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皇妃椒房擅寵︰帝宮歡 【冷宮薄涼歡色】24

作者 ︰

她早應該想到的,是西陵夙的謀算。彼時,她以為他是愚蠢的,殊不知,愚蠢的,始終還是她吧。

只是,沒有料到的,是這麼快,西陵夙就會出現在平洲城上。

玲瓏帶他去的,該是洛州周邊的小城,即便是西陵夙很快恢復清醒,也不可能這麼快抵達平洲,除非是早有人接應。

那麼,也就是說,西陵夙的謀算,從來就沒有失策過。

哪怕,看上去,他再怎樣落敗,可,他是西陵夙,是不會受任何外在原因,失敗的西陵夙。

況且,相對于洛州來說,儼然,這里的形式相對要好太多,不是嗎?

西陵夙,從來是不會蠢到把自己置身在沒有把握的地方。縱然,苦肉計,也是他的擅長。

現在,她和蕭楠坐在白雕之上,西陵夙那個角度是否瞧到了什麼?

她並不知道,下意識的,只將身子縮了一縮,身旁的蕭楠卻是輕輕地扶了她一下︰

「風太大了?」

她搖頭,白雕之上,能看見那條天塹,天塹彼端的不遠處,是連片的軍營。

她想,在這一刻,她終是明白了,蕭楠此行的用意。

即便,她若問蕭楠,他定會願意告訴她接下來的安排,可她卻是不想去多問的,源于,自那次以後,與其清楚地知道將要發生的一切,還不如這般,走一步算一步。

惟願,此行之後,戰火能夠平息,而並不是因著一己之私,燃起更多的戰火。

畢竟,就在不久之前,她親眼目睹了,戰爭的殘酷。

戰亂中,最無辜的是百姓,最易傷的,便是感情。

而在感情上,她始終是心軟的人。

本以為能夠絕情,心狠,最後呢?

還是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不僅是奕傲、或者蕭楠希望她放下,唯有放下,才能過得開心。也是她連恨,都不能恨到徹底。

真是可悲,其實,當初錯在源頭的,也只是她,一廂情願的付出,甘願被利用,怪得了誰,怨得了誰呢?

再怎樣不甘心,縛著自己,同樣不會快樂,而她虧欠身邊真正關心她的人,太多,太多了。

「很快就到了。」蕭楠輕輕說出這句,「然後,我們就回未晞谷。」

未晞谷,那里承載著她人生最初的快樂,也是最無憂的日子,如今,是放下一切,回去的時候了。

縱然,錦國覆滅了,父皇還是好好的,並且,視為一種解月兌。不管,是不是父皇為了讓她好受,才這般說,她不會再辜負這份心意。

她輕輕點頭,白雕飛馳而過時,她沒有看到,城牆上西陵夙眼底的一抹黯然。

「皇上。」有男子的聲音在西陵夙身後響起,不用回身,他都知道是西陵楓。

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也是曾經的太子西陵楓。

他和太子西陵楓,最不可能合作的倆個人,如今卻是摒棄前嫌地站在了這里。當年的逼宮,當年的平叛,只仿似一場過眼雲煙般。

西陵夙側過臉,西陵楓凝著雲端之上,那幾乎不可見的雕影,道︰

「觴帝果然是急于搬這百萬救兵。」

嶺南之地,出現這樣的白雕,確是怪異的。這怪異,該只和觴兵有關罷。

「來人,吩咐下去,整裝前往天塹。」西陵夙吩咐出這一語。

「皇上要親自前往?」西陵楓有些訝然。

雖然,這白雕飛得極高,遠超過信鴿的高度,顯在射程之外,可,即便,即便白雕能傳到訊息,對付天塹的那批觴兵,卻是不需要帝駕親往的。

「是。」說罷,他只朝下城牆下走去。

他的謀算並非是百無一失,至少這一次,就失算了。

倘非翔王瞞過太尉,私率了五萬親兵前來,試圖用虎符調動平洲、歸遠一線的將領,卻意外發現輔國將軍被郝副將控制,恐怕,眼下,觴兵和錦國的余孽便會糾集在一起,踏破坤國的南大門。

