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我本辛晴
劉家的茅草房處于南山邊的一座小山丘上離得最近的人家相去也有四五里正如劉氏所言鄉里見他們母子憐沒有為難是真少有往來也是真
我听了有些安慰人多眼雜不往來便不知曉那于我才是好事
順著這小山丘往遠處看去點點星火零星的笑音傳來年味十足關于年的傳說很多什麼年獸作怪呀什麼年為四妃之首等等我那時听娘細說竟真信了幾分每年除夕這日從不曾出得門去此時不知有多少天真少女依偎在娘親肩頭細听這古老的傳說呢
冷不丁被一個重物砸過來與我上衣踫撞後嘩啦啦碎了一小塊小塊地濺到我身上還有些擦唇而過我定楮一看翠倚正舉起第二塊雪塊朝我扔來原來是打雪仗啊
當即也卷起袖子不甘示弱地回扔過去全然忘記了我們是「老人」的身份
劉漁郎大概是個粗心的被翠倚拉下來玩也只是嘿嘿干笑他毛手毛腳的又身材高大倒是被我們做了幾次活靶子
慢慢地我察覺到不對勁只見那融化的雪水順著臉頰流下來翠倚那嬌女敕的肌膚逐漸顯露出來而從劉漁郎看我的古怪眼神中我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大叔、大嬸您們」
五大三粗的漢子頭腦卻不夠靈光我慌亂地想著補救的辦法劉漁郎是極好糊弄的劉氏正在里間歇息應該沒有听到我們變調的聲音
我們借口累了匆匆忙忙跑進屋子見劉氏閉著眼楮呼吸均勻之態總算松了口氣
萬聖的除夕沒有守歲也沒有燃放爆竹之說年飯吃完後的時間里兒童去別家串門玩耍閨中小姐去集市燃放花燈年長的人們通常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推開窗戶看著外面夜空下分外奪目的煙火
劉漁郎的房間騰出來讓給了我們他自己挪到了外間的屋子里三間屋子都沒有門門簾一挑開一放下就管用不多時便響起了鼾聲身旁的翠倚也睡著了我數著小羊在極度疲憊的狀況下酣然入夢
這一夜我睡得極其的安穩心里更加喜歡起鄉村的靜謐來因為是正月初一我並不敢起得太晚以往每年正月初一都會去廟堂敬香或是去墓前祭奠今年的境況不允許我也只好是對著娘下葬的方向默默叩了三個響頭
早點是劉氏吩咐劉漁郎做的酒釀餛飩我本不喜餛飩見劉氏一片熱心直說這是他們家鄉習俗劉漁郎也在一旁露出期望的表情只得含了一個入口那想象之中難以言說的奇怪味道致使我此後再不能吃餛飩一物
落下碗筷劉氏道︰「老哥哥老嫂子你們來自外鄉一定沒有見過我們這里的正月集會就讓我兒帶著你們去看看瞧瞧這大新年的也圖個熱鬧去」
接著又吩咐劉漁郎道︰「兒啊你大叔大嬸都年紀大了你要好生照顧」
劉漁郎听話地「嗯」了一聲
我剛想拒絕劉氏又道︰「老哥哥听我一句勸趁著身子骨還算硬朗多出去看看走走別學我哇」
翠倚疑惑道︰「是如果我們都走了誰來照顧您呢」
這倒是一個問題我們出去一趟至少也要三兩個時辰怎麼放心留下老人家一個人呢
翠倚便道︰「不如讓我留下來陪您」
劉氏想了想道︰「那也好漁郎還不快扶著你大叔」
一個被休棄的王府側妃一個未婚配的毛頭小子我怎麼看怎麼別扭無奈有苦難言劉氏又極盡熱忱只好無奈地被劉漁郎扶著慢騰騰往外走去
這漁郎倒也老實規規矩矩地扶著我有些木訥地向我介紹著周邊的風景我有時也應和一聲集市上的人都把我們看做是一對父子直夸劉漁郎孝順他听了憨厚一笑也不辯白對我也愈加熱情起來
這樣又走了一會我實在缺乏熱情推說累了便央他回家
翠倚見我們進了院子頭也未抬與劉氏剝著花生順口問道︰「回來啦」
「嗯」我悻悻然走進房間听得外頭劉氏正詢問著兒子有何新奇事情等
如此清閑沒有假言假語沒有心機算計倒也安逸
晚間劉漁郎總是會把劉氏背出屋子呼吸一下周圍新鮮的空氣我艷羨于劉氏雖無物質的奢華卻有如此孝兒便隨口問道︰「老嫂子的腿是何時開始行動不便的呢」
「也有兩三年了吧」劉漁郎模著頭含混地回答
劉氏笑笑道︰「瞧瞧我這粗心的兒是三年零五個月了」
劉漁郎愧疚道︰「孩兒不孝讓娘受罪了」
「這怎麼能怪你呢都是命」
「……」
母子倆還在說著我沒想到自己無意中提及的話題會撬開別人的傷疤突然很想為他們做些什麼來彌補陡然想起前男友曾說過的如果不能讓病人健康行走那就讓他們在輪椅上的日子過得快一些
突然我眼前一亮輪椅
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劉家的院壩與房間都是平行的如果能有一把移動椅子劉氏的生活以自理劉漁郎有更多的時間做正事劉家也盡早致富不是一舉兩得嗎
用馬車的車輪代替應該也是以的吧我興沖沖對三人一說都是舉手贊成我便找來紙和畫筆簡單勾畫又解釋幾番劉漁郎花費僅一日便做出與輪椅類似的椅子當然實用範圍要狹小得多
應用之後劉氏又接連學了兩天這才敢自己獨自操作聲勢竟驚動了村長村民們圍著這新奇的玩意嘖嘖稱奇木匠更是恨不得渾身黏上去直嘆道平生也無此杰作追究起制作者我當然不會去邀功以老者的姿態把劉漁郎在鄉里面前顯擺一番當下將這有名木匠一抬木匠受了吹捧不支直夸劉漁郎有天分眾人推搡著劉漁郎亦大著膽子行了三跪九叩之禮認這木匠做了師傅
