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連下了幾天的大雨，就在以為婚禮要在瓢潑的雨中舉行的時候，天氣終于晴了。零露從回事處回來，路過邊上擺著的雨棚，不禁微蹙起了眉頭。
這幾日的大雨，並不小。
就算是撐著油紙傘，可也會全身都淋濕。
清歡已經好幾天，不曾邁出正院一步了。下人們皆是擔心，若有一個沒注意，滑了腳，出了意外，這罪責她們可是擔當不起。
在她們的碎碎念下，清歡也不想出去。
一來，她若是出去走動，必然惹得人心惶惶，而且陣勢不會小。二來，她也是怕下雨天，有個什麼變故。
如此一來，倒還不如一個人在院子里呆著。
為此容忱公干之余，特地去了一趟書局買了幾本打發時間的話本，清歡偶爾翻上幾番，倒是很容易就一日過去。
只是這樣的日子，對待嫁且婚期就在這幾天的林音就不太好了。
听幼圓講，這幾日作為新嫁娘本該好好休息，養足精神的林音，卻是擔心地整宿整宿都睡不著。
不過也是……
這樣的婚姻，一輩子並是一次。
特別是對于女人來說。
何季同那樣，完全是個特例，且他是男人。
男人娶再多妻子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可是女人就是不同了。
偏清歡又不能出門，就算有心勸上幾句，也不好把她請過來，就為了這些事情，恐怕因此還會適得其反。
零露回到正院的時候，已經是飯點了。
好在清歡這些日子，覺比較多，總是會再多睡一會兒才會起床。零露習慣性地放輕腳步，往里面走去。
「夫人，已經醒了。」從內室正巧走出來的香濃，看到笑了笑，低聲說道︰「今個兒天氣好，總算是不下雨了。」
零露听了點頭。
想來並是這個原因，夫人才會比往日早起了許多。
零露朝著香濃頷首，指了指內室，示意自己先進去。香濃也道︰「正好零露姐姐進去，我去小少爺那邊。」
「夫人說是讓小少爺過來，一起用飯。」
兩個人一進一出，往各自要去的地方走去。
零露掀開簾子，看到清歡坐在梳妝鏡前，忙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了過去，從她手里接過象牙梳。
「給我挽個寬松的樣式吧。」清歡笑著說道。
零露應是，打開香盒，抹了點桂花油，這才解開發髻，三兩下梳好，不一會兒就出現一個別致好看的發髻出現。
「還是你的手藝好，青果到底年輕，差了點。」
零露聞言笑道︰「等空了，我教教她。」就算她一輩子不嫁人，可也不一定就在內屋伺候，就算是在內屋伺候，可時間並不能每次都來幫忙梳發。
況且清歡是她的主子，零露自然是喜歡主子好。
更別說青果和青梨是她挑選出來的丫鬟，等于是她帶出來的徒弟。香濃和幼圓並不算，那個時候，她和蔓草都還年輕。
只是眨眼間，就是幾年過去。
蔓草已經嫁人生兒，前幾天兩個人還見了面，看到蔓草一臉溫柔地同自己的哥兒說話，有時候也會覺得羨慕。
只是……或許還沒有一個人，能讓她甘願嫁過去吧。
零露輕輕嘆了一口氣，找了幾朵絹花，挑了只玉蘭別在耳後。
清歡對著鏡子滿意地笑了笑。
她是不喜歡在懷孕的時候，帶著金銀器物，除了必不可少要出去，需要穿戴整齊，旁的時候，要嘛只是簡單的束發，要嘛就是一根玉簪子插著。
像這樣別著絹花，也是好看。
果然啊……就算是嫁了人，這女人還是愛美的。
「夫人，如今的氣色好。」零露樂呵呵地說道。
清歡笑著問道︰「哪里好，瞧我這肉長得，雙下巴都出來了，一笑就是兩層了。」她吃好喝好，雖然有孕期反應，可到底會逼著自己多吃一些，能吃的東西，盡可能的多吃，這不，看著比以前臉上多了許多肉。
容忱就是很喜歡。
夫妻二人晚上睡覺的時候，經常看到容忱抱著清歡在懷里，指月復時不時地按了按清歡的臉頰肉。
「我瞧著好。」零露只是笑。
清歡搖搖頭，想要站起身。
零露忙伸手去扶。
青果身後跟著幾名僕婦，手里端著托盤。
看到清歡出來，忙讓她們放好飯菜。
清歡淨手後，坐在椅子上，往門外看去。
零露見了，就走到外面去等。
「瑾哥兒喜歡吃粳米粥，舀那個吧。」看著桌子上擺著兩種粥食，清歡指了指右手邊的，想著瑾哥兒喜歡吃，母子二人這幾天不常在一起。
清歡可是想他了。
容瑾背著小手，邁著八字步，板著小臉，一步一步從外面走進來，等到了桌子邊，繼續肅穆著小臉，作揖請安。
「瑾哥兒給娘請安，娘好。」
清歡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瑾哥兒也好，快坐下來。」
青果幫著移開凳子。
容瑾坐了上去，抿了抿小嘴，接過特制的小碗小筷，很是沉穩的用飯。這樣的兒子，把清歡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直知道他有時候很小大人模樣，可這些年慢慢也開始活潑起來，當然其中沒少有趙陽的功勞。但對清歡夫妻二人來說，這是好事。
