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斜靠在榻上，手里抱著一只引枕，崔媽媽正站在身後輕輕按壓著她的頭部。
「終究只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羊狼。」
听著話，崔媽媽心口一跳，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大太太微微睜開眼楮。
崔媽媽笑了笑，手上的動作繼續。
「太太您心善，但這人呢總是不滿足的。這十個里面好的也就只能是一兩個。」崔媽媽忍著膽寒的感覺，勉強讓自己笑著，她不清楚大太太只是說三姑娘一人還是算上了七姑娘。若是兩個姑娘都是的話，崔媽媽覺得大太太越發的可怕了。這一年來，大太太和七姑娘的來往，她是一路看著過來的。
崔媽媽幾乎以為大太太真的把七姑娘當成二姑娘的替代來疼愛了，雖只是個替代，但心還是好的。
但倘若不是……
崔媽媽心里打了個冷戰，只能告訴自己是自己想多了。畢竟三姑娘的事情和七姑娘沒有任何關系，大太太說得絕對不可能是七姑娘。
而三姑娘的話……
「你覺得七姑娘怎麼樣？」
幸好心里早有了準備，崔媽媽才沒有像方才那般失態，聞言只是一怔，才帶著遲疑地說道︰「這人心都是肉長的，七姑娘從小就沒有了父母，大太太這一年來對七姑娘的好不只身邊人，府里的人哪一個不是看在眼里的。七姑娘也是慢慢地親近了大太太，想來……想來七姑娘對大太太也是有心的。」
崔媽媽斟字酌語，生怕哪里說錯了話，反而把自己賠了進去。
大太太聞言笑了︰「沒錯，我這一年來做得……若還是讓人懷疑，就可笑了。」
大太太滿意地坐了起來。
「不是讓人去叫了嗎？怎麼還沒來。」
崔媽媽道︰「可能哪里耽擱了一下吧。」
大太太揚了揚眉頭︰「也是，青姨娘那麼一出下來。她自然也只敢去找七丫頭……」
崔媽媽松了一口氣。
「……我的兒說得沒錯，青姨娘是個蠢的，我也只要好好對七丫頭好。在讓自己活得好好的，這府里就誰也越不過我去，瑋兒的地位也就是誰也比不上。」大太太喃喃說道。
崔媽媽往後退了幾步，有些話是不能听的，只讓自己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地做著木頭人。
三姑娘等著下人進去通報後，惴惴不安地進屋。
大太太依然躺在榻上，眼楮閉著。
崔媽媽站在一旁。
屋子里靜悄悄地，只听見三姑娘自己的走路聲。
三姑娘心一緊，躡手躡腳地放輕了步伐。
等走到離大太太一臂之遠的時候，停了下來。
屋子里沒有人說話，大太太似乎睡著了一樣，沒有注意到三姑娘的到來。但是方才下人進去稟報的時候，三姑娘也確信自己听到大太太的話了。
三姑娘知道大太太這是在警告自己，也是一種懲罰。
她可以扭頭就走，也可以去父親那里告狀，但是……三姑娘腳步剛移了一下，馬上又收了回去。清歡的話再三姑娘的腦海里，一遍一遍地回響。
三姑娘明白姨娘找自己的事情，大太太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不聲張不說話就是想看自己的反應。而自己做了什麼，直接听信了，然後……紅著眼楮去了七妹妹那里。至于為何如此，不過是讓府里人看到自己受了委屈然後同七妹妹連在一起，等自己去了七妹妹那里，七妹妹定會不得不幫著自己。
可是結果呢……
三姑娘面色有些灰敗，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屋子里實在是安靜地過頭了。
撲通撲通地，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髒跳動的聲音，不……還有自己呼吸的聲音。
這種氣氛實在太壓抑了。
被吊著不上不下的。
三姑娘也明白大太太若真是對付一個人實在太容易了。
突然屋子里有了聲音。
崔媽媽忙上前。
大太太長開眼楮扶著崔媽媽的手，坐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來了多久了？」又扭頭責問崔媽媽︰「怎麼三姑娘來了也不叫醒我？」
三姑娘忙上前笑著道︰「也是剛來不久，太太睡得可好。」
大太太笑了笑點頭。
「這些日子有些累，方才躺了躺也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你也坐吧。」
三姑娘左右看了一眼，有些猶豫。
