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送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一只手帕被遞到了她的面前。林冰吟抬眼一看，竟然是霍青。他在這里待了多久？為什麼自己竟然沒有發覺？林冰吟沒有去接手帕，避開了他的眼光，聲音中已帶了一絲怒意︰「你在這里干什麼？」
手，自然地縮了回去，霍青的聲音淡然地听不出一絲情緒︰「我回汜水關經過這里，卻不見主帥，自然要來找找。」
林冰吟伸手，輕輕將大漢的眼皮合上，「哦，那我們回去吧。」
兩人刻意拉開了距離，沉默地向前走著。林冰吟心神恍惚，忽然被地上的尸體絆了一跤，險些摔倒，身後，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了他。林冰吟低頭看時，竟然是一具被削去了半邊臉的尸身。雖然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並沒有吃過東西，仍然「哇」地一聲吐了出來。手帕，再一次遞了過來，而這次，林冰吟並沒有拒絕。淚水從她的眼中涌出，她放聲痛哭起來。哭聲在這個天然的墳場回蕩，驚起了一樹寒鴉。
霍青靜靜地看著她，眼中帶著一絲憐憫和同情。以往每次見到她，都是那樣的決然，即便是與心愛的人永不再見的夜晚，也不曾見她哭得如此肆無忌憚。他暗想︰是不是皇上交給她的擔子太重了？畢竟，她也只是個女人呵！
林冰吟慢慢停止了哭泣，忽然悶悶地問道︰「你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什麼樣的感覺？」霍青怔怔地搖頭，「太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經忘記了。」
「真的能夠忘記嗎？」林冰吟低聲微嘆著。
霍青猛醒過來，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你是說，你是第一次殺人？」這怎麼可能？作為閔天澈的心月復，他早就明了她的身份。在刀劍叢生的江湖中走過，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上走過，她竟然說她沒有殺過人！
「為什麼要殺人？」林冰吟的聲音遙遠地像是從天邊傳來，「我走上戰場，只因為我是一個醫者；我出言參贊，只因為我不想無辜的百姓被牽連而失去生命；我收降白如楓，只因為我不想看著他一錯再錯！」
「那你以前在江湖……」話已出口，便再無法收回，霍青看著林冰吟的臉色漸漸轉暗，心中明白自己說錯了話，不由暗暗懊悔。
「是的，有很多人因我而死，對他們，我的確心有歉疚。」林冰吟咬了咬唇，那夢中飛旋的血色再一次在眼前飄過，「可是我，沒有殺過人。」
霍青不由又看了她一眼，因緣巧合，居然讓他看到了她最最脆弱的一面。他沉聲安慰道︰「他們，是敵人。如果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你。」
「可是，他們只不過是听從將令而已，他們，又有什麼錯？憑什麼曝尸荒野，憑什麼血灑疆場？」林冰吟冷然道，「該死的，不過是那些手握權柄，一心想要征服他人，征服整個天下的人！他們，為了滿足自己的****，才不會管自己身後那累累的白骨！我很想知道，他們每天晚上，真的能睡得安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