這回是？
清歡拿著目光詢問身邊的三個丫鬟。
零露捂著嘴直笑。
香濃也是笑得肩膀一抽一抽。倒是相處還不算久，不太了解清歡性格，只是主人問話，不敢隱瞞的青果給她解了惑。
「是老爺教得？」
看到零露和香濃雖笑個不停，卻也是點頭。
清歡才不得不相信。
她自己因著下雨的因素，連帶著心情也不好，也沒什麼說話的興致，難免就冷落到了容瑾，這才讓容忱回來之後，陪著兒子。
至少父子兩個人在一起，不會讓容瑾覺得委屈。
沒想到……
倒是又教出了一個小古板。
想著如今在外人面前，越來越嚴肅正經的容忱，忍不住想要扶額。
母子二人吃過飯。
容瑾期盼地看著清歡。
清歡問︰「瑾哥兒，怎麼了？」
「娘，今天天氣好。」
清歡一怔。
看到容瑾緊張地舌忝了舌忝嘴唇，忍不住鼻子一酸，到底還是個孩子，遂笑道︰「是啊，天氣好，瑾哥兒陪娘一會兒，等一下，我們去走走。」
容瑾眼楮一亮，拼命點頭︰「好。」
清歡讓青果帶著他去旁邊玩，這才同零露說話︰「什麼事情？」看到零露幾次欲言又止，想必是有事情要說。
「府里為了表姑娘的婚事，原本準備了雨棚，連著幾天下雨，昨日更是變成暴雨，管事們擔心今日時間不夠，連夜搭好了雨棚。只是如今……」
到底雨棚並不好看，可若是拆了的話，又怕明天下雨。
顧而零露心中也是猶豫，不知道該是讓人拆了，還是不該拆了。
「這樣啊……」
清歡抿了抿嘴唇，微微皺起了眉頭。按照她的想法自是是拆了的好，就算林音如今換了身份，娘家人就是自己，可……不排除有其他人因著榮郡王府的緣故上門。這……雨棚擺著的確不太好看，只是放在哪里也沒關系。
畢竟幾日來的下雨量，大家也是知道的。
只是如此一來，清歡就有些不好決定了。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只是因著清歡看中林音，在乎她的心里感受，這才猶疑不決，若是撇去這些，按照她的想法，自然是拆了。
雨棚搭建起來，顧而可以遮雨。
可如今雨停了，但地上和房間里因著幾日的下雨，沒有日曬過，有一股潮濕的感覺，實在是會讓人不舒服。
林音坐在床上，雙手模著身下背面的紋路，眼里滿是不舍。若說在莊子里當農婦的那些日子，是她的新生，而住在容府的短短個把月卻是她活到現在覺得最為愜意地日子。眼看著明日就要離開了，就算知道所嫁的是個良人，可到底還是滿滿的舍不得。
屋子里早在幼圓的帶領下，讓下人們裝扮一新，喜氣洋洋地，到處掛滿了紅綢和囍字。被褥都已經換了紅色的被面，下午要抬過去的嫁妝也已經裝箱完畢，放在旁邊的耳房里面。比較而言，她的嫁妝多了不少。
另外還有幾只空箱放在那里，準備下午的添妝。
林音站起身子，一步步朝著梳妝鏡前走去，鏡子里的人嘴角微翹，明明沒有在笑的，可卻能感染到她的歡喜和愉快。
林音忍不住模上嘴角，這就是我嗎。
這樣快樂。
林音不由得笑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砰砰跳著的心似乎也沒那麼緊張了。林音側著頭，听到外屋幼圓跟著幾個小丫鬟說話。
那是府里新采買的，也一並轉給了林音。
听著話，定是幼圓在訓導她們了。
看來這個丫鬟，沒有白白厚著臉皮向清歡要了過來。有了她，的確省心了許多事情，要不是身份不對，她還真想讓清歡幫著她培訓下人。
蔓草和零露不說，一個內管事一個外管事，把府里內外管得井井有條地，絲毫不用清歡擔心。就是身邊伺候著的兩個大丫鬟，香濃、幼圓都是個好的。
每個人拿出去都是能獨當一面。
林音覺得自己這樣不好，竟是有些不滿足了，忍不住又想笑了。
清歡並不知道這些。
若是她知道了，只怕也是一臉茫然。
說起來，她身邊的人，蔓草和零露是三太太在的時候，幫忙挑出來的。後來三老爺夫妻沒了，就是柳姨娘在看著。
等清歡在那個顏府醒轉過來，蔓草和零露兩個人就已經是個能干了。也就是當時年紀小，經驗不足，偶有出錯。
可這些年下來，自然是更加妥當。
至于香濃和幼圓，也是她挑選出來的。
不過兩個人本身底子就是好，清歡要了她們之後，就放手不管，只全權交給柳姨娘和蔓草、零露。
等她用得順手的時候，已經赫然發現兩個人也是能干的，特別是香濃。活月兌月兌地第二個蔓草，說來蔓草要不是嫁人之後，只怕是比起零露更加得到重用。
只是容全畢竟是容忱的心月復，加之清歡也希望身邊人幸福。
實在不願意讓她們夫妻二人分分離，她身邊缺一個蔓草，還能用零露頂上來。可容忱那邊卻是不一定了。
容全跟著容忱太久了，知道的事情也多。
有些事情，也就只有交給他才能放心。
