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在來生 第六章

作者 ︰ 汐浚

回到家後,以往只擺在酒櫃中裝飾的酒,如今卻派上用場了。真的是烈酒和淚吞啊!在商場上誰不認識他謝鴻博,往後要他這臉往哪里擺?在外面叱風雲,在感情上卻好像白痴一樣。精明一世,糊涂一時,竟然娶了一個偷人的老婆。「哈!炳!炳!英名何存?」這一些揶揄自己的話,听起來是何等地諷刺及傷痛啊!半瓶酒又進肚了。

「謝鴻博啊,謝鴻博,你不是永不變心的嗎?你不是每件事都有一定辦法的人嗎?現在呢?」鴻博不斷地自問著。

「為什麼?為什麼這美好的一切都變得荒腔走板了?天啊!他甚至還沒有機會問清楚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就將她送進加護病房了。他想知道他到底有什好啊?為什麼她連已經和他結婚了,都還想要保住這孩子?」

「是誰?可以讓她如此無怨無悔的為他付出,過去、現在及未來,全給了那個孩子的爹,到底是誰?」

「瑞英,你可知道我好愛你的,或許我真的忽略了你,但你也不需要用這種手段來報復我啊!瑞英。」

「大家都說,婚姻像枷鎖,鎖住了彼此的心,也將兩人的命運緊緊得鎖在一起,但我們像嗎?又曾鎖住些什麼呢?沒有,連八年的感情都沒留住,卻留下另一段難堪的插曲。上帝真會騙人,但為什麼要騙我?」

「緣分?有緣有分又奈何?有情有義又代表些什麼呢?無緣怎麼會認識?無分又哪會結婚呢?有緣有分,又怎麼可能會無情無義呢?有情有義,又怎麼會不想留在世上呢?」

愈想麻痹自己卻反而愈清楚,他痛恨這樣的感覺。假如不是那個不知趣的第三者,瑞英永遠都是他的,就像多年前一樣乖乖的,且在她身上不會有什麼情緒變化或棘手的事情,是嗎?會嗎?他忽略了她的成長,她的轉變,那天爭吵時她所說的每句話,雖不曾听過但卻是如此的真實。少年時的單純,現在的成熟蛻變,自己曾關心過幾分?她的喜怒哀樂自己又曾分擔過多少?但她總是毫不埋怨地等待,等待自己的邀約。連分手或復合也是自己一手主導。

她的毫不埋怨並不等于完全接受啊!了解這一些,是否能幫助自己挽回一切呢?或許在未進醫院前,有可能反敗為勝,至少證明為了愛她、在乎她,可包容以前所有對或錯的事。但如今太晚了,連去醫院看她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在她身上有揮不去的影子,那個男人及他們的孩子,不,應該說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影子。他受不了,現在呢?只有酒能了解自己,也只有酒才是知音,因為它不會背叛自己也不需要被原諒。

一杯解千愁,愈喝心愈愁,干脆沉浸在酒桶中算了,醒了又喝,喝了又醉,反正他就是不願再去面對殘酷的一切,甚至不敢去看還在醫院里的瑞英。知道她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消逝,但又能如何呢?他幫不上她的忙,因為她不會為他而回頭,為他而蘇醒的。她是如此地重視這小孩,明知可能會犧牲掉這婚姻,卻仍寧願為此下賭注。他在她心底究竟有多少份量呢?或者她心底是否仍有他呢?

「誰能了解他的痛苦呢?瑞英名義上是嫁給他,是他的老婆了,但實際上呢?在她的心里沒有他,身體更是與他沒有接觸,他算哪門子的先生呢?可笑,真可笑,但是更可笑的是,她連隱藏都不想隱藏,這樣的他對她會有哪門子的影響,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嗎?不可能的。」心中的苦,心中的悶,實在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

鴻博對著整間空曠的屋子,一邊冷笑一邊喝酒說著,「娶老婆?我娶什麼?我還有所謂的男性尊嚴嗎?哈!炳!炳!誰能知道我的悲哀呢?有苦難言啊!堂堂一個男子漢,被新婚的老婆背叛了,這種事竟發生在我謝鴻博身上,謝鴻博啊!謝鴻博你能相信嗎?你敗得好慘啊!全世界的人都會恥笑你的,看不起你的。」