只是,這一次,粉碎了郝副將的私通外敵,假若說翔王立了首功,那麼,最功不可沒的,還有一人,就是廢太子西陵楓。

因著西陵楓被流放到歸遠城內,最先察覺到輔國將軍仿似被禁錮,也是西陵楓。

于是,在翔王讓大部分親兵往洛州去,自個率部分親兵,執虎符至歸遠城調將時,西陵楓暗中將這道消息傳予了翔王。

縱然,對翔王來說,西陵楓不足為信,可,面對這樣的消息,翔王仍是謹慎待之,終是在看似不經意的試探中,發現郝副將的不淡定,而暗中遣去的哨兵,也稟報城中本該有的二十萬不到的錦國余孽莫名不見。

這不啻是透露了一種信息,也因為得到這條訊息,使得翔王兵行神速,借著接風宴,反控制住郝副將,徹底隔斷了平洲和洛州那邊的聯系,也將洛州那邊,其後傳來的消息悉數攔截下來,藉此,只將局勢逆轉。

這一逆轉,或許,天下唾手可得。

只需,心狠即可得。

然,在這場戰役中,最終,誰都未必能做到心狠。

此刻,西陵夙下得城牆,翻身上馬,直往天塹馳去。

也在這時,白雕載著蒹葭和蕭楠,業已橫飛過天塹,由于即將抵達目的地,蕭楠輕輕拍了一下白雕的頭,白雕通人性地往下降去,在天塹彼端的觴兵自然是能看到這頭白雕,也包括守在天塹另一端的坤兵,對于這類靈獸,是他們先前從未見過的,怔神間,倒是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行為。

蕭楠翩然從白雕上躍下,蒹葭也旋即下得雕來,白雕在二人下得背部時,旋即再飛上蒼穹,並不停留。

觴兵中早有將軍模樣的人從軍營中走出,徑直行到蕭楠跟前,按禮參拜︰

「末將參見國師!」

「不必多禮,章將軍。」

蕭楠淡然地道,旋即從袍袖中取出一面金光閃閃的令牌,章將軍見此令牌,又要跪下時,蕭楠一手扶起他,只道︰

「我只是代皇上來傳口諭,眼下,形式緊迫,將軍就不必多禮了。」

以國師的身份,配上令牌,章將軍自是惟命是從︰

「是,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口諭,令章將軍即刻拔營!」蕭楠只說出這一句話。

章將軍聞悉,自是立刻號令下去,畢竟,總算是等來了帝君的命令,意味著,終將結束這漫無目的的駐守。

剎那,軍令連續的傳下去,那營帳拔起之時,氣勢是磅礡的。

這份磅礡自是讓隔著天塹相望的坤兵亦整裝相待,但,兩軍的數量顯然是雲泥之別,畢竟,大部分的坤兵,由翔王率了,和翔王的親兵在洛州那邊,行程圍困的局面。

此刻,若觴兵強行度過天塹,縱有天塹作為防線,看上去,恰是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蒹葭僅是站在那,她臉上蒙著雪色的面紗,雖然沒有人能看清她是誰,但,在這樣的時刻,也不會有人閑暇到去瞧她是誰,她只下意識地略偏轉眸光,睨向坤兵陣營的那端。

果不其然,坤兵陣營那端,迅速撤開一個位置,她能瞧見,那玄色的盔甲在月光下的熠熠生輝,也仿似能瞧見,他的俊顏,卻是比那皓月更為皎潔。

只是,在今晚,一切,終將結束。

這百萬觴兵,縱然人數眾多,卻是訓練有素,拔營整軍,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業已完成。

而蕭楠卻是行到那天塹的旁邊,直視西陵夙,他的臉隱在面具之後,沒有人能瞧得到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的聲音接近空靈地在天塹響起︰