如此一來，拿一個蔓草換取容全加倍地忠心，其實也是值得的，更別提從蔓草那里得到的也是感激涕零。
當然她們主僕之間的感情也不是那這些去交換的。
不過是希望對方好了吧。
只是清歡也在頭疼若是零露也嫁人之後，她身邊可就是真缺人了，只希望香濃能早點把青果和青梨帶出來。
至于零露不嫁人？
清歡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的。
林音听說清歡來了，忙讓人請了進來。
「嫂子來了啊。」林音親自去扶著清歡，嘴里問道︰「這幾日如何，天氣不好，一直下雨，我都不敢去找你。」
「這不出來放風了嗎？」清歡俏皮地說道。
林音掩嘴一笑。
兩個人坐到軟榻上。
幼圓指揮下人上了茶點。
清歡看了說道︰「看幼圓這般能干，我倒是舍不得了。」
「這可不行，我如今也是離不開幼圓了。」林音笑眯眯地說道。她心里清楚清歡不可能跟她要回幼圓，不過是故意這樣說而已。
只是她說的的確是事實。
林音想了想笑道︰「只幼圓是不行的，嫂子若是看上其他的，只要我有的，隨意你拿去了吧，可就現在這麼一個機會哦。」
「你個小氣的。」清歡搖搖頭︰「說來有一個事情。」
林音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臉色一正，挺了挺背︰「您說。」
清歡見了就笑︰「不是什麼大事，不用這麼緊張。」
林音嘿嘿一笑。
「就是那雨棚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林音點頭︰「府里那些下人因著我的事情，連夜冒雨做事，本來就覺得抱歉。就算嫂子不說，為了這件事情，我也是想去找你的。」
「我是想著出了錢，就當了賞錢當做我的謝意。」
她可是听說過有幾個身子差一些的，似乎還因此生病了。就算買藥錢有府里出了，可到底是累了身體。
林音沒辦法無事。
不知道是不是有言在先，反正林音在這府里住一個多月的感覺並是四個字賓至如歸。她的身份，其實根本經不起推論。
就看她張口閉口叫清歡嫂子，而不是表妹的稱呼，就能從中看出一些門道。
只是這些容府的下人，卻是視而不見，見到她的時候就真的當了表姑娘一樣，恭恭敬敬地。這要是換了安慶侯府，定是要被人說寄人籬下，孤苦無依跑來投靠。
反正怎麼難听的話，定是都有的。
可這邊卻是沒有。
或許那些人心中有講過。
但至少林音在他們的態度上，不曾看到一絲一毫。
這才是使得她能安心住上這麼久的原因。
「這樣也行。」清歡自然是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讓零露去請了大夫過來看。醫藥費也是府里出的，只是到底是為了林音的事情才生病。
林音若是肯出面是最好不過的。
明日的婚禮，三日後的回門，這些事情，還需要府里的下人做事。若是林音做得好，那些下人做事自然也會有干勁。
林音讓幼圓去里屋取銀子。
清歡冷眼看幼圓似乎掌管著林音的私房錢，也沒有要鑰匙，是直接過去拿的。畢竟一百兩不是小數目，不可能單放著，按著規矩必然是鎖好放在箱子里的。
真正見到幼圓得到林音重用，清歡松了一口氣。
其實她想到幼圓還是會有些羞愧地。
畢竟她是被她送給了林音。
就算幼圓自己是願意的，可這卻也是事實。若是一個處理不當，往日的主僕情分怕是也要沒了。
如今見到她真的不錯，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完畢，清歡就說起雨棚的事情。
果然林音一听，似乎有了煩惱，眉頭緊皺著。
畢竟誰也不想要有個意外。
「要不等晚上再看，到時候看天色如何，若是晴空，就連夜把雨棚給拆了。比起搭建，拆掉的話，大概只用一個多時辰就可以了。」零露提了一句。
清歡點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又有林音的賞錢在先，那些下人也不會覺得麻煩，心里的情緒也會少許多。
「你覺得呢？」清歡丟給林音來處理。
林音自是點頭。
兩人商量完後，看著時間差不多，清歡就打算回去陪容瑾。
林音準備送她出門。
只是還未離開院子，外面青梨匆匆跑了進來︰「夫人，二女乃女乃來了。說……說是給表姑娘送添妝來的。」
四姑娘？
清歡抿了抿嘴唇。
林音見狀就問︰「嫂子，我要不要過去？」
即是娘家人，四姑娘來得並沒有錯。
清歡想了想，點頭，對林音道︰「我們一起去吧，看看她給你添了什麼好東西。」
林音扯了嘴角笑。
兩個人到的時候，四姑娘正在低頭喝茶，旁邊站著青果。
「你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