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容忱終究沒能趕回來。
等到容瑾被零露送回來的時候，清歡已經醒了一會兒。肚子上還微微有些抽痛的感覺，說不上好，但勉強還能讓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暫時無憂。
「娘，嬤嬤沒了，嬤嬤沒了。」
容瑾不知清歡病了，從下了馬車，就眼珠子轉動搜索清歡的身影，直至被帶到暖閣，看著躺在床上，對她微微笑著的母親。
容瑾眼一紅，人已經甩開零露，撲了過去。
清歡被一把抱住。
「少爺。」香濃幾人驚呼，生怕被撞到了。
清歡對著幾人搖首，伸了手去握住容瑾，聲音有些發顫︰「什……什麼沒了。」
等出了聲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
每吐露一字，仿佛有刺卡在喉嚨里，刮得生疼。
容瑾只顧得抱著清歡哭個不停。
清歡心中大慟，抬眼去望零露。
「夫人……」
零露凝噎，砰地跪在地上。
「公主……公主去了。」
清歡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似乎晃了晃，要不是背後靠著，只怕整個人要往後倒去。「去了，去了……」
清歡眼中含淚，霧蒙蒙地，似乎看到了丹陽公主的身影。
她就站在那里笑著。
「姨祖母！」
清歡終究大哭出聲。
容忱站在庭院中，抬頭看著天空。
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聚攏在一起，明明他出門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
容忱伸手蓋在眼楮上。
身後有人緩緩靠近，一大股悲哀的情緒朝容忱涌來。
容忱忍不住落淚。
「終究是走了……」
容忱嘴唇翕動，不敢放下手掌，不敢說話，更是不敢說什麼話。
「怎麼就不等等我呢。」
「姨祖父，您……」容忱轉過身，看著蒼老了不只一圈的駙馬王堂，看著他漸漸彎曲下去的腰背。
只覺得明明那個時候，還能抱著自己舉高高，讓他享受了父親身份的老人，已經是垂垂老矣了。
他實在沒辦法去相信。
可眼前的事實，卻是擺在他眼前，容不得他不去相信。
正如姨婆，丹陽公主的死，他一直告訴自己只是睡著了，明天就會醒了。可……這丹陽公主已經掛起的白色帷幔，刺得他的眼楮疼。
「去……去告訴皇帝吧。」王堂舉著手半天才拍了拍容忱的肩膀︰「去吧，去吧。這些年，終于……去告訴他吧。」
容忱抿唇，目光微冷。
王堂已經背過身，慢慢踱步回去。
「去告訴他們，別來打擾。我要陪著她，一直都在一起的，我不能丟下……」
聲音越發蒼涼，容忱听得眉心微動。
正要說話的時候，王逸那邊派了人過來。
容忱不得不讓人看著駙馬王堂一些，自己去了前院。
雖說丹陽公主身體日益不好後，府里就開始悄悄準備身後事，顧而不算慌忙，可到底真的操辦起來，還是揪心的疼。
許多許多事情，不是王逸一個人能處理的來的。
有關喪事，有關皇上那邊，還有丹陽公主遺留下來的勢力和許多問題。老部下紛紛過來哀悼，這一切的一切把王逸弄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
容忱過去的時候，王逸正在同管事們說話。
「你可算來了。」
容忱點頭︰「什麼事？需要我做什麼？」
王逸左右看了看，蹙眉︰「祖父呢？」
「在……姨婆那邊。」
王逸嘆氣︰「我要說什麼好呢。我該如何好呢……容忱啊，我……」
容忱拍了拍他的肩膀︰「宮中我去吧。」
王逸猛地抬起頭。
容忱扯了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無論如何，總要讓姨婆能安心的走完這最後一程。有人若是這個時候，惹出糟心事，我定是不肯的。」
這也是王逸擔心的。
只是容忱過去，怕就怕被壓在宮中。
容忱卻是沒辦法顧及這些。
臨走前，對大女乃女乃說道︰「我讓清歡不要來，之前說是動了胎氣，可是想著依她的性格，肯定會帶著容瑾過來。」
大女乃女乃點頭︰「我知道，不會讓表弟妹受累的。」
大女乃女乃臉上都是深深的倦容。
可容忱實在有私心，不願意清歡太過受累。
容忱轉過頭，到了大門口的時候，已經有提早接到消息的人，上門來。
容忱同認識的幾個點點頭，這才快馬趕去了宮門口。
宮門不出意外地緊閉著。
「臣求見皇上。」
容忱飛快下馬，撩開下擺，跪在地上。
趙陽今日當值，看著前面宮門口有人在探頭探腦。眉頭一皺，人就過去。正要拍頭，嚇唬嚇唬他們的時候。
听到他們的議論聲。
「怎麼辦，容大人已經在宮門口跪上半個多時辰了。」
「是啊，是啊。我們要不要去告訴皇上啊。」
「你去，我是不敢去的。這可是……」
「可是什麼……」
「啊……」二人尖叫著轉身，看到趙陽在他們背後，忙匆匆行禮就要躲開去。「趙大人，我們，我們去干活了。」
趙陽沒有心思去抓他們。
只是走到緊閉的宮門。
「誰在外面？」
看守的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混賬。」趙陽冷哼一聲，伸手把門打開。
跪在地上的容忱听到動靜抬起頭。
「趙陽。」
「容忱。」趙陽上前想要扶他起來︰「你怎麼跪在這里。」隨即話音消失，視線看向容忱額頭上綁著的白色緞帶。
「這……這是怎麼回事。」
容忱半靠著趙陽，等血液重新流動，雙腳不在麻痹了，才勉強出聲︰「帶我去見皇上把，我有要事求見皇上。」
趙陽也不耽擱，半拖著容忱就往里面走去。
兩個人說著話。
「是不是……」
「是。」
趙陽嗨了一聲︰「走吧，我看皇上不會讓公主的喪禮出事的。」現在想來，哪就這麼巧讓他看到有人探頭探腦的樣子。
要是真有人不想讓他知道。
把他叫去別的地方，或是那邊不站著人。
他只怕也沒有想到去開門查看。
而這宮里，對丹陽公主有善意的，也就當屬皇帝一人了。
……
「慢一點，穩妥一點，千萬別晃了，也別撞到人。」前進的馬車上，青果同車夫坐在一起，一面看著路況，一面小聲囑咐。
馬車里頭，清歡整個人躺在墊得厚厚的被墊上，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