狠毒的話語不斷翻騰在酒醉與清醒間。

「難道你對她愛的寬容度就只有這麼丁點?」

「沒錯,我無法想像她在別人懷里熱情的模樣,與其擁有不完全的她,我寧可失去她?」

「你確定這樣的想法,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不,我不確定,不,我不知道,總之還給我原來的瑞英吧!」

兩面化的思想翻滾在鴻博的腦海中,就這樣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也不想知道過了多久?現在的他需要的是醉生夢死,他不想清醒得听到她離開的消息,或許那微乎其微的奇跡會出現,但她活過來又如何呢?依舊是人在曹營,心在漢。而且縱使人在這里又能如何呢?她的周遭全部貼滿了「請勿靠近」的字樣。

罷從台中回來的晴子,得到這個消息後,火速地趕往醫院,看到瑞英那回然不同的模樣,實在令人有點無法相信及接受,竟然是須要靠氧氣罩維持生命,天啊!才多久的時間,或許再過些時候,就要天人永隔了,她實在不敢相信里面躺著的是堅強的瑞英,而更難相信的是鴻博遲遲未出現。不管如何,目前與瑞英關系最親的人是他,而他竟然在這個時後無情離去,也難怪主治大夫一直說她的求生意志極低。

「謝鴻博,你真是太過分了。」晴子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而且還是走樣地發展著。

從不知電話聲響可讓人如此的害怕,望著它卻不敢接起,怕傳過來的是壞消息,但卻又猜想也可能是好消息,唉!反正遲早都要知道的,接吧!鴻博掙扎好久之後,終于憑著那一股沖動將話筒拿起。

「喂,謝公館。」

「謝鴻博,我是晴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懷孕,流產,就這樣。」鴻博用那不屑的語調且簡潔的說著,好似多說一個字就會污穢他一般。

「你也別太過分,你老婆現在人在醫院,難道你不知道嗎?」晴子實在好生氣啊!沒錯,她也不贊同瑞英那樣嫁給他,但當時他並非她唯一的選擇,她選他,多少也是惦記著以往的感情,而他的作為著實令人失望透頂了。

「你希望我守在她身邊,然後再听著她念著別人的名字嗎?你太高估我了。而且她不會因為我在身邊有所改變的,你懂嗎?那具沒有任何生命的軀殼是我老婆,但只要稍有意識時,她就不是我老婆了,你能了解嗎?能嗎?老婆只是名詞罷了。」鴻博痛心地說著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人還在加護病房,你還有心情計較這麼多,謝鴻博,你的惻隱之心跑到哪里去了?」晴子實在快氣炸了。

「那誰又給我惻隱之心?里面的人,不是我真正的老婆,流掉的不是我的孩子,誰又能還我一個完整老婆?」

「你又怎麼知道孩子不是你的?」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廢話嘛!怎會不知?瑞英的個性不說則已,既然起了個頭,就不可能說謊的,而且按照主治大夫的說詞,了解的人不難推測出,一定是溝通破裂。

「晴子,你應該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對不對?請你告訴我!」鴻博痛苦地問著晴子,他不想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敗的都不知道,從頭到尾做個冤大頭。

「想知道,等瑞英醒來時,你再自己問她啊!鴻博,在這節骨上不要只關心那種次要的問題好嗎?少點自私,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再少點自私,這一切都還可以挽救。」晴子衷心的勸說著,她知道瑞英會選擇他,就一定是還惦念著這份情,但是或許成分已經有所改變了吧!

「挽救?挽救我自己嗎?已經萬劫不復了。」

突然間,晴子懂了,懂鴻博的冷淡,懂瑞英的抉擇。

「鴻博,假如我是你,絕不會在這關鍵時刻,還為那無所謂的男性尊嚴犧牲奉獻,懂嗎?我也不會因為你的態度,對瑞英的急救產生松懈或任何遲疑,相反的會更加積極。」當掛上電話後晴子更加確認了下一個動作。

對于鴻博的反應呢?似悔恨卻又像懷恨一般,她不怪他。只是不了解為何事情是這樣處理及溝通的?一個人像失了靈魂般,夜以繼日地猛喝酒,想忘卻這一段殘酷的事實,而另一個人呢?不再留戀人世間的一切,正執意要與死神同行,這應該要怎麼辦呢?

