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幸存者 第一九八章 釜底

作者 ︰ 攬嫦娥射日

……每一場大勝後,老百姓總是喜歡激動地談論著我們的弟兄多英勇,看他們的樣恨不得自己就上去當英雄似的;但老兵怕听到的就是這些,因為他的腦中出現的是完全不同的畫面,沒有英雄,只有一地的殘骸……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李添豪能活著是一種運氣,在他抱著炸藥包往前沖的時候,在前面爆炸戰團里有一個士兵已經拉響了原本用來伏擊坦克的炸藥包;那一次巨大的爆炸使他還沒沖到戰團里就被炸得暈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那一幕讓人震驚的戰場畫面,所有的守軍從各處陣地上猛撲下山全體開始自殺式攻擊

「,把旅座抬下去……」「叫」一看見李添豪就馬上向士兵們下令。李添豪肯定被震傷了,看他的臉色就知道,還有他總是不住撫模自己胸膛的動作——打過陣地戰挨過炮轟的老兵都知道,趴在地上被打炸過後人總會覺得酸軟無力四肢有些麻木;而內髒如果被震傷的話開始會覺得胸月復間里頭有些發麻發癢,很人就會覺得胸悶想吐。這是一種說不清的傷勢,有時人看上去好像沒事一樣但在後面的幾天里忽然倒斃也是有可能的;現在李添豪那種不自覺的動作讓「叫」看上去覺得特別難受特別擔心……

「旅座,城西那邊救下了幾個飛行員,對,就是經常來給咱們空投物資的空軍弟兄,他們急著見你呢……」老莫一看「叫」的眼色,雖然不算很清楚怎麼回事,但他也馬上幫腔了。他了解李添豪的個性,如果他不找個充分的理由出來,李添豪是絕不會自己先被抬下的。

李添豪被抬下去的一路上,看到很多弟兄已經在到處撿拾那些粉身碎骨的弟兄們的遺骸;在邵家他血戰過,也听說過當時的慘象,但是他當時是暈過去後被抬走的,他並沒有親眼目睹過一個個弟兄流著眼淚在荒山野地里、在樹梢草叢中搜尋著一塊塊殘缺的肢體、內髒放到衣服里的情景;這次他看到了……

在邵家,狹窄的山路塞滿了弟兄們的殘尸,道上的草木全被燒毀了,尸體顯而易見很容易就被發現;但是在這里,路寬,樹木也沒被全部燒毀,各種的肢體碎塊飛散得很開,很多落到灌木叢中,路邊上的樹梢也掛滿了碎肉和內髒,搜尋起來加困難。但是那些弟兄們一邊搜尋著一邊抽泣著,他們不願放棄,不願漏掉一塊骨肉。

大冬天里,寒鴉找不到吃的,現在它們成群地飛到戰場上的樹頂,有時人很近但它們卻不怕,它們就在那爭搶著掛在樹上的人的內髒器官;弟兄們去驅趕他們,想搶下那些粉身碎骨的弟兄的殘骸,但這些鳥類卻也不願放棄口中的美食,它們跌跌撲撲地叼著那些尸塊飛不遠就落下。然後是搜尋著死者尸塊的弟兄們追上去,用石塊嚇唬他們,有時甚至開槍……

這淒涼無比的戰後情景落在李添豪的眼中,讓他這個鐵石心腸,在南京經常用兵布局作餌去伏擊鬼的鐵血軍官也不禁熱淚縱橫——這一個團的弟兄,還活著幾個?

「點過了,旅座直屬團的弟兄活著的還不到一百人……」手下的士兵過來報告後,老莫听著一臉的慘然︰「怎麼會……再點點……」老莫不敢相信地看向「叫」,後者已經在悄悄垂淚。

「知道嗎,全國在舉著火把慶祝的時候,曹長官在葬禮上哭得幾乎暈了過去……」「叫」一擦眼淚對老莫道︰「知道當時打過邵家血戰的人還有幾個活著的嗎?」

老莫沒點頭也沒搖頭,他只是愣愣地听著。

「活著的人你見過一大半了……曹長官你在南京見過,還有兩個,旅座和張景岳;剩下你沒見過的還有一個叫劉青…其他的都是後來增援上去別的部隊的人了。」「叫」說完再也沒說什麼,走開去了。

這是真正的血戰,以前自己經歷過的都是小孩過家家老莫半天沒動,仿佛石化了一般。如果是自己手下這群兩廣弟遇上這樣一場惡戰,就這樣打光了,自己會是什麼心情呢?老莫忽然非常擔心李添豪,他知道這支部隊是李添豪的心頭肉他們很多人跟隨李添豪在南京血戰過,李添豪幾乎每天都要親自上陣地檢查他們對陣地的熟悉情況甚至自己和戰士們進行陣地轉移比賽……這是李添豪一手打造出來的鐵桿兄弟部隊,但是現在接近一千五百人的一個團就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戰場上的每一個中人都沉浸在一中難以言喻的沉痛中,雖然他們不在一個團里彼此並不熟悉,很多人言語還不大通,但現在他們卻是生死兄弟了——在軍隊里有這樣的說法,上輩是親兄弟這輩會有給別人收尸的緣分……

