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行 第三十六章 鬼才李四

作者 ︰ 酒徒

第三十六章鬼才李四

妥歡帖木兒幼年曾經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被權臣燕鐵木兒派人毒死,少年時又日日提防著在權臣伯顏謀害自己,因此性格非常陰柔。{——}與奇氏兩個談談說說間,就將幾萬人的生死定了下來。

這種故意派人去送命的事情,當然不能拿到朝堂上公開討論。因此第二天,妥歡帖木兒又命人把右相月兌月兌給宣進了宮中。在大明殿內,將自己的奇思妙想仔細跟對方陳述了一遍。

那中書右丞月兌月兌雖然號稱儒門子弟,卻非常推崇「慈不掌兵」的道理。听完了妥歡帖木兒的聖諭,想都不想,便大聲回應道︰「陛下此法甚得兵家之妙。臣先前之所以遲遲未敢有所動作,就是怕貿然派了兵馬去,萬一有個折損,非但漲了蟻賊的志氣,還會在朝中引起很都沒必要的非議。這回,即便漲也就漲了。只要陛下和臣都知道這是驕兵兼疲兵之計,諒朝廷中其他人也不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妥歡帖木兒聞听,立即明白月兌月兌是在借機提醒自己,不要過後不認賬,反而借著「喪師辱國」的由頭,再次削他的丞相之權。便笑了笑,非常大氣地回應,「愛卿盡管放手去做,切莫有什麼後顧之憂。朕與你是總角相交,還能信不過你麼?!」

「能得陛下如此信賴,臣豈敢不鞠躬盡瘁!」中書右丞月兌月兌將手按在胸口上,先俯身施了個蒙古人的傳統禮,然後繼續說道,「臣聞兩淮的鹽丁,素有善戰之名,曾殺得蟊賊們見運鹽大旗便望風而走。他們又是南方人,習慣了徐州一帶陰濕的天氣,不如就近調過去,征討!」

「甚善!」沒等右丞月兌月兌把話說完,妥歡帖木兒便大笑著鼓掌。那兩淮鹽丁,就在前年差不多時候,還因為官府拖欠了他們熬鹽的柴草錢,聚集起來鬧過一次事。雖然被及時鎮壓了下去,卻始終是個隱患。調他們去跟芝麻李拼個你死我活,一石兩鳥,實是高明至極!

月兌月兌陪著妥歡帖木兒笑了幾聲,然後想了想,繼續啟奏,「至于領兵的主將麼,禮部侍郎逯魯曾任山北道廉訪使,不但知兵,而且善于料民。派他統率鹽丁征繳芝麻李,獲勝之後,剛好留在徐州安撫地方!」

「逯魯曾?」妥歡帖木兒想了想,臉上露出了幾分猶豫。逯魯曾是天歷二年(1329年)的進士,漢人,章做的花團錦簇一般,平日處事也素有剛正之名。但是這個人就是個對朝廷忠心耿耿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月兌月兌,後者竟然讓他去送死?!

「逯魯曾才華橫溢,朝中漢官,多唯他馬首是瞻!」月兌月兌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妥歡帖木兒立刻下定了決心。

漢官是朝廷養來安撫天下讀書人的,豈能讓他們抱起團?既然那逯魯曾自己找死,好吧,干脆朕就成全了他。想到這兒,妥歡帖木兒點點頭,冷笑著說道︰「朕記得上一任淮南宣慰使,好像死在反賊彭和尚手中了,就讓逯魯曾兼了它吧!你替朕擬個旨,讓逯卿即刻起身赴任!」

「臣,遵旨!」月兌月兌立刻又一躬身,大聲回應。

「你啊,何必如此拘禮?!」妥歡帖木兒笑著搖頭,嗔怪自己的右丞月兌月兌總是一本正經,「令弟也先帖木兒回來沒有?朕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改天讓他進宮來,陪朕一起做做木工!」