「什麼力量可喚她回頭,再度眷顧這個世界?」這問題一直回蕩在晴子的腦海中。親情的力量永遠最大,但瑞英與家中的感情一向很淡再加上梁家獨剩她一人在台灣,聯絡上後再搭機返台,可能也來不及了,而且如此一來,原先不願曝光的事不就令人一覽無遺了。但孩子又沒了,怎麼辦?親情無望,愛情的力量是最具強烈影響力的了,看樣子只有尋找他了。

「秦成宗」是晴子腦海中唯一閃過的念頭,最後的希望了,希望能奏效,或許會冒犯到鴻博,但如今之計只要能救瑞英,一切不適當或冒犯都值得被原諒。但若真說起原諒,看來鴻博更欠大伙一個值得原諒的解釋。

「秦成宗,希望你真的值得瑞英這樣對你,你也該出現了吧!瑞英不論如何都不願把你拖下水,保護至極,這是唯一的機會,贖罪的機會,你可要有默契點,好好配合出現吧!」晴子不斷在心中祈禱著,她好怕萬一這個人出差或不在台灣時,是否也意謂著瑞英將醒來的希望趨近于零。不,這種事不該發生也不能發生。

上帝!

啊!請保佑吧!

終于讓晴子用僅有的些許記憶找到了這罪魁禍首,他驚訝于一切的變化,原來瑞英的離職是為了配合她的善意「欺騙」,而演變至今再見面地點卻在醫院的加護病房。

這突然到來的消息,讓成宗感到痛心疾首,「為什麼?為什麼她選了這個辦法,選擇了這條路?」這一切的了解,希望不會太晚。

「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成宗的淚差點控制不住溢出,他一想到她人在醫院,有生命的危險,是否能見到她最後的一面時,這一切好像要奪走他世界里最寶貴的東西般。

晴子將他的表情盡收在眼里,不禁問著,「瑞英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是嗎?」

「我的身分害苦了她,也綁住了我,不然今天我不可能眼睜睜看她離我遠去。但若她不曾離我而去,這些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成宗堅定地說著,他痛恨緣分的安排,這樣的錯誤安排讓他無法選擇自己的最愛,唯有將希望寄托在下輩子。如同瑞英所說的︰「這輩子已經注定無法在一起,只有期待下輩子。」沒想到,這輩子所有的苦,她竟一個人獨自背負,叫人怎不心疼?

「你知道她懷了你的孩子,你怎麼可以不負責任?」晴子越听實在越火大,若不是因為他,瑞英現在也不會如此。

「對,我當初應該堅信自己的感覺,不該相信她說的什麼報告錯誤之類的話,我實在太傻了,也太笨了。」無論自己再怎麼懊悔與自責,都太遲了。假若如晴子所說自己可以激起瑞英的求生意志,進而挽回她的生命後,他絕不會再輕易相信她的傻話了。

「秦先生,拜托你一定要救她一命。」雖然晴子看得出來,就算她沒說,他也一定會盡心盡力救瑞英,但畢竟她還是不放心。

「你放心,再一次感謝你讓我知道真相,再來就是我應該要做的,不論如何,我一定會用最誠摯的心喚她回來,一定要喚回她。」成宗以堅定的口吻說著,像是在回答晴子的話,但實際上是在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完成這個使命、這項任務。」

在他身上,她看到了瑞英的愛,也說明了為何瑞英願承受這不公平的一切。感情本來就是一種折磨人的東西,相互的付出談不上所謂的平等。瑞英愛上的這個人,她雖然不了解也不熟悉,但由他這短短的一席話中,就可以讓旁人感到愛上他是值得的。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在瑞英執意離開他時,卻拼命想要保有孩子的理由吧!她要伴著他的影子繼續生活,或許很蠢但卻是保護彼此、擁有彼此的唯一途徑了。