天色開始漸黑了,但是大家還在荒野中尋找︰明明腦袋就在這啊,怎麼就是找不全呢?……就算中間炸爛了炸碎了,可胳膊大腿在哪呢?……這明明是一只左手,怎麼這一只也是左手?……那些負責搜尋的戰士們每個人心中都堵滿了東西,他們無法放棄找尋……戰場很大,好多座小山頭的山腳下都是,都鋪滿了尸體的碎塊;找尋的人不多,經常會看見整片雪野上只有零零落落的兩三個人在失魂落魄地撿拾著……。

看著這一切讓人心中的難受難以形容,但是大家只能默默看著,因為鬼已經佔據了好幾座外圍陣地,說不好他們什麼時候會進攻。支援上來的官兵很多人只能接手陣地警戒,但他們的目光多的是落向山腳下那些支離破碎的尸體上,只有非常冷靜到冷血的官兵會不時觀察著敵人那邊的動向。

鬼沒動,他們佔據了外圍重要的幾座山頭,三條大道的山口一帶已經被他們控制了。現在倉永辰治和田九利雄正在等著南京的指示——一戰丟了差不多一個整編聯隊讓他們完全失去了主動;雖然他們剩下的力量並不弱,按照經驗打他們可以擋著兩個師以上;但那是別的師不是面前這支鐵血雄師,而且他們的任務是進攻他們不得不等司令部來決策了。

「報告支那人派來了使者……」

傳令兵的報告讓倉永辰治和田九利雄都大喜過望︰難道對面的也被拼得差不多了,他們想投降兩人相視一起咬著牙發出一陣陰狠的冷笑︰「帶他進來」

中隊的來人讓倉永辰治和田九利雄心如死灰︰不是來言和的,他們是來告知兩人日軍在戰場上遺落了兩千多接近三千人的尸體,這些尸體大多被炸得斷裂殘缺,死狀可怖。將士不忍同為軍人的他們就這樣曝尸荒野被野狗和烏鴉啃吃,正在給他們收斂,如果日軍想要回去的話可以在明天中午開始陸續派車運回去……

完了倉永辰治後一線希望也被滅絕了他原本希望沒回來的部隊在戰場上被困,佔領著一部分陣地等待他們大部隊的強攻然後中間開花里應外合……但是現在帶來的消息明擺著告訴他們「來吧,看你們還有多少人來送死」……失去了主戰步兵聯隊的幾乎全部兵力,要繼續進攻只能動用炮兵和坦克部隊的配屬步兵了但是他們卻不得不打,因為就這樣撤軍的話倉永辰治說不定會被命令自裁以謝亡靈

終于大家約定了休戰兩天兩夜,讓把尸體盡量收集交還給他們。

兩天兩夜,足夠鬼把大炮運到佔領了的陣地山上,可以居高臨下充分發揮威力了;兩天兩夜也足夠把撤回來的步兵和原本配屬騎兵、炮兵的步兵混成整編出一個作戰聯隊了。當然,兩天兩夜也足夠在回收的陣地上重部署,準備好下一場血戰了……

出乎兩個鬼的預料,南京給他們的回電指示竟是「暫時休戰待命」

鬼不想休戰,他們對全椒守軍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吃掉他們,但是淮河一線的戰況卻讓他們無法不休戰

從蚌埠到臨淮關差不多二十公里的淮河沿線幾乎每一段都在激戰,鬼竟然打了一天一夜無法渡河

一個整編師團加上從四個師團各抽調兩個聯隊共十二個步兵聯隊加上還在不斷增加的炮兵部隊,在空軍的配合下打了整整一天竟然沒有一個渡河點曾經踏足過河北,這讓南京乃至整個東京大本營感到不可思議原來時空日軍僅僅一個十三師團就曾經突破了沿河多處防線。

因為曹小民的蝴蝶翅膀煽動,在懷河南岸的撤兵很是井井有條,而在北岸的布防也及時完成,這讓軍隊實力幾乎是原來時空三倍的日軍依然束手無策原本五十一軍撤軍倉促,連淮河南岸的船只都來不及沒收和燒毀,全被日軍利用上輕易突破臨淮關北岸;守小蚌埠的守軍也輕敵,認為以多打少守住沒問題結果也被輕易佔領。當時守軍僅五十一軍一個師而張自忠的五十九軍當時也沒第一時間趕到,戰局甚為被動。現在在北岸集結的主力包括五十一軍全軍加上一個五十九軍,另外安徽各地保安團也及時集結到位,兵力比原來時空也增加了三倍以上而且全部到位。

氣勢洶洶的鬼原以為雖然船只不夠用但加上一些木排,在優勢火力的支援下在漫長的防線上搶佔幾個登陸場問題不大,但他們沒想到的兵力竟然真的能夠覆蓋整整二十公里防線,而且火力之強大大超過了他們的預料,首批登陸搶灘部隊幾乎全被殲滅在江中

