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九章搶灘（下）
（……當你可以選擇以少量傷亡取得一場戰役的勝利然後轉進或者以大量的傷亡去換取一場稍大的勝利然後轉進時你會做怎樣的選擇呢？我並不一定會選擇傷亡少的打法；當一個將領為了取得士氣或者嚇住敵人而做出這樣選擇時他要背負很大的壓力……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隆冬，天色早黑，呼嘯的北風中不時有一道道紅光縱橫交錯劃過，然後在紅光的盡頭瞬間爆發出讓人眼前泛起白花的絢麗光華又瞬間消失。那些被炸起的揚塵和煙霧也會很快被風吹得消散在夜色中，大亞灣戰場在黑夜里已經看不到白天的觸目驚心，但是空氣中嗆人的火藥味告訴所有听覺已經麻木或者失去了的人︰戰斗正在白熱化！
因為搶灘被壓制，日軍無奈只能連夜進攻務求取得突破擺月兌目前被困在海灘上的尷尬，但是出人意料之外守軍並沒在空軍奇襲取得重大戰果之後退卻，他們不動如山！
雖然日軍的戰列艦暫時退出了戰斗，但是光那些驅逐艦上的炮火已經足夠讓**付出慘重代價了；不時可以看見日軍用多枚綠色的煙霧彈同時打向一處陣地，不久那處陣地就會被日本驅逐艦隊的炮火覆蓋。
「轟！」又是一發炮彈落下，但是已經失去了听覺的耳朵沒有感到特別難受，湯連長跌跌撞撞跑進了一處防炮洞用力揮著手讓里頭的官兵出去——出去？出去就是拼命啊！
洞里的人都是傷員，他們還在盼望著什麼時候民兵志願隊能上來把他們抬下去，但是這時連長卻進來了讓大家出去拼命！
都是一起從山里下來，都是一起從土匪變成了保家衛國的戰士，要說連長不愛惜他們這些士兵，誰信？讓他們這時候帶傷上陣只有一個理由︰陣地上的弟兄撐不住了！
沒有人多說什麼，所有的傷員能走得動的都起來了，因為槍已經交給了陣地上的弟兄使用，一群赤手空拳的官兵跌跌撞撞就往陣地上模去……
「大佬湯……大哥……」一個傷員終于沒忍住向他們的連長發問了，但是連長理都沒理他——湯連長的耳朵還沒恢復听覺！
陣地上剛剛被鬼子的艦炮打擊過，寒冬中的每一捧泥土都熱得燙手，連滾帶爬的一群官兵終于增援上去了。
怎麼沒見到弟兄迎上來？連湯連長也覺得奇怪，他離開到反斜面山洞去找弟兄們來增援的時候，陣地上至少還有三十個弟兄在啊！
「大家快找槍，就在槍位上找！」湯連長顧不得那麼多了，連忙布防……
槍！找到槍了！一個士兵的手在黑沉沉的槍位上模索著，竟然第一下就踫到了槍管！有了槍生命就有了多一份保障，士兵在驚慌中感到了一絲淡淡的興奮，但是他卻沒能一下把槍拔起來——槍的大部分被埋住了。
啊！是「為食貓」！士兵發現和槍一起被埋住的還有他一起從山上下來的一個好兄弟！
看不到一點傷痕，除了臉上是慘白的，「為食貓」就像睡著了一樣——他是被炮火活埋的！
幾乎每一個人在陣地上找到自己的槍支同時都發現了自己被日軍炮火打死的弟兄，或者被活埋或者被震得七孔流血或者被彈片撕得支離破碎。這些才剛剛成為正規軍沒多久的新兵們被陣地上的慘狀驚呆了，雖然他們大多數在當土匪時都殺過人，但卻沒見過這麼多死人而且都是他們自己的兄弟！
激烈的交鋒容不下人去思考，正當這些傷病員們還在震驚于現場的慘狀時鬼子已經模上來了；湯連長第一個操起機關槍就開火，其它的弟兄也迅速驚醒過來開始對著山包下隱隱約約涌動的鬼子射擊。很快，這些為了生存而亡我戰斗的官兵已經忘了他們上來時看進眼里的每一副夭心的畫面。
這樣轟擊，支那軍隊的陣地上還有活人？還有這麼多？沖上來的鬼子幾乎要癱軟下去，但是他們只能咬牙猛沖，因為他們不能被壓在沙灘上等死！
曾經湯連長在下山時還一直不大相信那些宣傳隊員說的會給他們機關槍——多厲害的家伙啊，一扣扳機就是一串子彈打出去！但是，現在他才發現那麼一挺機槍面對潮水般沖上來的鬼子時是多麼的羸弱！
「殺啊！」機槍的槍管打紅了，卡殼了！面對沖到面前的敵人，湯連長毫無選擇只能抄起機槍向敵人砸去，身邊已經搖搖欲墜的弟兄們怒吼著猛撲向撞上來的鬼子。不用人教，一個凶悍的弟兄自動把腰間的手榴彈拉了弦整個撲向鬼子……「轟隆！」四顆手榴彈的大爆炸把沖上來的鬼子前邊的人整片炸倒了……