成宗心中不禁想著,「真的有辦法喚回她嗎?實在沒把握能否喚回她對人世間的留戀。她肯定是氣我的沒擔當,才做出這樣的抉擇,決定離我而去,而今希望自己在她心中還有些許份量,而且是正面的力量啊!今天瑞英所有的不幸均因我而起,我有義務及責任盡一切的辦法及力量,孩子引起瑞英婚姻的破碎,而孩子的離去也令她執意想遠離這世界,一切一切的錯是誰造成的呢?是我秦成宗啊!毀了一個好女孩的一生,也毀了自己這一生的最愛,不能提供適當的保護也就算了,竟然還將她推向痛苦的深淵,難道這是自己對「愛」的定義及付出嗎?」

再多的自責已無濟于事,看著躺在床上的她,已不再有以往精力充沛的影子,簡直判若兩人了。撫模她的雙頰,似乎已感受不到所謂的生命力了,這是自己曾立誓要用生命保護的女子嗎?而今……他還有什麼臉面對她和自己呢?

「不,你不能走,瑞英,醒醒吧!我是成宗啊!我跪在旁邊求你原諒,若你真的這樣走了,我該怎麼辦?不該輕意讓你離去,這是我今生犯下最大的一個錯誤,應該排除萬難保護你到底。可是面對我的懦弱與沒擔當,你傷心了,善良的你不願讓我為難的情況下,你選擇孩子成為你的支柱;而今孩子雖然先走了,但我卻回來了,真真實實的我啊!你躲不掉的,這是命中注定的,注定你躲不開我的,求你,求你醒醒吧!看看為你傷心的人,看看你心中的選擇啊!」真情的流露,聲淚俱下,讓人鼻兒已酸。

此時此刻,晴子更了解瑞英為何願意甘冒任何風險,只願保留孩子,因為孩子是她自己與眼前這位男子生命的延續。他的愛情不帶任何的虛偽,或許目前的社會對他的愛不允許,對他們的愛情給予負面的評價,她不要彼此受到這樣的傷害,然而這份力量卻強烈震撼彼此的整個空間。他低沉有力的聲音不斷地回蕩著,他不斷地說著說著,好像怕瑞英听不清楚他的懺悔,好像怕漏了任何一個字,她就真得不再理他了,沒有休息,沒有中斷,一遍又一遍不斷重復,滴水未進,他受得了嗎?

已苦苦守候整整一天了,他不斷地對她說話,怎奈她依舊沉睡,又怎能不令人著急。沙啞的聲音加上紅腫的雙眼只願換回她對生命的眷顧,緊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將自己的情感傳遞給她,讓她對這世間多看一眼,天啊!您就讓她動一下,扯動一下生命的希望吧!

晴子還真怕救醒了一個,卻倒了另一個,短短一天的時間,成宗憔悴不少,而瑞英卻依舊是很安詳的睡著,若她知道現在在身邊的是她魂牽夢系的人時,不知會有多高興?但看他這樣憔悴時,不知又會有多心疼啊!

「瑞英,這一切的感覺就只有等你自己醒來時,才能有所體會了,為了他,為了你自己,也為了遠在他國的爸媽,你要努力,一定要醒來啊!」晴子眺望著天空,希望空中的風能將她的話,吹進瑞英的心坎里。

「蘭姐,加護病房那位先生,真的是痴心得可以感動天。」

「廢話,他老婆耶!」

「不是,不是那位謝先生喔!是另一位帥哥,他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都沒離開過。」

「難道那位謝先生自那天之後,就真的一去不回頭嗎?」不禁驚訝地說著。

「是啊,真的好沒良心吶!」

「的確,很少看到如此冷淡的病人家屬。」

「更奇怪的是,病人的情況也一直很安穩地在沉睡中,表情好祥和喔!或許她真不想醒來。」

「別亂講,再過一天,只剩一天了。」

「真希望她能醒過來,單單為了小產而損失生命,太不值得了。」

「對啊,為了那樣的老公,不值得啊!所以女人要活出自己的世界。」

看來鴻博的做法及反應,可真是天怒人怨,激怒了所有的女性同胞,但誰又能知道他的情?他的怨、他的苦呢?

