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殺官記 第九章 棺材有來歷

作者 ︰ 丁老石

此後幾日,陳林依舊在家練拳教拳,只等那看風水的「陰陽」把消息傳開來好賣棺材。練得幾日拳,陳林已把夕日的記憶與現在的身體融合的差不多了,差的只是沒有用這身子發力的經驗,便借著教拳的時機與趙雲娘推手過招,好在他當初便已入門,能听勁懂勁,否則沒名師喂招講解,他這拳就只能是個空架子。此時恢復起來雖有些困難,幾日下來,倒也漸入佳境,饒是趙雲娘力氣大他許多,倆人來來往往也能互有勝負。

陳林曉得拳再好,終須自身有足夠力氣,即便四兩撥千斤,自身也得有那四兩力氣方能撥開,更何況那是夸張的說法。因此陳林每日里也做俯臥撐、仰臥起坐、扎馬步站樁等基礎訓練,又拿陳員外留下的石鎖來舉,好長些力氣。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生錢的門路,倒不如打熬好身體不虛度光陰。

天啟皇帝過了便是崇禎皇帝,天啟又是短命的,離那天下大亂的亡國之禍也不過十幾二十年光景。即便在這天啟年間,也已是亂世了,陳林在後世生活時愛看書,倒也曉得山東在天啟年間有白蓮教奢崇明作亂,只不知具體年號,到底是亂過了還是還沒開始,不過亂世之中有一技傍身那是比什麼都強的。

陳員外好《水滸傳》,一應習武的家什倒也置辦的齊全,只是吃不得苦,都是三分鐘熱度,如今卻恰好方便了陳林。古代信息傳播速度較慢,陳林死而復活的事兒雖很有八卦潛力,真正傳將開來,也是十來日過去了。陳林肩不能挑背不能扛,每日里只得在家打熬身體,剩菜剩飯吃完,便只能吃先前辦喪事時買回家的糧食,菜里更少了許多油水,似他這般每日里劇烈運動,食量自然也是大漲。

初時趙雲娘並未在意陳林的食量變化,待吃完剩菜剩飯後,家里的米面卻是用一次少一次,這才覺出心痛來,不由自語道︰「這般吃法,只怕吃不到來年便把家也吃垮了,到時卻該怎麼辦好?」

這日午間,趙雲娘做了幾張大餅,再弄點拌菜,便喊陳林吃飯。陳林曉得現在這身體正是鍛煉的好時候,因此十分用功,上得桌來,等趙雲娘落座拿起筷子,他便大吃大嚼開來,待月復中有底了,思維才活絡了些,暗想自己食量增長,趙雲娘這些日子隨自己學拳也頗費體力,豈有不漲食量之理?

陳林到這天啟年間好歹半月有余,倒不會認為趙雲娘是怕發胖,因此不吃,便勸道︰「雲娘你也多吃些,習武練功,營養一定要跟上,否則練也白練。」

趙雲娘听這話,心中不由泛起一陣酸楚,也不曉得是因為感激陳林開始懂事,曉得記掛著她,還是因為陳林不當家不知鹽米貴而在埋怨。只是這半月來陳林一直在教她學太極拳,練習推手,過程中除感嘆拳法精妙外,趙雲娘對陳林的看法也有許多改觀,曉得他還是有些本事的,不知不覺間收起了以前的輕慢之心。因此趙雲娘開口時的語氣比之半月前有了些變化。先將碗筷輕放于桌上,婉婉道來道︰「相公有所不知,如今家里已沒多少米面可吃了,等家里的吃完,就只能拿東西去賣了來換。布匹你說要等棺材賣了再說,如今棺材也不見人來買,辦喪事還欠著人家的債沒還。相公,公公留給你的這套拳法雖好,你要練,我不敢攔你,但雲娘一個女兒家,學那些也沒用,費鞋襪不說,還多吃糧食。」

陳林這才想起剛醒來那幾日倒似听趙雲娘提過家里生計困難,又想趙雲娘這些日子來學得十分認真,不似給懶惰找借口的樣子,便也將餅放回碗里,說道︰「日子難過,也不至于連吃頓飯都要節省成這樣吧?」

