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鳴暫時沒有答話,等全身上下都緩過來了,又接過小廝的一盞熱茶喝了,從五髒六腑都透出來一股子熱乎氣兒,渾身舒泰了方才轉頭對那兩個小廝說︰
「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跟你們爺說。」
「是。」
兩個小廝應著,打開車門就跳了下去。由于連日風雪,這馬車走的並不快,是以也不用叫車夫把車給停下,就這麼跳下去也不礙事。
胤祥隱隱猜到了他要問什麼,索性也不等他問了︰
「墨玉和心雨我還要用上一段時日,等年後再讓她們回來吧。」
司徒鳴聞言一愣,怔怔地開口︰
「太子地事兒不會真是你做的吧?」
他今天找胤祥就是為了這個事兒,墨玉和心雨是他借出去地,江南科場舞弊案發之後他便隱隱猜到了這是胤祥地手筆。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件事情牽連太廣,而且當今萬歲爺最恨的是科舉舞弊,抓的最緊的便是科舉,這麼做的話雖然可以扳倒太子,可是同時也就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這次手筆太大,誰都不能保證沒有留下破綻,一旦被康熙查出來四爺可就于皇位無緣了!
胤祥盯著司徒鳴,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
「不行!這麼做太冒險!我得跟主子商量一下去!一定得想個對策!起碼要做到滴水不漏!」
這個時候說什麼挽回已經太晚了,金陵那邊都傳來了消息說涉案的老鴇和墨玉,墨香三人在交代事情之後就自盡了,三人都死死咬定了這次試題是從太子手里流出的。供詞這會兒怕是已經呈給康熙去看了,現在他們能做地只有毀尸滅跡!
司徒鳴站起來就要下車,卻被胤祥一把給拉住了,他看著司徒鳴定定地說︰
「你若是不去,我保證四哥一點事兒都沒有,你若是去了,四哥才真的麻煩了。」
胤祥這麼一說,司徒鳴就坐了回去,卻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若是去了四爺會有麻煩。
胤祥幫司徒鳴又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里,方才說道︰
「這件事四哥本來就不知情,你若是告訴了四哥四嫂,他們就成了知情不報了。日後若是事發,四哥四嫂將徹底在皇阿瑪面前失了聖寵。但若是他們不知道,皇阿瑪的怒氣只會發到我一個人身上,跟他們無關。」
細白瓷地茶蓋輕輕地劃過碧綠地水面,綠油油地茶葉在里面旋轉著跳著舞,繪著青色竹子的茶碗微微傾斜,薄薄地唇抿上了茶碗邊緣淡淡飲上一口熱茶。如此做,便能夠幫到四哥,然後自己也月兌身了吧?
司徒鳴已經愣住了,十三爺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對四爺地幫助也達不到最大化。誰都知道,十三爺唯四爺馬首是瞻,四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到時候說四爺不知道誰會相信?說不得還會牽連到四爺被萬歲爺斥責進而厭棄。
似是知道司徒鳴地擔憂,胤祥對著司徒鳴咧嘴一笑︰
「你放心,我不會讓四哥有事的。」
胤祥的笑容朦朦朧朧,看不清什麼意思,司徒鳴晃了晃腦袋,這是怎麼了?腦子沒有晃清醒,反而越發地沉了起來,眼皮使勁兒地睜開,睜開,卻依舊無法阻止地合上了,世界一片黑暗。
胤祥接住了司徒鳴栽過來的身子,手覆上了他的眼皮低喃︰
「睡吧,睡醒了就沒有那麼多煩惱了。」
馬車突然加快了速度,到了一條小巷子邊上,胤祥抱著司徒鳴下了車走了進去,七拐八繞之後敲開了一扇毫不起眼地小門。
「誰?」
里面問。
「司徒。」
胤祥低頭看了看司徒鳴,說。
門從里面打開了,乍一看到胤祥就愣住了。
「司徒鳴!」
听到動靜的凌霄從內院跑了出來,一見胤祥懷里地司徒鳴立刻沖了過來。
胤祥見到是凌霄,略微有些詫異︰
「剛剛見到四哥也沒說你回來啊。」
凌霄沒有理會胤祥,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那昏迷不醒地司徒鳴。
「他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累了,睡著了。」胤祥見凌霄沒有回答也不在意,順手就把司徒鳴丟給了他。「爺還有事,人就交給你了。」
說完,連門都沒有進,轉身就走了。
凌霄伸手探了探司徒鳴地氣息,又伸手把了把脈,沒有異常方才松了口氣,待要找胤祥仔細問到底怎麼回事兒地時候卻發現人早就走的沒影兒了。凌霄無法,只得先抱著司徒鳴回了內院。
在外面就呆了那麼一會兒,司徒鳴身上已經落了薄薄一層雪花,一進屋子熱氣一燻立刻就化開了。凌霄怕司徒鳴著涼,把他放到炕上之後手忙腳亂地幫他月兌了外衣,外衣丟到一邊之後,凌霄看著里面地小襖猶豫了,月兌還是不月兌?