「大佬湯，過年給我小兒子捎回去身新棉襖！」另一個已經被震得倒在地上正掙扎起來的弟兄眼見後邊的鬼子又搖搖晃晃挪上來，精神一緊竟然站起來了，他大喊一聲就往鬼子撲過去……糟糕！腰間的手榴彈呢！？撲上去的勇士在撞進鬼子叢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榴彈不知什麼時候沒了！
「豁！豁！……」刺刀扎進身體的感覺是那麼的難受，劇痛中流出身體的生命感覺漸漸遠去，心有不甘的勇士還緊緊抓住了一柄刺進身體的刺刀……
無名士兵的忘情一撲讓沖上來的鬼子都趴倒了——這是自然反應！
當那些鬼子等半天沒等到爆炸起來用刺刀挑死了這個中國士兵後，在他身後另一個弟兄已經撲下來了，這一次所有鬼子都看見了撲下來的中國兵胸口一大團冒著的青煙……
「轟隆！……轟隆！……」還能撲得動的傷病員們接二連三拉響手榴彈向鬼子撲了過去！身邊的弟兄就這樣一個個離開了，湯連長憤恨欲狂用已經被紅熱的槍管燙得血肉模糊的手去抓自己腰間的手榴彈時，忽然身邊掠過一道身影，陣地上久違的的捷克式輕機槍又響起來了……茫然的連長坐倒在地，他根本不知道是援軍上來了，他只知道有人在打但他自己不想打了！弟兄們都沒了，就兩個小時不到啊……
「大佬湯，是你！？」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湯連長渾身一顫︰還有自己的兄弟活著……
「我是阿岸啊！大竹林的阿岸啊！」上來的部隊主官搖著一臉茫然麻木的湯連長，後者卻在這時暈過去了……
又一支補充團的部隊上來了，同樣來自一個地方的阿岸帶著他的一個連上來了，他只見到以前經常和自己爭地盤但是當保安團上來剿匪時又會聯手作戰的開平老鄉「大佬湯」卻沒見到「大佬湯」的其它弟兄……
李漢魂看著地圖上不時變換的紅白兩色小旗，鐵青著臉一言不發。身邊的參謀們也沒人敢說話——他們的部隊已經錯過了後退的時機，現在整條防線和日軍打成膠著狀，已經無法撤退了。
「補充第七團也上去了……」一個參謀把一面小旗插在了防線後不遠的地方。
「司令部回電，補充第八團、第九團已經上了火車，預計明天天亮前可以到達戰區……」另一個參謀拿出了兩面新的小旗插在沙盤的外圍。
「最後一次通電，特戰隊在這六個位置上……」面前還在根據情況變動著沙盤上兩軍陣型的參謀把六支小旗查到了代表敵軍的紅旗側後……
「嗯！「李漢魂只是輕輕應了一聲，補充團要打光了，這是自己的冒險計劃所不曾預料的，他沒想到日軍如此不要命地進攻。為了大反攻他悄悄把自己的主力部隊和那些補充團換防了，實際上換防下去的部隊並沒有撤退而是躲在隱蔽的山間休整，一切為了晚上的大反攻！
「傳令，三十分鐘後全體總攻！「李漢魂下令了。
他沒有退路，因為他的補充部隊全部打光了；按照原計劃他應該等那些用泥馬潛到敵人身後的特戰隊給信號再發起反攻的，但是現在不能按部就班了，補充團和民兵的戰士雖然打得很英勇但他們在戰術小動作上遠遜于正規軍，在敵人的強攻中傷亡太甚，也許很快撐不住了！
這就是決戰，也許自己的特戰隊還沒能到位或者因為意外根本到不了位，但是大反攻也只能發起，否則分布在各處準備從多個方向聚擊日軍的各部就會因為防線崩潰而自動形成被分割的局面，被日軍在背後追殺！這時候只能頂上去，往前邊打，不勝無歸！
「命令警衛連全體準備，半小時後充當總攻第一梯隊！」李漢魂咬著牙一把抄起一挺沖鋒槍挎在肩上走出了指揮部！
堂堂一個中將，在血戰的第一天里竟然兩次要殺上火線，而這一次他竟是要親自沖鋒！廣東會戰的第一天里大亞灣登陸場就打成了修羅場，兩軍部隊都把自己放到了不可能後退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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