「坤帝,觴國本欲與坤國交好,未料坤國背信棄義,于洛州行宮對我帝意圖不軌,如今,又圍困我帝于洛州,試問坤帝,現在這般,是要正式對我觴國起兵,讓天下諸國笑話嗎?」

這一句話,說得極為義正言辭,也咄咄逼人。

他的聲音並不算大,可,這不大的聲音卻能恰到好處地讓人都听到。

「倘若觴國真的意與我國交好,那為何,在會晤開始後,仍駐扎重兵在嶺南天塹呢?」對面開口的並非是西陵夙,而是西陵夙身旁的輔國將軍。

輔國將軍本乃武將,自然中氣十足,聲音嘹亮到隔著天塹都能听得清楚。

「這些士兵,只是當日,在會晤之前,為護得我國帝君周全方駐扎此處,但,我國帝君在會晤商榷時,便已下了軍令,命這部分士兵撤回觴國,然而,這軍令卻並沒有能傳遞到率兵的章將軍這,其中的緣由,不用我說,想必坤帝也是明白的。」

先前,觴帝確實曾對這部分士兵下過軍令,雖然彼時的軍令內容全然不同于蕭楠口中所說,但,蕭楠甫到這,即便沒有問過章將軍都能確定的是,這軍令根本沒有抵達這里,半道中,應該就被坤兵攔截了。所以這麼說,自然是無可厚非。

亦因此,那軍令內容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說,不論怎樣,坤兵都是不能駁的,若駁了,則意味著承認攔截了軍令。

「那,國師言下之意是,若我國對觴國仍舊交好,這百萬兵卒,實是準備撤退?」

「是。」蕭楠應得很快。

眼下的形式無疑是微妙的,皇甫奕被圍困在洛州,這里則呈現了僵持的局面,所謂牽一發動全身,說得,概莫是如今的局面。

其實,若再次引發兵戎相見,那不啻是兩國的兵力都會受到重創,這未必是西陵夙、皇甫漠所願意看到的。

只是,西陵夙在這之前,卻是安排了另一樁謀算,另一樁,他認為該能輕易化去觴國士兵的謀算。

而蒹葭的突然出現,終是讓他躊躇。源于,他本以為,她會陪著蕭楠待在洛州,只不見她,他就不會心軟。

至于洛州城那邊,因著她,他確是沒有讓翔王立刻進攻,反是用圍困的戰術,慢慢消去城內士兵的斗志,待他用計瓦解這里的百萬駐兵後,再將音訊傳進洛州,迫使觴帝投降。

可,她竟是來了,竟是寧願涉險,都陪著蕭楠到了這,試圖做最後的抗爭。

昨晚的那番話語,卻仍是歷歷在耳的。

亦是昨晚那番話,讓他只毅然來了這。

所謂的不記得先前的一切,原來,只是一場偽裝,如此,她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和聖華公主,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為的,都是挑起觴國和坤國的戰亂呢?

若這麼說,倒也是說得通的。

可,這,不過僅是表面上的因由吧。

她為的,該僅是另一個男人,一如現在,她就在觴國國師蕭楠身旁,倘若說,方才,看到白雕上的身影還有所不確定,現在,該是確定了。

這,就是曾經在他跟前,柔弱無比的欽聖夫人蒹葭。

他看得透很多人,卻應該是看漏了她。

自始自終,他沒有說一句話,而身旁的輔國將軍恰能洞悉他的意思︰

「那,看來之間是有些許的誤會導致了今日的局面,如此,還請國師先撤退這百萬大軍,待到百萬大軍遠離我坤國境內,我國帝君自然會對尚在洛州的觴帝禮遇有加。」

「倘若這句話,用在先前,我倒是會選擇相信,只是在發生洛州行宮一事再說,確是難以令人信服。」

「國師,你口口聲聲說的洛州行宮一事,沒有任何證據指明是我國帝君所為,況且,我國帝君再如何,都不會在自己的待客之處行此謀算吧?沒有必要,也絕無可能。」

「將軍是要和我為這些事在進行唇舌相爭嗎?畢竟,眼下,坤帝安然無恙地在這,而我國帝君卻是被困在洛州!當然,若要證明洛州行宮之事與坤國無關,其實很簡單,請坤國先行解除洛州的圍困,我國帝君安然到這的時候,我自會信守承諾,將兵士退下。」