瑞英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不認識的人接走了,她不斷地吶喊,吶喊著︰「求你們,求你們,不要帶走我的孩子。」但他們不理睬她且愈走愈快,瑞英想拖著自己疲憊的身體盡快地跟上時,鴻博出現,並擋在中間,厲聲的說︰「不準,不準去追,記住你現在是屬于我的,只能做我允許的事情,我的話就是命令,要乖乖地听話。」

「不,請你讓我要回孩子,那是我的唯一了。」

「你听不懂中國話,是不是?我說不準。」

「為什麼?為什麼你連那唯一的希望都不留給我?」

「為什麼?你好意思問我為什麼,嫁給了我,心里想的卻全是別人,而那孩子是罪過的一大根源,好不容易才叫人將他帶走,怎麼可能讓你再去接回來?痴人說夢話。」

「你好狠,連孩子都不肯留給我。求你,你也不答應,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找到孩子。」

「好,若你執意如此,就不要再回來,看你要我或是要孩子?」鴻博終于使出殺手澗,他受不了她如此地重視那孩子。

「為什麼你要逼我做這種選擇?」

「不是我逼你,而是你逼我要你做這樣的選擇的,你听我的話一切就沒事了,跟我認個錯,讓我們重新開始,不就好了嗎?」

「孩子是無辜的,沒有爸爸已經對不起他了,怎能讓他再沒媽媽呢?你娶的是我,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所謂的對與錯,你為何不能坦然接受,完全接納我所有的過去呢?沒錯,你現在視他有如針氈,但他以後還是要叫你一聲爸爸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那麼你為何要將無辜的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呢?況且等孩子長大以後,深知你胸懷的廣大時,會更孝順你的。」

「不,不會的。看到這孩子,就好像不時地提醒我,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我不要,我討厭那個孩子。」

「我懂了,但你錯了,就算送走孩子,看到我,你還是一樣會想起那件事的。你現在說不會,但以後你就會發現永遠也無法忘掉這個曾發生過的事實,除非你願意打開心胸,接納完全真實的我。」

鴻博敗了,他不得不承認瑞英說的話,因為在她身上總找不到屬于自己的影子。沉默了,的確無法忘記瑞英有過這一段如此刻骨銘心的感情,而現在自己擁有的卻是殘缺的她。

見沉默不語的鴻博,瑞英知道說到真正的重點了。「等你真正能接受我的時候,再來找我,我會等你的,在這一輩子。」

「你要去哪里?」

「找孩子。」

頭也不回的瑞英認真地邁出每一個步伐,這條路好長好長啊!似乎已走了好久,卻看不到目的地,好累!好累啊!但尋找孩子的意志力,始終支持著那早已透支的軀殼,她忘了自己是怎麼來到這里的,這里的感覺好安詳,每一個人、物散發出來的都是一種輕松自在的感覺。徜徉在這之間,平靜的手輕撫著心靈的每個角落,丟開了種種的煩惱及不快,好棒的感覺啊!可以不管任何是與非,只要專心的享受這樣的無憂無慮,好像回到童年、回到象牙塔的時期一般;這時候的她忘了疲倦,也忘了為何而來。

看到好多的小朋友了。他們的身上都圍著一層泡泡,薄薄地、細細地保護著他們,他們模著花兒,吻著天空,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及美好;這里更是沒有任何的污染,看著他們的微笑就覺得好快樂、好舒服啊!令人深深感動,更令人留連忘返不想離去。

也因每個人的甜美笑容,每件事的美好,觸動了那條恬靜的心弦,沉浸在這其中時,更是不知不覺地為它駐足,她忘了自己到底在這兒停留了多久。

「好累喔!好想休息,真正地休息,不願再做內心的任何掙扎,就停留在這里吧!」雖然很驚訝听到自己內心竟然發出這樣的聲音,但卻也頗為贊同,因為在這里可以伴孩子成長,他既然來到這里,那她也就放心了,因為在這里成長比跟她走要好得多。而且面對了這麼多的事情與問題,自己好像斗士般,孤單奮斗至今,應可告一段落了吧!誰能憐我?惜我?也只有自己了。