全椒的很頑強、很善戰,但是他們沒有能力在離了陣地的情況下產生威脅,現在鬼重要的是北渡淮河打通津浦線。經過南京的日軍司令部研究,他們決定對全椒繼續圍困而集中力量先強渡淮河,就這樣剛剛還打得如火如荼的全椒戰線忽然又全部熄火了

「日本人在全椒、在淮河都吃了大虧」王涵生一進門便興奮得幾乎叫起來了

「什麼?怎麼回事?」曹小民同樣興奮,雖然他沒有在戰場上和弟兄們一起戰斗,但他的心卻不曾有過一刻不懸著火線上的弟兄們。

進城後的曹小民因為起了心要救那個外國飛行員增加行動的轟動性,所以他終于下了狠心冒險聯系了王涵生,現在他就安身在上次的畫院里。

王涵生興致勃勃地說著他在日軍司令部得到的情況,不時手舞足蹈,就像他親自在戰斗一樣,興奮得難以抑制︰「听說我們的軍隊全是奮不顧身的英雄,他們等鬼攻到跟前時抱著炸藥包、綁著手榴彈從每一個山頭撲下去……那一場沖鋒真是暢淋灕,把鬼整個主戰聯隊給炸垮了……」

聲音越來越小,王涵生發現曹小民听到這里竟然身上連續打了幾個冷戰,臉色變得鐵青……

「弟兄們一路走好……」邵家村前的大土堆好像又出現在面前,他親手放下去的一包包骨肉、一個個人頭、一條條胳膊大腿……大少爺沒經歷過啊你和所有後方的百姓、憤青們一樣只知道戰士們是英勇的,你只知道這是一場大勝;你能想象這樣一場勝利的過程是前線將士們怎樣拼回來的嗎?你沒見過那種碎尸遍地的慘象,你沒見過那些在戰後走在荒野中給弟兄們收尸的游魂一般的幸存者啊……曹小民仿佛親眼看到了那漫山遍野的雪地上七零八落的弟兄們的碎肉殘肢

不知不覺間,眼淚竟然滴了下來,曹小民沒發現王涵生已經停住不說了,他的眼楮定定的人還在腦中那些血戰後的戰場上……當他終于發現王涵生看著他的驚訝的樣時,他有點不好意思,把眼淚擦了一下︰「知道嗎?幾個月前邵家那場大勝就是這樣拼回來的……那些英雄們現在活著的人一只手就可以數完了……沒關系,不怪你,你沒經歷過……」他沉重地說道,看到王涵生變得很不好意思。

「對了,我要的情報怎樣?」曹小民忽然有些著急了,如果他能早一天行動,鬼也許就不會強攻全椒,那些和自己一起血戰過南京的弟兄們就能多活幾個自己在南京把事情搞得越大越能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既然這樣,那就搞大些吧

「是這樣的,要救那個蘇聯人並不困難,他只是一個戰俘……」王涵生說到了正題。

「蘇聯人?……」曹小民有些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那是個美國人在原來時空他對俄國人的印象很差,不光是因為俄國人在日本的黑幫總是鬧事,是日本北部地區的一個可怕的社會安全毒瘤;也因為其他的同事提起俄羅斯人時的那種輕蔑和仇視。總之在他的概念中俄羅斯人就是野蠻、酗酒的半人獸,他沒想到在的戰場上居然會有蘇聯人和自己在同一條戰線上

「他是蘇聯援華志願隊的人,上尉飛行員,在全椒上空被擊落……」夠了有全椒兩個字就夠了既然這個野蠻人曾經和自己的弟兄們一起戰斗,那他就是自己的弟兄

怎麼蘇聯竟然派了空軍到中國作戰?曹小民很是吃驚,關于蘇聯空軍參戰的事情他還是從王涵生的介紹中慢慢搞清楚了是怎麼回事……

「說起來這件事還得感謝……」王涵生繼續發表著他的長篇大論。

「夠了」曹小民忽然一拍桌︰「你……」

王涵生被他嚇了一跳,隨即明白了自己的失言——自己對沒什麼惡感,但難保別人怎麼想啊如果這個曹小民把自己的思想報告上去……王涵生開始冒冷汗了,他好像听到過不少被查出是的內奸被軍統處決的傳聞……

「為了你好,以後千萬別親近,還有,決不能投過去,否則你一家人死無葬身之地」曹小民惡狠狠地盯著王涵生。他沒辦法說服警告王涵生以後如果他投共的話他的出身和曾經的經歷都能給他帶來滅門之災,他只能以一個忠實的國黨軍人的身份恐嚇他,通共可是死罪

在王涵生听來,他只是以為曹小民說的是他萬一通共,曹小民會揭發他,他一家都會被軍統追殺,他怎麼會明白曹小民說的是一些他無法想象的會在後來發生的政治運動呢?王涵生真的被他嚇著了,兩個曾經互相信賴的朋友有了一絲的隔閡……

作者︰暈,晨昏顛倒了,睡了一天又是深夜起來寫作……大家能猜到曹小民這次又怎樣逃出南京嗎?帶著個人的哦……今天看下午起來找個時間到群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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