「看來,再談下去,也是沒有辦法達成一致了。」輔國將軍似是喟嘆了一聲,「那,唯有在此一分高下,若國師勝,那百萬大軍自此可解去洛州之圍。」

「坤帝,難道,真的要兵戎相見嗎?」蕭楠突然語音大了幾許,直問向那端的西陵夙。

「朕其實相信,和觴帝之間是場誤會。」西陵夙徐徐地道,「只是,在如今失去信任之後,再要去重新相信一個人,確實很難。朕有個折中的法子,既然國師為觴帝的肱骨重臣,還請國師單獨到朕這邊來,有國師在,朕相信,倘真是個誤會,也是有說得清的時候。」

這話說得雖是冠冕,不啻是將蕭楠作為一種人質的形式,並且那百萬觴兵沒有蕭楠在,單憑章將軍,顯然也是無法成氣候的。

而,以此作為條件,讓圍困洛州的坤兵撤退,和觴帝再次和談,卻也是有了依托。

只是,這儼然不是先前的謀算,是以,輔國將軍在听到西陵夙說出這句話時,是驚訝的。

那辛辛苦苦的謀算,竟是被西陵夙這樣一句話,全然的拂去,這,全然不似帝君以往的作風啊。

當然,輔國將軍並不會知道,這不是第一次西陵夙為了一個女子,更改自己的謀劃。

而這一次的更改,顯然,亦是為了那名女子。

「坤帝所言確實是一項好的提議,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也期待著坤帝能盡早化這干戈為玉帛。」

說罷,蕭楠青色的衫袍在夜色里翩然劃過一道弧度,目光朝章將軍凝了一凝,人已施施然走向天塹旁的索橋。

所謂的天塹,實是萬丈壕溝,上面鋪了一道索橋,這索橋雖有些年月,卻也是堅固無比,那次奕翾率兵從這通過,就是在這折損了不少將士,方抵達彼岸。

今日,若是要一戰,自也要經過這索橋。

可,若以他之身,能化去這場戰役,終究是好的。

他本來就不希望再燃戰火,只是,他卻是知道,有些事,並不是他想怎樣,就會怎樣,他不是神,操縱不了的,是這人世間的貪念。

甫走到索橋那邊,果然,她是跟他來了。

不用說任何一句話,彼此,心有靈犀,只是,這條路,她沒有猶豫地跟來,是他欣慰的。

她走在他的身後,他稍停了步子,回首凝向他,隔著沒有表情的面具,她是看不到他的笑,而這一刻,他卻是在對她笑。笑著遞出手去,她沒有任何猶豫,將自個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他收攏手心,牽著她往那索橋上走去。

晚起的風有些蕭瑟,將索橋吹得有些搖晃。

可,她不會害怕。

只是,隔著那段距離,隨著一步一步踏出步子,她再次抬起眼眸,凝向索橋那端的西陵夙。

這一次,她能確定,他是在瞧著她。

假若,時間能夠倒回,所有的傷痛都沒有發生,這樣的凝望,這樣的關注,又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可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任時間流逝,都沒有辦法消褪的疼痛,是在心口剜去的一刀。

而她並不能質問他什麼,關于三年前的一切,他已然不會再有任何記憶。

原本以為,這是場結束,卻不曾想到,難以抽身的,由始至終只有她。

其實,三年前,錯的,只在于她的天真,天真地以為,他會愛上她,也天真的,將坤國的狼子引入了觴國的國土。

一切的錯,都在于她。

愛得卑微,愛得絕望,愛得支離破碎,卻最終,帶著一錯再錯的希冀,釀成了如今的苦果。

所以,只在今天,在她將手放進蕭楠的掌心時,做一個了結罷——

如果,曾經的愛,剩下的,僅有痛苦,那麼,退一步,惟願還能成全自己的海闊天空,也惟願能用剩下不多的時間,去為一直關心守護著自己,又被自己刻意忽略過的人去做些什麼。

哪怕,她並不知道,是否會成功。

風吹起她的衣襟,也把她的面紗微微地吹起,今晚,她著的是一襲天水碧的衣裙,走在索橋上,和蕭楠的青衫顏色卻是相襯的,只這樣攜手走去,在那橫亙的索橋上,更宛若一對璧人。