人群散去劉氏更是拉著我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老哥哥…你…你真是我們一家的貴人呀」
我笑道︰「哪里都是老嫂子你平日行善積德上天自然也不會薄待你們的」
是夜我在院壩外走完幾圈進屋現翠倚坐在鏡前卸下了偽裝穿上了原本嬌麗的衣裳嚇得我趕緊瞧了瞧外面喜的是劉氏自以用輪椅活動後經常愛停留在廚房我趕緊把那棉麻衣服望她身上一裹道︰「我的小姑女乃女乃你這是要作甚」
翠倚頗不以為意斜覷了我一眼道︰「小姐您那麼緊張干嗎奴婢不過是每天頂著這個妝太累了卸下來透透氣」
「要是讓劉氏知道了怎麼是好」
「怕什麼知道就知道了」
「听話快換回來」
「不嘛」翠倚嘟起小嘴憐巴巴道︰「小姐您看每天涂厚厚的一層黃泥奴婢的臉都癢起來了」
嬌女敕的臉頰上的確是有大大小小幾個血泡我自己的臉也癢過幾回大概是胭脂與這黃泥產生了抗變
下意識模向自己的臉女人的臉是女人的命誰會不愛惜
「小姐您就讓我變回我自己吧求您了就一會好不好」
我始終不能拒絕翠倚的哀求道︰「好吧只有半個時辰」
她笑著開始搗鼓我的臉我也任由她擦擦洗洗反正夜晚將至待會還要洗洗睡的
末了兩個笑靨如花的女子頭靠著頭出現在鏡子里翠倚得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高興不已我也是很開心畢竟這才是我的臉
「老哥哥老嫂子我新做了一些山棗糕趕緊嘗嘗」
「是啊大叔大嬸我娘做的山棗糕……好吃了」
劉氏母子一前一後地進來了而我和翠倚還同時保持著姑娘的裝扮
劉漁郎含在嘴里的山棗糕一骨碌滑下來眼楮大如銅鈴
劉氏久問不應扯著兒子的衣衫問︰「漁郎生了何事」
劉漁郎看看我又看看翠倚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很是老實地答道︰「娘大嬸是姑娘」
劉氏「噗嗤」一聲笑罵兒子道︰「你大嬸年輕的時候不就是姑娘嘛」
劉漁郎癟癟嘴又道︰「大叔也是姑娘」
我以為劉氏會驚呼不想她卻只是「哦」了一聲
「劉大嬸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劉氏支走兒子自己進了里屋又讓我和翠倚坐在一旁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啊」這下輪到我們吃驚了
劉氏輕輕一笑道︰「漁郎是個男兒身自然不懂得這些我雖然是個瞎子是也一直在暗暗觀察兩位的舉止」
「大嬸是懷疑我們」
「當然不是我只是為了保護漁郎後來我現兩位姑娘都心地善良是你們身上的香粉味在我們村從來沒有過還有姑娘的手哪里是位老頭的手呢」
我低下頭還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其實竟然有這麼多小破綻還一直欺騙善良的劉氏母子我強忍住心里的愧疚好奇問道︰「大嬸是何時知道的呢」
劉氏微微一笑︰「在兩位姑娘上車與我同行時」
我暗自心驚好厲害的洞察力還好她不是壞人否則只怕我和翠倚在劫難逃了
「姑娘也不要擔心老婆子既然留你們住下就是相信你們你們呀就安安生生的住下」
得到劉大嬸的首肯我再也不能隱瞞自己挑了重點的講翠倚是我的貼身丫鬟我嫁到婆家沖喜結果婆婆一病不起被婆家休出府門
劉氏也是個善解人意之人勸慰了我幾句就離去了
反倒我自己被剛剛的事情驚出一身冷汗了無睡意地走出屋子想在院壩里清醒清醒陡然看到正站在正中的劉漁郎他見了我也是有些愕然我對著他點點頭道︰「劉大哥對不起」
身份揭開他已是三十開外的年紀大上我許多改口也自然
劉漁郎搔搔頭皮道︰「嗨這有什麼對不住的我娘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是身不由己」我附和道突然覺得不適合在這樣的情景下對話便道︰「天色不早了劉大哥早些休息吧」
「好」
互道告別後我往前走他也往前走這才想起大家都是要進屋不免互相推讓了一番無意中踩到他的腳望見他疼得憋屈的臉陰霾也一掃而光始終還是我先走一步
劉漁郎呆了呆旋即傻笑起來
「大妹子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一頓明明知道也許會有被誤會的風險是看到他虔誠的雙眼莫名其妙選擇相信他道︰「我叫辛晴」
辛晴是我在現代真實的名字姓辛名晴辛晴心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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