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禍 第四十四章

作者 ︰ 夏鴉

趙啟傷得很重,心髒還被插了一劍,幸好修真者的體質比凡人堅強,只要丹田不破靈識不滅,都能救回來。

饒得如此,王長老也著實費了一番功夫才把趙啟身上的內傷修補得個七七八八,剩下就要靠自己休養。

王長老休息了一天後,和二位長老在旭陽宮議事。

「想不到掌門下手這麼狠,趙啟簡直是運氣逆天才活下來的。」

他們只當趙啟的靈識不穩是因為受傷太重差點死掉的原因,根本沒想到有人李代桃僵,趙啟的靈識早換了主。

張長老皺眉說︰「只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李赫淵的事只怕盛元宮現在也知道了,他們要是執意插手,我們只怕拒絕不了。」

華長老說︰「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掌門,看看她入魔的情況有多嚴重再做決定,也許有辦法挽回。」

天劍門歷代掌門和長老留下來的寶物不少,更有許多特意為克制心魔煉制的法器。只要緒秀姿入魔不深,他們三人能制住她就有希望救回。

王長老更為憂慮的是眼前的困境,「現在我們三人都不方便出面,還是需要個代理掌門人能站出來說話。」

張華二人互看一眼,這時候還有什麼選擇,整個山門中修為最高的就剩易榮城。他們原亦是接近渡劫期的修士,卻因李赫淵之故失了元嬰,雖然僥幸活下來,每日活著卻是在消耗修為,等修為用盡也就是他們的入土之日。他們這時要出現在眾人面前,不就明打著告訴別人天劍門已無能人,還不如繼續保持高深莫測的假像。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華長老說,「只願我們能渡過此劫,否則……」

王張二人也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沉重地長嘆。

以前還有個緒秀姿可以指望,現在他們三個老頭子外加一個才結丹的弟子,前途堪憂啊。

華長老心想,沒了緒秀姿,天劍門歷代積累下來的寶物會招禍,他們沒能力保住這些寶物,還不如送出寶物與盛元宮結盟,頂多就是每年進貢,好歹能保住這片地界。只是他心知這話絕對不能當著王張二人面前說出來,他們只怕當場要和他拼命。

三人各懷心事,坐在一起也無話可說,便各自回洞府。

易榮城還不知道自己馬上要成為代理掌門,他平日幫師尊處理門中雜務慣了,一回來連休息都來不及,就被下面的理事弟子請去。

門中三位長老喜歡閉關不理事,師尊潛心修煉也不理事,易榮城耗了這麼久至今才結丹,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頂上那四位不負責的尊長。

即使這樣,他也從來沒抱怨過一句。

好不容易把門中積累的雜務清去大半,易榮城抽空去探望趙啟。

他只要一閉眼就會看見趙啟那日像個血葫蘆的樣子,傷得那麼重還咧嘴笑著開玩笑,叫他別擔心。師弟們全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與其說是師尊的徒弟,還不如說是他易榮城的徒弟,尤其是趙啟,當年被帶上山時不過才三歲,可說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感情自然不一樣,他怎能不擔心。

到了趙啟洞府門口,立刻被門外的垃圾山震撼了……這好像是趙啟歷年來收集的垃圾吧?

易榮城一直很討厭趙啟什麼東西都往洞府里扔,誰不小心進了他的洞府,還以為自己走錯路到了天劍門扔垃圾的地方。

他皺眉站在外面不肯再往里走,大聲道︰「趙師弟,你在做什麼?」

趙啟邊走邊拍灰塵,站在洞口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揉著紅眼說︰「打掃打掃而已,東西太多了連躺都沒地方躺,晚上睡得腰疼。」

易榮城很高興他終于發覺自己的洞府不能住人,哪想到現在的趙啟雖然有原主的記憶,卻無法理解他收集垃圾的感情,只是覺得自己可能還會住上一段時間的地方,還是干淨點好。

「早說你就該扔掉這些垃圾,你又不肯听。大難不死看來還是有點用的,至少知道愛干淨了。「

趙啟不高興地說︰」大師兄,別說得好像我從來不洗澡換衣服似的。「

「知道就好。」易榮城見他滿頭大汗,好笑地問︰「怎麼不用法術打掃?」

「師兄,你看我傷成這樣,能用法術嗎?我靈氣都空了。」趙啟抱怨道,這點倒是真的,為了表現出‘重傷’的感覺,他散了靈氣,到時再修煉回來,就算有點不同也不會引起注意。

易榮城好心情拍拍地拍拍他腦袋,「好吧,師兄幫你一回。」

趙啟卻擔心地問︰「大師兄,你回來之後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吧?你還是回去休息吧,這點東西雖然麻煩,我又不是一個人干不了。」

易榮城欣慰地說︰「不錯,還知道關心師兄了。放心吧,你倒了師兄還挺得住。」

「大師兄!」

「好了好了,我不說你,看師兄的焚燒術。」

「……」

趙啟看著大火把洞府的入口和地面都燒得通紅,濃煙直往洞府里鑽,他真是……拜謝了。

盛元宮中,圖赭垂眼嘴角彎起,夷巽斜眼掃去,問︰「師弟何事這麼高興?」

他斂起笑意,淡淡答道︰「沒事。」

夷巽不滿地皺眉,「我不管你私下的動作,不表示你可以胡來。你的靈識是怎麼回事?」

「無礙,只是試試分神之術而已。」

「……這種東西是能試試的嗎?!分裂靈識輕則時常頭痛,重則識海撕裂,你閑得慌的話可以去馮國看看,那國君到底在搞什麼蛾子。順便去敲打敲打涂山宗,沒事給馮國君送靈獸做什麼?靈獸豈是凡人可以驅使的,別到時闖了禍,又要我們給他們擦**。這些小門派也真是的,淨是沒事惹事,還把我們盛元宮當槍使了不成。」