西陵夙凝著這對璧人,確切地說,僅是凝著那天水碧的縴細身影。她是朝他走來,可,卻是因為另一個男子。

手不由微微拳緊。

而,這對璧人終究不能走完整條索橋,當行至索橋當中,那風刮得更是凜冽,也在這凜冽中,蕭楠的手攥緊她的,她能覺到蕭楠的袍袖下,有一縷亮光閃過,緊跟著,有更大的紅光爆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讓所有人為之震驚。

在那索橋靠近坤兵的那端,驟然,隨著一聲轟天巨響,那索橋,便是從懸掛的那端徑直地墜落到天塹之下。

那一對儷影亦是隨之墜落……

最後映入在場諸人眼簾的,只是蕭楠緊緊抱住蒹葭,徑直墜入萬丈的天塹。

沒有人知道,天塹的底部是什麼。

也沒有人知道,這索橋建于何時。

只知道,要建造這樣一段索橋是頗為不易的。

索橋斷去,等于從觴國邊境通往嶺南最近的路便是斷了,也等于切斷了百萬觴兵最直接的援助。

縱然,這在之前這無疑是一勞永逸的法子,可,卻是最不能用的法子。

因為,如此一來,兩國百姓間的互通就會變得十分困難,需要經洛州附近的海域繞去觴國,費時,更費銀子。

民心是一國的根本,是以,斷沒有帝君會做出民心相悖的事。

而炸斷索橋根本不是西陵夙的謀算,他的謀算只是再次利用赤焰蟾。

當年被先帝下令剿滅,始終還殘留下些許的赤焰蟾。

自西陵楓抵達嶺南,便是在察覺郝副將意圖不軌時,一並發現,郝副將正大規模豢養這類赤焰蟾,其意未明。其後,輔國將軍也坦言,他是在洞悉郝副將行跡詭譎時,加以留意,發現赤焰蟾的豢養,質問其時,被關押起來的。

這些赤焰蟾雖對農作物是種危害,數量眾多時,更能呼出類似瘴氣的毒氣,用在對付百萬大軍上,無疑也是兵不血刃的法子。

只是,這些赤焰蟾尚未按著既定的計劃,在談判陷入僵持階段時,從索橋上秘密放到對方的陣營中,已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打斷。

火光映亮了在場所有人的面容,也映亮了西陵夙的臉龐,第一次,他波瀾不驚的臉上,是明顯的震驚。

他翻身下馬,疾步沖到懸崖旁時,看到的僅是迅速墜入天塹的身影,緊跟著,觴兵的箭似羽一般飛來,伴著輔國將軍的驚呼,有坤兵拿著盾牌上得前去,替西陵夙擋去,在輔國將軍將他掩護進盾牌的剎那,他看得清,那名女子沒有一絲留戀,決絕地隨那青衫男子歸去。

天塹下霧氣裊繞,他再是看不得真切。

然,卻是真真切切地看到,那面紗攏著的小臉後,連最後的目光都吝嗇給他。

一切變得太快,快到措手不及,也快到讓他驟然清明了什麼。

憶起那日在船上的話,是的,早在玲瓏給他喂下解藥時,他便是蘇醒了。

只是,他卻寧願佯裝昏迷狀,僅是出于一種試探的本能。

于是,在船上,他看到,她的目光始終吝嗇給他,及至,在她托付玲瓏奕傲的時候,所說的那些話。

她說,能讓他愛上玲瓏,這句話從她口里清楚明白地說出時,他的心是難耐的。

在她的心里,他到底算是麼?

難道,他的愛,只讓她這麼不屑,並且能這般輕易許給別人的嗎?