「臣,臣替舍弟謝陛下厚恩!」月兌月兌再次躬身下去,感謝皇帝陛下的厚待。

也先帖木兒是他的親弟弟,現任御史大夫之職,上任之後辣手肅貪,令朝野風氣為之一振。但是因為手段過于激烈的緣故,他的做法也引起了一些臣的反對。其中屢屢跟他唱反調的,就有先前被月兌月兌舉薦去當替死鬼的逯魯曾。

很顯然,妥歡帖木兒心里頭明白月兌月兌是在借機鏟除異己,但是念在兄弟二人都勞苦功高的份上,故意裝了糊涂。所以月兌月兌必須主動向皇帝承認,自己兄弟領了這份恩情,以後一定忠心耿耿,死而後已。

「什麼厚恩不厚恩的,朕和令弟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至今宮中,還留著他當年親手給朕做的木雕呢!」仿佛真的很重視彼此之間的有情般,妥歡帖木兒擺擺手,笑著補充。

君臣二人又聊了幾句朝政方面的事情,然後月兌月兌施禮告辭。離開了皇宮,立刻把自己的心月復謀士李漢卿叫到身邊,用極低的聲音吩咐,「小四,朝廷馬上要對徐州用兵,選了逯魯曾為主將,帶兩淮鹽丁進剿。你拿著我的本相的信物,去淮南那邊走一趟。吩咐那邊的幾個達魯花赤,派出的兵馬一定要精挑細選。」

李漢卿三角眼一轉,立刻明白了月兌月兌的本意。躬,大聲回應,「明白,屬下一定會幫逯魯曾大人提前把人馬準備好!」

他是月兌月兌的書童,行四,自幼被掠入丞相燕鐵木兒的府邸,鞍前馬後服侍月兌月兌。甚至連書都是陪著月兌月兌一起讀的,還因此識得不少字,差一點被月兌月兌的老師吳直方列入門牆。雖然因為他出身低賤,此事終未能成。卻也混出了個不大不小的「鬼才」之名。

後來月兌月兌見他做事認真,心思足夠機敏。干脆順水推舟讓他月兌了奴籍,還了原本的李姓,跟在自己身邊听用。所以李四又給自己取了個非常大氣的名字,喚作李漢卿。回到家里,繼續給月兌月兌當奴才。在外邊,則仗著月兌月兌的名頭四處招搖。

正所謂宰相家的門房四品官,這自幼一起長大的書童,怎麼著也得相當于一個侍郎。因此,有功名在身的官員見到了李四,皆要稱他一聲漢卿兄。那些沒功名或者官職稍低一些的,少不得就得叫他一聲,李老爺,或者四老爺,以顯其身份尊貴。

這位李四老爺,也是極其不敢忘本的。無論在外邊如何招搖,凡是月兌月兌吩咐下來的事情,哪怕是刀山火海,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長此以往,月兌月兌也就更倚重于他。凡是不方面自己直接出面的,或者根本就無法見光的事情,都會交給李四去做。李四也每每都做得滴水不漏,令月兌月兌滿意得更是無以復加。

這次,顯然又是件見不得光的勾當。因此月兌月兌也不多廢話,抬起手,在李漢卿的頭頂上梳理了幾下,就給模胯下駿馬梳理鬃毛一般,繼續笑著說道︰「小四,派你做事,我最為放心。待逯魯曾抵達淮南之後,你也隨軍一道去徐州。記住,無論此戰結果如何,你必須活著回來,把看到所有情景,詳詳細細說給我听!」

「是,大人!小四只要一口氣在,絕不敢辜負大人的囑托。」李漢卿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將腰挺了起來,回答得極為響亮。