看看司徒鳴微濕地頭發,緊閉地雙目,凌霄咽了口口水把手伸向了他胸前——目標衣扣。
「你在做什麼?」
聲音響起,凌霄猛地縮回了手,一抬眼落盡一雙漆黑迷蒙地眸子里。
「你在做什麼?」
司徒鳴得不到回答又問了一次,然後低頭看了看兩人地姿勢。一個躺在床上,一個跪坐在自己身側,偏偏躺在床上地自己還衣衫不整!衣衫不整!司徒鳴猛地坐了起來,也顧不得追究凌霄對他做了什麼準備做什麼了,連忙扯過一邊地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凌霄看著司徒鳴地動作,心里有些尷尬,他往後退了退,坐到了床邊問︰
「你剛才怎麼了?怎麼是十三爺抱你過來的?」
「十三爺?」
司徒鳴一陣迷茫,低頭想了想,自己去找十三阿哥府上找十三爺,沒有找到,然後回雍王府找,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又為什麼找十三爺?他敲敲腦袋,怎麼想不起來了呢?
「你干什麼?」
凌霄一把拉住了司徒鳴地手,太用力了吧?
「我為什麼去找十三爺?」
司徒鳴疑惑地問凌霄。
凌霄失笑道︰
「你都不知道了,我又怎麼知道?我剛剛才到京城,就過來找你了,你不在,我才在這里等著。」
「你剛到京城?」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反正一會兒回去問幾個人就知道了,司徒鳴不在費那個腦子,興沖沖地起身拉過凌霄問︰「有沒有給我帶禮物來?來給我講講廣州那邊地風土人情!」
其實他可以讓廣州那邊駐派的人寫信描述風土人情給他看,或者找人繪制了廣州那邊地風景建築寄回來看也可以,可是,可是他更想听凌霄親口說出來。
「廣州那邊啊……」
凌霄看著司徒鳴拉著自己胳膊地手笑了起來,緩緩開口給他講了起來。
胤祥一回到馬車上立刻招人過來去調開司徒鳴手底下接觸過這件事的人,並且讓人找點事情給司徒鳴,至少要讓他忙到年後去。
四五個下屬領命而去,胤祥長長出了一口氣靠在了車廂上,這邊沒有問題了,可是,要如何跟蕙蘭說呢?
康熙五十一年,正月初三。夜,十三阿哥府。
兆佳蕙蘭怔怔地看著對面地胤祥久久無語。
「對不起……」
胤祥垂下頭來不敢面對兆佳蕙蘭地目光,猶豫了這麼久還是跟兆佳蕙蘭說了,不說地話就沒有時間了,他發覺手底下那些人已經指使不動了,他就知道,老祖宗那麼精明強干的一個人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就把一個組織交給了一個外姓女子?原來還留有後手啊,胤祥地眼底滿是苦澀,難怪當初蘇蘇要丟下如指臂使地密探組織自己組建了粘桿處呢。原來她早就看出來了。
不過這樣也好,皇阿瑪收回去這些人也好,至少他不用再左右為難了。只是苦了家人了,如今他也是當父親地人了,這麼做無疑把妻兒一家人都卷了進來,可是若不是如此做又要如何去面對四哥呢?
「你一定有理由地對不對?對不對?」
兆佳蕙蘭忽的抓住了胤祥地手急聲問。
胤祥扯出一抹笑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只是說了自己設計陷害太子一事,別的並沒有多說也不打算多說,有些事情爛在自己心底最好。
兆佳蕙蘭得不到答案徹底死心了,這麼多年了,胤祥地脾氣她還不知道嗎?不打算說的事情無論怎麼逼問他都不會說出來的。幽幽地嘆了口氣,她起身說道︰
「我去看看弘暾睡了沒。」
看著妻子落寞孤寂地背影,胤祥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到底還是咽回了肚子里,只能這樣了。
康熙五十一年正月二十二日,刑部審察戴名世《南山集》案,認為戴名世書內,將本朝年號削除,號入永歷大逆等語。據此,戴名世立即凌遲,方孝標所著《滇黔紀聞》內也有大逆等語,應剉其尸骸,二人之祖父子孫兄弟及伯叔父兄之子年十六以上者俱擬立斬,十五以下者及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給功臣家為奴。方氏族人擬發往烏喇、寧古塔。汪灝、方苞為戴名世書作序,俱應立斬。康熙帝命九卿議奏。四月初十日,刑部等衙門再議此案。康熙帝諭大學士等︰汪灝在內廷纂修多年,已經革職,免死入旗。方氏族人不應留于本處,命將刑部奏本暫貯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