他知道,蕭楠作為觴國的國師,不僅醫術卓越,武功蓋世,更精通蠱術。

而傳說中,唯有蠱術,能迷惑人的心智。

如果蒹葭真是蕭楠的徒弟,那麼,識得這種蠱術亦不足為奇,這個如果其實也根本不存在如果。

所以,利用蠱術,將他推給玲瓏,真是一場不錯的交易!

只是,他一直信她,信她沒有了記憶,信她的楚楚可憐!

可,如今呢?

這種信任,不啻是最可笑的!

她的心底,眼中,原來,有的不是他,也不是觴帝,恰是觴帝的國師,曾經名滿天下的蕭楠罷!

他只是沒有想到,蒹葭是他的徒弟,有的,卻不僅僅是師徒之情,甚至擔心著蕭楠的安危,不惜以身犯險去往那戰役的中心

而他呢?再如何,竟還是在翔王派人來接應他時,僅下了一道命令,對觴帝的大軍只許困,不許屠。

反是他甘願以御駕涉險來到嶺南天塹,試圖截斷這百萬觴兵,讓觴帝最後的盤算落空,兵不血刃地讓其降服。

卻是在這,又見到了她——

「父皇,我不僅僅是為了奕翾,也是為了師父啊,如果真的那樣,我放心不下他。你知道的,師父對我很重要。」

縱然隔了些許時辰,這句話,卻是那麼清晰地映在腦海中。

蕭楠對她很重要,既然蕭楠又是觴帝的肱骨之臣,那麼,能否說明,觴帝此次要回蒹葭,也是為了蕭楠呢?

原來,只有他是最愚鈍的一個人,偏是要到現在,方能明白自己的愚鈍。

此刻,蕭楠和蒹葭看似雙雙墜入了天塹,可,他卻是知道,以蕭楠的身手絕對不會行沒有把握的棋,這天塹忽然斷去,應該也是蕭楠的杰作吧。

看似是隔斷了觴兵的百萬大軍,將罪責再次推到他的身上,實際不過是為了觴帝刻意再挑起了一次師出有名的戰役吧。

眾人皆看到的,乃至兩國邊陲的百姓都知道的,是他意圖斷去索橋,隔斷觴兵,並且趁著觴國的國師行在索橋上,願意和解時,再行此舉,更見用意險惡。

哪怕先前,洛州行宮一事,其余諸國莫辯誰是誰非,這一次,確是孰是孰非表面上是分明了。

縱然兵家之戰,本來就並非球全是光明磊落。但,這一舉,無疑讓其余諸國有了絕好的理由匡扶所謂的正道,只需觴帝暗中曉以利益,那麼,集諸國之力圍攻坤國的時日可待。

此刻,那箭再行射來時,卻不僅是普通的箭。

箭的簇尖都染了油料,那箭縱大部分射在盾牌上,隨著下一波箭的射出,卻是火箭射來,簇尖的火焰迅速燃著了盾牌,那盾牌雖是鐵制的,不易燃盡,可,火在上面熊熊燃燒,只把盾牌烤得滾燙,那些手執盾牌的士兵終是紛紛受不住,哪怕還竭力撐著,可,隨著火箭嗖嗖地射來,終是棄盾而走。

一時間,場面混亂,輔國將軍掩護著西陵夙朝後退去時,卻是清楚地覺到,皇上的不對勁,確切地說,從剛剛索橋斷裂開始,西陵夙的眉心緊鎖,素來帶笑的薄唇,都不見了一絲笑意。

