,我也不曾到過西方來,但兩地的莊稼卻長得一個模樣,馬兒怎知那是你的莊稼不該偷吃呢?」農人听了覺得有理,就把馬兒還給馬夫。

就是這麼一個「孔馬逸」的典故,蔡先生說完之後,便笑著對眾學生道︰「之于‘孔馬逸’,爾等有何不解之處,皆可道來。」

本來安靜的教室學堂,蔡先生這一句話音剛落之後,便立刻喧鬧了起來,秀才舉人們議論紛紛,互相之間開始爭辯自己的看法。

「這……袁兄,蔡先生這是何意啊?」

听了「孔逸馬」的典故,蘇林的心也有所感,不過他更加奇怪的是。似乎這蔡先生只說故事,而沒有任何地講解,反而讓堂下的學生們向他提問題。

「嘿嘿!蘇兄,我也是道听途說來的。這便是蔡先生的獨特之處,其他先生都是向學生提問題,以此考校學生們的本事和領悟。但是,蔡先生從來都不問學生,反而是讓學生來出題問他。實際上這是考學生的學問深淺,只有學明白了,才能問出有水平的問題。」

袁暮笑著說道,「方才蔡先生說‘孔逸馬’的典故,卻對典故背後的道理和思想只字不提,便也是希望我等學生發散思維,從多方面去思考典故內所蘊含的深意和思想。經過思考之後,再向他提出問題來。這便是蔡先生獨有的教學之法。」

「有趣!有趣……」

蘇林沒有想到,在天仁大陸當,竟然也有像蔡先生這樣獨特教學方法的老師。這樣的教學理念,比起那普通先生教條般的講解釋疑高明了千百倍。也難怪建安府府院能夠如此這般聲名遠播,許多其他州府的世家想盡辦法要將弟送到府讀書了。

「老師!學生不解,為什麼半聖貢都不能說服那名農夫,反倒是孔聖座下的一名粗鄙人馬夫說服了農夫呢?難不成那農夫的思想精神,比起半聖貢都更加地精深麼?」

這個時候,便有一名秀才站了出來,疑惑地向蔡先生提問道。

「蘇林,此人叫做呂通,听聞乃是雜家半聖呂不韋的旁系後裔。今年十歲,前年才的案首童生,只隔了一年的時間,便再次得秀才,去年的府試當可是第三。」

袁家便是立足在建安府各縣的翰林豪門,所以袁暮對建安府內一些青年才俊有識之士,都大多認得,便小聲地給蘇林介紹道。

「雜家呂不韋的後裔?看來建安府內果然藏龍臥虎,不是小小的豐樂縣可比。」

蘇林也看向那秀才呂通,呂不韋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貫耳,而方才呂通問出的問題,也同樣是蘇林心的疑惑,便也再次朝著蔡先生看去,想要听听蔡先生如何解疑釋惑。

「貢以卑詞求情,農人卻不為所動。何以馬夫之言,卻能夠讓農人動容呢?蓋因人各以類相通,述《詩》《書》于野人之前,此腐儒之所以誤國也。」

蔡先生似乎對這個問題還算滿意,微微頜首,又直白了一點解釋道,「貢雖然將來的成就是半聖,思想和精神比起區區馬夫來精深不知道多少萬倍。但是在粗人面前談論詩書,這是不知變通的讀書人所以誤事的原因。百家爭鳴之時,諸如墨家、法家、縱橫家等,也正是抓住了某些儒士的這一點,攻擊儒家,將這樣的儒士叫做‘腐儒’。便是說這樣的儒士是迂腐不化,只知道固守道理思想,卻不知道變通。」

在蔡先生開口講道理的時候,之前還議論紛紛的學生們又都安靜地聆听教誨。

「所以,馬夫的話之所以能夠比貢更有說服力。並不是因為貢的思想和道理沒有馬夫精深,而是貢說的那些大道理,農夫根本就听不明白,反而是馬夫淺顯易懂的話語,能夠讓農夫理解。」

听了蔡先生的這一番解釋言論,在場的秀才舉人們都恍然大悟,甚至有少數幾名舉人,智竅當光華一閃而逝,智海能思想巨浪翻涌起來,似乎將之前未曾想通的一些思想道理,全部又重新梳理了一番,用這則典故當「儒士要懂得變通」的道理去思考,便走出了思想的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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