當晚,他就帶上十幾個心月復隨從,裝做探親訪友的公子哥,騎著馬趕向了淮南。沿途經過滕州的時候,還念念不忘停下來找個客棧投宿,順便替月兌月兌打听一下,徐州紅巾軍的最新動向。那滕州距離沛縣只隔著一個微山湖,對去年冬天兀剌不花屠城之事,恨得一直牙根兒癢癢。此刻听過路人問起徐州紅巾的事情,多嘴的店小二立刻咬牙切齒地說道︰「您是問殺了兀剌不花的李爺麼?那可是響當當的好漢子。要不是他老人家有本事,咱們沛縣十萬男女老少的仇,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報呢!」

「小六子,別多嘴。趕緊給客人去打熱水洗臉!」掌櫃的見多識廣,被小二的舉動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拍了下櫃台,大聲呵斥。

「就去,就去!」小二一邊答應著,一邊繼續大聲補充,「我看您也不像個凡夫俗子,與其把大好頭顱等著蒙古人來砍,不如也去投了芝麻李呢。他那邊,絕對虧不了您這樣的人物。小的也就是又蠢又笨,身上還沒多少力氣。要不然,也早去投奔他老人家了!」

「小六子,你作死麼?作死自己去死,別拖累我!」沒等他把話說完,掌櫃的已經拎著根雞毛撢子從櫃台後沖了出來,沖著他沒頭沒腦地亂抽。「作死,作死。你也不想想你老子娘。你死了,讓她今後指望誰去?!」

打走了多嘴的小二,他又趕緊向李四等人道歉,「這位爺,您別听听嚇嚼舌頭。這孩子小時候腦袋被馬踩了,說話做事都瘋瘋癲癲。小老兒是念在街坊的份上,不忍心見他活活餓死。才硬著頭皮收留了他。誰料到,這小子死性不改,早晚得把自己送到大牢里去!您別听他瞎嚼舌頭。那芝麻李是個大反賊,我們都恨不得吃他肉,剝他的皮。您這邊請,小老兒給您砌一壺好茶。您先漱漱口,潤潤喉嚨!」

「不必了!」原本想學著折子戲里的模樣,暗中查探一番。誰料去沒騙過開旅店的小老頭兒。李四心中煩躁,丟下幾個銅錢,大聲吩咐,「你把馬給我等用上好的精料喂上,我等到外邊酒樓里去吃。記住的,一定要上等的精料,否則,爺爺饒不了你!」

「唉,唉!」掌櫃的連聲答應著,親自帶人把馬匹牽到了後院馬廄中,用早春的草芽喂上。那李四,則倒背了手,像個公子哥般帶著隨從在街上閑逛。每遇到人多的地方,都免不了要擠進去,看看熱鬧。

此刻正月剛過,各類店鋪的生意還沒有完全回暖。因此街面上看起來頗為冷清。聊聊幾處看起來頗為紅火的買賣,則是專門收購土特雜貨的鋪面。幾乎每個鋪面門前都排著一條長隊,進城販貨的挑夫一個個擦著腦袋上汗,滿臉興奮,仿佛擔子里裝得全是無價之寶一般。

憑著在倆任丞相府里煉出來的眼力價,李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快,就跟開鋪子的掌櫃混了個臉熟。見對方大把大把地拿錢收購挑夫送來的半透明石頭,便裝作好奇的模樣,笑著問道︰「這是什麼?最近行情很好麼?」

「這位小舍有所不知!」那收貨的掌櫃最近賺錢賺得手軟,笑了笑,壓低聲音道︰「這東西,叫做石硝,原本也不怎麼值錢的。但最近行情一下子就漲了上來。小舍如果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大的貨主。都是存了幾萬斤的,你吃下來,再想辦法運到黃河南邊。保準不會虧本兒!」

「黃河南邊,黃河南邊誰要這東西?!」李四愣了愣,敏銳地感覺到此物可能與芝麻李有關,皺著眉頭追問。

「那我就不知道了!」掌櫃地看了他一眼,笑著裝起了糊涂。「反正我就是個收貨的地商。那些行商把貨買了去,賣給誰,小的真的干涉不了。也從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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