他只知道墜入崖底的那名男子是觴國的國師,國師身旁的女子,因蒙著面紗,卻是看不清的。

但,兩國交戰,誰又會注意到一名女子呢。

可,事實證明,女子也會成為交戰中不可或缺的一種人。

史官密記︰

永安三十六年九月廿日,坤、觴兩國帝君于洛州行宮就邊貿互通進行會晤商榷。

同年九月廿九日,洛州行宮忽發生爆炸。觴帝負傷,疑心坤帝所為,遂兵戎相向,而坤帝不知所蹤。

十月初一,翔王率兵趕至洛州,反將觴兵圍困在洛州城。

十月初二,坤帝于平洲現身,指揮士兵毀索橋,致使百萬觴兵無法逾越天塹,期間,觴國國師墜亡于天塹,兩國最終決戰一觸即發。

十月初三,其余諸國亦紛紛發檄聲討坤國的不義。並有毗鄰的三國宣稱願開赴船隊,襄助觴國百萬大軍由海路去往洛州,解救觴帝。形式對坤國極為不利。

十月初四,觴帝忽發國函于坤帝,國師去前留下的一封信函,信函間指明,若此番有去無回,必是為人所陷害,該人旨在一再挑起坤、觴兩國邦交,請其萬勿再起戰火,需以和為貴。

十月初五,圍困洛州的翔王忽撤兵十里,旋即,觴帝、坤帝各只攜帶禁軍千人,會晤觴帝于面目全非的洛州行宮內。

沒有人知道,那場會晤談的是什麼內容。只知道,在觴帝甫離開洛州城的那一日,奕翾忽然率其數十萬士兵強攻出城。十里外的翔王士兵卻沒有追擊,任其從海上逃匿而去。

十月初九,觴帝即從海路匯合那百萬的觴兵,返回觴國。

洛州行宮的宮人被觴兵釋出,亦隨坤帝返回帝都。

也從那一日開始,觴國和坤國開始了短暫的一段邊境邦交。

而在那之後,西陵夙頒下兩道聖旨,一道聖旨是,皇貴妃意圖不軌,旨在借洛州之行,挑起兩國禍端,廢為庶人。

只這一道旨意發下,便再無後話。

另一道聖旨是,欽聖夫人護駕有功,卻不幸罹難于洛州行宮,特追封為皇貴妃,謚號‘純端」。

欽聖夫人的薨逝,由于在坤國,當初便沒有人知道她是身份,不過去了區區一名嬪妃,自然也不會引人多做計較。

這件本該轟轟烈烈的戰事,看似就此平靜的落下帷幕,卻在某些人的心底,未必真的能就此平靜。

太子西陵楓在平洲,協助帝君平定離間有功,遂將功抵過,由庶人復位為閑散候,隨帝駕一並回宮。

在啟程時,西陵夙才單獨召見了西陵楓,西陵夙著了淡藍的袍子,只坐在書案後,除了唇邊沒有含笑外,神色倒是和從前無異,只是少了這抹笑,有些什麼,終是不同了。

「臣參見皇上。」西陵楓躬身行禮,語意恭敬。

西陵夙睨了一眼他,淡淡道︰

「皇兄不必多禮,再怎樣,這一次,還多虧皇兄襄助,朕才算否極泰來。」

「這是臣應該做的,也是臣為了以前的過失懺悔。」

「從今日開始,你就是朕親封的閑散候,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朕想這必是父皇在天最願意見到的,朕和皇兄畢竟是親兄弟,又豈來那麼多化不去的愁呢。」西陵夙的眸光雖睨在西陵楓身上,卻在眼底浮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神色,那種神色是厭惡,不知是因著西陵楓,還是因著西陵楓著的是那一襲青色的袍子。

青色,這本來平淡無奇的顏色,恰如今,卻是成了他最厭煩的色彩。

「謝皇上,臣也謝皇上對隆王的寬容。」西陵楓復提了這一句。

是的,隆王本是坤國的謀逆之臣,縱然貴為王爺,可擔上‘謀逆’二字,卻是再不復昔日的尊崇,本來,洛州會晤,西陵夙就能提起隆王一事,要求觴帝一並做個處置,但,素來行事雷厲風行,永不留後患的他,在那一刻卻是沒有提起。

直到平洲城上,他問西陵楓要何賞賜時,西陵楓婉轉地提了,僅是希望他能網開一面,容隆王一條生路。

如今,隆王雖順服觴帝,可,眼見著觴帝親修了國書給西陵夙,意味自是分明的。若西陵夙借此提出隆王叛逆一事,讓觴帝把隆王交還坤國處置,想必觴帝亦會答應。

其實,彼此都清楚,隆王這種性子,倘是折損了他的尊嚴,那是寧願死都不願苟活的。

只是,西陵楓這一請,西陵夙卻是沒有任何猶豫便應允了。

許是,從更早的時候開始,他以往的性格,就因著某人漸漸的潛移默化了吧。

譬如,她的溫婉。

譬如,她的仁善。

譬如,她的以德報怨。

譬如,——

太多太多的譬如,可,最終呢?