屋子里並沒有什麼椅子，除非自己坐在腳踏。
崔媽媽注意到三姑娘的動作，呵呵笑道︰「三姑娘等一等。」
沒一會兒從角落搬來了一張綿杌放到塌前︰「這還是有一日七姑娘過來的時候，帶來的。大太太讓七姑娘坐在塌上，七姑娘還不肯。」
三姑娘勉強笑了一笑。
大太太道︰「王家來了消息。」
三姑娘一听坐直了背。
大太太似乎沒有看到她的小動作，只是淡淡地說道︰「那一日不過是去上香，看不看上，看沒看上，我也沒有當一回事情。畢竟王家的門第，我們府里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交上的。」
同七妹妹之前說得一樣。
三姑娘懊悔地咬著下唇，心里再一次氣惱青姨娘老實給自己惹麻煩。
「……但是姜三女乃女乃和王太太是熟識，也是好友。你的事情我也心焦，也不舍得你一直如此，才悄悄地找過姜三女乃女乃幫忙。正好姜三女乃女乃看著不錯，才向王太太提了提。你的那些名聲……府里人且不去說。外面的人怎麼看，你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王太太好不容易有些意想……」
三姑娘臉上一亮。
大太太繼續道︰「但這件事情還沒有和你父親仔細說過。我也沒有想好，到底你也不是我肚皮里出來的，你父親又疼你，我就算有想法也不過只是提議罷了。只是……這一次的婚事，若是你也覺得好的話，還是要盡快。」
「我會去和父親是說道額。」三姑娘月兌口而出。
大太太臉色一沉︰「胡鬧，這事情能是你一個姑娘家能說道的嘛。沒得你父親還回來說我管教不當，你若是日後言行還如此不規矩，我看這門婚事還是直接推了罷了。」
「不是……不是……」三姑娘憋紅著臉想要解釋，但又不敢說自己是想借青姨娘的口傳到父親耳里，但當著大太太的面，三姑娘如今還沒有蠢地直接說出口。
但……不管如何。
「太太，我……」
大太太擺擺手嘆了一口氣道︰「少不得還是我要去說……」
三姑娘感激地看向大太太。
這時外面有人稟報︰「大太太，大少女乃女乃來了？」
王薔？
三姑娘縮了縮脖子，大太太不喜這個嫂子，是滿府都知道的。只是老太太卻似乎很是喜歡這個孫媳婦，大少爺對大少女乃女乃也是不錯。
顧而除了在大太太面前，王薔在府里過得還算是如魚得水。
府里幾乎一大半的中饋也移到了她的手里，若不是大太太積威甚深，加上顏老太太想故意引起婆媳二人的矛盾，免得聯合起來對付了她，顧而選擇平衡兩個人手中的權力。
王薔也不傻，若沒有大事，除了按規矩請安，是很少來到正院的。
今日怎麼會突然過來？
不只三姑娘不解？
同樣的崔媽媽也是不明白，只揪著心往大太太那頭望去。
大太太皺了皺眉頭。
「你先回去吧。「
三姑娘恭敬地應是，起身往外走去。
王薔正等在門外。
「嫂子。」三姑娘福了福身子，她對王薔心里是很是防備的，就憑著她一進門，一年沒到，就能在府里幾乎和大太太斗個旗鼓相當。
還有一點是，清歡幾乎沒有和王薔怎麼接觸。
三姑娘冷眼看過去，不是王薔沒有想去認識或者想通七妹妹示好，而是清歡自己故意躲著王薔。王薔越發的親近反而把清歡推向了大太太。
這一年來清歡和大太太的關系，未嘗不是沒有王薔的功勞。
「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太太在里屋等著呢。」
王薔點了點頭，笑著看三姑娘里去後，這才邁步往里走去。
「你來做什麼？瑋兒呢？不是和你說過嘛，你只要伺候好瑋兒就好。我這里你也就不用過來了。」大太太再怎麼對王薔不滿，看在顏瑋的份上還是忍著氣。
清歡有時候看著這一對婆媳想過若是日後王薔生了兒子，大太太對她的態度會不會不一樣，婆媳之間的矛盾會不會因此得到緩和。
又或者，矛盾反而會因此加大？
「……是有一樁事情，兒媳婦想和婆婆商量商量。兒媳年小，有些事情也不知道該不該做，想著婆婆經的事情多……這才。」王薔淺淺地笑道。
這話一出，大太太皺了皺眉頭。
崔媽媽更是一驚，大女乃女乃什麼時候會這麼和軟的說話，又似乎只在剛成親的時候，才看到這樣的大女乃女乃。
「老太太那里……」大太太才剛開了個口，還不等繼續講下去。
王薔已經笑著說道︰「相公說了，若是兒媳婦有事情，要多找找婆婆才好。兒媳婦也是這麼覺得，婆婆您看？」
提到瑋兒，大太太心里縱使還有疑惑，還是不得不開口問道︰「是什麼事情？」
王薔眼珠子一轉，抿嘴笑道︰「七妹妹今兒個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