「休息吧!好好地睡一覺,不要再想任何事情了,你累了。」這好似天籟般的聲音,說中了她心靈深處的需求,就這樣躺在花叢中,聞著淡淡的花香及听著細細輕柔的笑語聲,真正地睡著了。

不知道自己究竟休息或睡了多久?雖然十分不願醒來,但真的太吵了,仔細一听,這聲音是……好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它好像來自遙遠的地方,雖然小聲卻又不容別人忽視,聲音中隱隱約約充滿了一份霸氣,他到底是誰?為何不斷地叫喚著她的名字?叫得好不淒厲啊!好像她發生了什麼事一般,他到底是誰?這聲音為何可引起她內心深處的悸動?

「難道他不知道打擾別人睡覺是十分不禮貌的嗎?現代人的道德觀念還真不是普通的差勁啊。」雖然想要再入睡,因為這樣的睡眠,這些日子以來,真的是頭一次滿足了她,可惜再來的,卻是徘徊在斷斷續續的睡與醒之間,令人好不生氣啊!突然間她感覺到那人的悲傷了,他在哭耶!他到底是誰?這次不得不讓自己豎起耳朵,仔細研判「他」究竟是誰?突然的領悟,喚起了已被深埋在記憶中的角落里的那個烙痕。

彷佛听見他喊……醒來,看著在你身邊的我,求你睜開眼看著我……一直在你身邊守候而卻不願再看我一眼,是否意謂著要我跟隨?……我是……

是成宗,成宗怎麼會出現?不可能,但那的確是他的聲音啊!他在哪里?「成宗,你在哪里?」瑞英開始回顧這里的一切,而來時路已不見,在這樂園的周遭全是漆黑一片,怎會呢?呼喚聲不斷,它牽動了她在深處的心弦並扯出那深深的思念。

「成宗,你在哪?」瑞英低喚著,也不斷地尋求著,沒錯,熱切地尋求著,她好想他啊!

「成宗,你在哪里?」她吶喊著,配合著落淚的速度,邊喊邊尋求那聲音的來源,漸漸地肯定方位後,也步入黑幕中了。「好冷啊!」在黑暗中風雨交加,感到漸近暴風圈,而聲音的來源好似來自暴風眼,目前的情況好想教人放棄喔!但一想到成宗,又再度听到他的聲音時,放棄對她而言已經是不可能的,要見他,想見他的心使她再度燃起斗士般的勇氣與意志。

來時晴空萬里,風和日麗,而今想回去卻雷雨交加,可是好想再見成宗一面,哪怕是最後的一面。「加油吧!」

逆著風向走,是相當困難的,無情的風雨吹打在她身上,「好痛啊!」這樣的氣流使她呼吸困難,「好難過啊!」

這時,成宗突然感到瑞英的手指產生微動了,興奮的叫著,「她回來了。」雖然只是一下下,但生命之光已灑向她且生命跡象也向大伙揮手了。

「加油,加油我在這里等你。」成宗感謝地握住她的手說︰「快,加油,這才像永不屈服的你,加油。」

「晴子,護士,不,晴子,快請醫生,瑞英有反應了。」成宗在激動之余,已經不知所雲了,更不在乎當眾落下歡樂的淚珠,他了解這一切都比不上瑞英終于肯回來的喜悅。

這樣的轉變,引起了一陣轟動,醫生及護士們更高興這位病人終于肯眷顧到自己的生命,為自己而努力。

「蘭姐,那位帥哥令人好窩心啊!他也很厲害,有辦法喚回求生意志一直都很低落的梁瑞英。」

「或許這是一種真愛的力量吧!」

「難道她與她先生之間沒有這份愛嗎?」

「應該不會沒有,依照那天她先生送她來醫院的表情看來,他愛得很痛苦,而且當他知道她的求生欲很低時,才會氣憤得一去不回頭。」

「那她到底愛誰?或是愛哪一位比較深?兩個都有相當的魅力耶!」

「感情這種東西,有時候是種債,任誰也不願發生這類情形,很傷人的。相愛未必能相知,而相知又未必能相守,一切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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