夷巽不滿地叨嘮了一通,圖赭很干脆地給了兩字,「不去。」

他氣得直瞪眼,還沒來得及罵這兔崽子,宮門外的弟子恭聲道︰「夷巽老祖,圖赭長老,掌門有請二位尊長去飛雲殿議事。」

夷巽沉聲道︰「知道了。」他轉頭低聲對圖赭說︰「回來再收拾你。」

圖赭笑,「你這麼緊張何不自己親自去?听說那國君生得漂亮性子又野,你不就好這口。」

「你這兔崽子是嫌皮癢對吧,今天我不教訓你還真翻天了!」

傳話的弟子沒飛出多遠,就听見身後的和照殿房頂震了震,金光四射。他很鎮定地指使仙鶴低飛,掌門又該頭痛頭這兩尊大神又把房頂拆了吧?說來盛元宮每年收納依附的小門派進貢,有一半都用在修補房子上。這兩尊大神何時才能飛升,已經成了掌門的心頭第一要事。

吳承光因年少時受盡刻薄沒長好身子,長得又黑又瘦,倒是有幾分似朱安人。他走明路,兩名心月復則暗中潛入,去找那些藏在官員中的暗椿。

他想像中危險重重的朱安之旅才開了個頭,就先踫上一個大問題——他和鄉里人一起擠牛車,听著那些人的朱安話,只听出幾個相似的音,完全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沒料到語言反而成了他目前最大的障礙,他一個外鄉人夾在朱安人中又不懂朱安話,實在是太顯眼了。

他真正煩躁著怎麼融入朱安人中,旁邊一名青年轉頭對他憨笑,說了一口帶著極重朱安口音的通用語。

「兄弟你是哪里人?」

吳承光心中一喜,忙道︰「我是來朱安尋親的。」

他說了極漂亮的一口通用語,車上八男一女帶娃子立刻齊齊看過來。

對面的老漢打量著說︰「從來只听說過去外頭尋親的,還沒听說過來朱安尋親的。」講的也是一口朱安口音,不仔細听還以為他說的是朱安話。

他話開了個頭,車上的人都笑了,倒無甚惡意。誰不知道朱安窮,若有法子誰願意窮一輩子,能離開朱安的早離開了,見識過外面的花花世界,誰還願意回來。

吳承光也附和著呵呵兩聲,說︰「我記得我家住在村尾,連著一片山,家里養了兩只老母雞,我哥常帶我去後山挖野菜。那年地里長不出東西,連野菜都沒了,家里窮得揭不開鍋,我爹就把我賣給了人販子,帶了我和十幾個孩子一路北上,轉手賣給人家做小廝。」

車上的笑聲都安靜下來,帶娃子的女人眼紅紅地望過來。

朱安窮人多,賣孩子的事哪個村都有,踫上光景不好的時候,人販子都是成群結隊的來朱安買孩子。他的話引來眾人的滿月復心酸,立刻拉近了距離。

先前說話的老漢嘆氣道︰「這世道,也是沒法子的事。小伙子還記得是住哪個村的?」

「我那時才五歲,只記得村邊有條小河,一到夏天水就低到腳踝子,村尾有個大怪石,我還記得隔壁的孩子叫狗子,有個叫春花還是杏花的女娃。」

哪村里的孩子沒有叫狗子,春花杏花的名字更是常見。他說的是似而非,倒是非常符合一個還不太記得事的歲數就離家的身份。

先頭搭話的青年說︰「我還真知道有個村子像你說的,就是我娘那頭的村子,他們那村後連著山,旁邊有條小溪,下雨成河,水少時成溪。」

吳承光露出一副大喜過望的表情,又跟他打听細節,不料得到了一條讓他心動的消息。

青年說那條村叫老埂阜,村里有家媳婦的男人是在安王手下當差,姓徐的,家中有些閑錢,買下了村中的荒地請人耕種。

吳承光不由想到李享乙以前給他的情報,安王身邊最得力的左右手,文能安邦武能定國,那文人叫徐靜方,有個妻子在鄉下照看田產沒有隨他去臨平,不知是不是和這青年嘴中說的是同一人。若是同一人……吳承光心頭頓時火辣辣的只差沒要那青年馬上帶他去找人。

二人在車上打得火熱,交換了姓名,青年叫李繼,吳承光說自己叫陳一,特意說是主人家取的名字。滿車人听又不免唏噓一番,連自己原本的名字都不記得,真是可憐。

李繼好談,吳承光刻意逢迎,下了車二人已經好得能穿同一條褲子,稱兄道弟,李繼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套出來了。

李繼帶他先去家中放下東西,宿一休明日再帶他去老埂阜看是不是他說的那條村。

吳承光大為感激,硬是把他原本拿來掩人耳目而裝滿的一包袱海貨全給了李繼。

李繼媳婦看著眼紅,朱安離海遠,平素用的都是岩鹽,容易得大脖子病。這海鹽、干海帶、干貝什麼的都是好東西,能治病又能給女人養身子,有錢也未必買得到,她狠狠掐了李繼後腰幾把。

吳承光瞧見也當作沒看見,心中暗笑,不怕他收,就怕他不收。俗話說得好,吃人手軟拿人手短,他人生地不熟的,收買人心給自己辦事的手段最熟練不過。

李繼推托了幾次,後面媳婦掐腰掐得狠,前面新認的兄弟盛情難卻,靦腆著臉收下,當下拍胸口誓言旦旦一定幫他找到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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