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緒又飄回了一天前，當他懷著滿腔的恨意，走近冰冷的龍榻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明黃的絲幔松松地挽起，陳舊得幾乎看不出原來華美的色彩，正如同那榻上睡著的垂暮老人，白發蒼蒼，皮膚松弛，臉上布滿了刀刻般的皺紋。一股濃濃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揮之不去。時間在這里似乎已經停滯，只有一個老人在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明帝似乎感覺到有人走近，吃力地睜開了眼楮，看到是他，不禁又閉上了眼楮，翻了個身，喃喃自語著︰「我又做夢了。哎，七弟，我不是不想把命給你，我只是沒臉去見你，去見父王啊！」
「你也知道你對不起我們？」閔天澈忍不住開口，「你自己看看，萬里河山被你弄成了什麼樣？」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該害你，不該重用錢灃這個小人，不該逐走風仲謀，不該把大權交給梁思成，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閔天澈強忍住滿腔悲憤︰「我是你的弟弟呀，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為什麼？！難道權力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皇帝的寶座可以凌駕于一切之上？」
明帝近乎溫柔地望著他︰「你知不知道，從小，我有多羨慕你？我是嫡子，又是長子，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有抱過我！他只會訓斥我，說我做得這樣不好，那樣不對，可是，他竟然抱著你，手把手教你寫字！我有哪點比不上你？當他抱著你罵我的時候，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好想，好想讓他也夸一夸我，我不停地做事，不停地操練，可是結果呢？他竟然把王位留給了你！你才是個八歲的孩子呵，你懂怎麼治理國家嗎？你懂怎麼料理朝政嗎？你不懂！而我呢，我一直在做這些事，我一定可以做得比你好！一開始，我真的沒想過殺你，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的選擇——是對的。所以，當茹妃四處去聯絡老臣子時，我只是將她趕去了庵堂；所以，我才會給你兵權，讓你放馬疆場。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帶兵帶得那麼好！當錢灃告訴我，軍中只知道有睿王而不知有皇帝時，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我怕，我怕你會取代我！所以，我……」
「所以，你就陷害我？還賠上了十萬大軍的性命？閔天澄，你夠狠！」
「那都是你一手訓練出來的玄甲軍，如果你有事，焉知他們不會造反？」明帝目光渾濁，話語卻如刀似劍，「所以我只能選擇犧牲他們。沒想到一步錯，步步錯，到頭來，我本來不想殺你的，可是我怕啊，我已經陷得太深太深。」
「所以，你就讓他們把我關在暗無天日的湖底，讓他們用粗逾手指的鐵鏈鎖住我，還把鑰匙丟入湖心，讓我再也走不出牢籠。閔天澄，你不想背上殺弟的惡名，可你所做的一切，比殺了我更讓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