卻僅是化成他手里的一道聖旨,關于賜下謚號的聖旨。

而她,應該並沒有死,只是和蕭楠借著這一計,使出金蟬月兌殼吧。

愚鈍的他,竟會沖進喜房去救她,其實,也早在那時,他便該看得清,她的眼楮沒有失明,甚至是,在他進入喜房後,她方從殿外飛身掠進。

這一幕,他看得很清楚,源于,牽念著她的他,對她的一切都很清楚。

臨到頭,不可否認,他被感動了,所以,願意配合她演下去,只希冀著戲假情真的發生。

可,演到了頭,才發現,不過是他的獨角戲。

她的心里,有的,只是她的師父。

布下洛州行宮這一局,應該也是源于她的師父。

奕翾不是曾說起過,那場逃婚嗎?

如此看來,恰是那時蒹葭的任性罷,其實,從那時開始,她心里有的,在意的,就只是她的師父!

即便,觴帝能做到成全,他呢?

他是否該慷慨地祝福?

不,他做不到!

一點都做不到!

尤其,在洛州附近,玲瓏對他後來說的話,更是讓他沒有辦法抑制嫉妒。

縱然玲瓏的話,未必可信,可那一番話,卻是讓他根本不願多再去分辨真假,每思及一次,只讓他的心猶如被割成一小塊一小塊。

他說讓她信他,若她真的信他,為什麼還要瞞他這麼久?

甚至,他不過也是她的部署中的一步。

這種念頭纏繞著他,讓他再沒有辦法做到平靜。

第一次,為了一名女子無法平靜,將以往那一幕幕,都只看成是她的謀算,試圖讓自個冷靜下來,卻是陷入了魔障一般,無法平息。

這種念頭蠶食著他的心,最終使得他暗中命禁軍中的精銳之士,秘密往宮外尋訪,蕭楠最有可能落腳的地方——傳說中的未晞谷。

不管怎樣,他不容許這個女子就這樣自作主張地要了他的心,又這樣地悄然隱去。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這是一處,仿似世外桃源的地方,任何人,哪怕遍游天下,到此都會震驚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會贊嘆這里一樹一花的美妙絕倫。

漫天的楓葉飄落中,一著天水碧裙衫的女子正坐在泉水潺潺旁,翻讀著一本醫書。

是的,春去秋來,此時,已是又一年的秋天。

而在這半年內,她每日做的,就是坐在這翻讀著藥理的卷宗。

從沒有這樣的認真,試圖從卷宗的字里行間去發現些什麼,她縴細的指尖在卷宗泛黃的頁面上翻閱著,不時有幾片紅色的楓葉拂落,卻絲毫不能影響她的專注。

直到那青衫男子行到跟前,她才稍稍放下卷宗,抬起眸子,對他展顏一笑,聲音不復沙啞,悅耳動听︰

「師父……」

還是習慣喚他一聲師父,不管,他和她的感情有怎樣的變化,這是她的執意。

「還在研讀?往年倒從不見你有這個精力,若是那時候就這般,為師如今的衣缽也總算是有傳人了。」

青衫男子的面容隱在面具後,瞧不出真切,但話語里隱含的笑意卻是能听得分明的。

「是啊,往日我確實荒廢了,如今不是正要靠勤來補拙嗎?」

她放下卷宗,眼底卻是掠過一絲憂慮,只是,借著低首,她沒有把這份憂慮讓他發現。

「還是能言善辯。」他寵溺地想去捏她的鼻子,但,手,卻在此刻滯在了半空……

作者題外話︰更新估計還是得12點左右,我來不及寫。可能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等我切入另外一面,你們就會很清楚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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