趙雲娘倒是習慣了,恨鐵不成鋼道︰「不是要節省成這樣,是吃完就沒得吃了,得想想再賣什麼。你看這家里,能賣的差不多都賣了,只剩下這房子,總不能把房子拆了去賣吧?」

陳林下意識便想出去打工掙錢,旋即想起這是在明代,啥都缺,就不缺人,尤其是他這種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人。弄不好真要餓死人的。不由搖頭苦笑,暗道︰「我這不知好歹的模樣倒正合了那摔死的陳林。」想罷,又開口道︰「雲娘,我會想出辦法來改變這一切的。明天你還是和我一起練拳,誰說女兒家不該學拳了,女人天生力小,更該學些拳法防身。以後我少活動些,就可以節省下你那口糧了,只是你每頓一定要吃飽,不然身子會垮的。」

趙雲娘點頭應了,只是臉上的憂慮之色猶在,顯然對陳林說的改變沒報什麼希望。陳林看趙雲娘表情,也不曉得她听進去多少,說不定只是表面答應,左耳進右耳便出了。

吃完飯,趙雲娘依舊收拾了碗筷去洗,陳林為免多吃糧食,便拿了椅子坐在大門口想來錢的門路,好高騖遠是不行了,得弄點實際的東西解決了家里的生計才行,不然哪還有半點男人的樣子。

說起實際的,打工陳林是不會去想的了,這年代,給人干活能糊自己這張口就不錯了,哪里還顧得了什麼家。剩下的就是做生意,可做生意又要本錢,卻哪里有?不過想到做生意,陳林倒突然想起了後世的某位開國元勛以前賣過涼水,也是如自己這般年紀。就是別人趕集渴了,沒地方喝水,有錢的自然進了茶館,沒什麼錢的卻都忍著。若有人挑了水去賣,水不要本錢,多少收點力氣錢,還是會有許多手頭寬裕點的願意掏這個錢的。只是不曉得家里的婆娘願意不願意。

「叩……叩…叩」陳林正推敲賣涼水的細節以及可行性,那兩扇比較結實的木門又響了。陳林麻利地跑去打開了門,見來人四五十歲年紀,長著張清水臉,倒似哪個欠他八吊錢不還似的。這半月來,陳林也迎來送往過許多人,都模出了經驗,門打開先招呼人進屋坐,然後借口泡茶去問趙雲娘來人是誰。這次也不例外,跑去廚房,趙雲娘也不等陳林來問,把茶遞給陳林道︰「這人好像是上次賣棺材給咱家的蔣老板,當初說先欠著他家些錢,等葬了你,我……呸……呸……賣地還他,他死活不干。咱家又不曾欠他銀子,來干什麼?」

陳林無心去追問最後哪里弄來錢買的棺材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低頭略微一想,高興道︰「多半賣棺材的事兒有眉目了,待我去會會他。」說罷接過趙雲娘手里的茶水,興沖沖奔堂屋而去,到門口卻略微停了一停,把臉上的喜色收了,這才不疾不徐跨門檻而入。

棺材鋪的蔣老板確實是听了風聲,外間傳他賣給陳家的那口棺材所用的木料有些來歷,乃是張三豐于萬歷年間雲游至此,日觀山形地貌,夜觀星辰天象,悟得天機,植樹一棵于密林,澆水填肥,七日方去,臨去時言道︰「一紀(十二年)之後必有應驗,至今恰好一紀之年,當初所植之樹卻被伐作木材,合了一口棺材,被賣到陳家,使那陳家小子死而復生,端的神奇。

古時咨詢並不發達,不似後世般天南地北的新聞都匯在一起,陳林這事兒自然是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且無論那三姑六婆還是八尺男兒都喜聞樂道。

如今陳林辭別劉姓陰陽已近半月,外間早將他死而復活的事兒傳得活靈活現,只是他怕與人接觸多了露出不認識人的馬腳,是以只能干著急,不便出去打听。卻不曉得外間早已傳得神乎其神,更有不同版本相互扯皮,卻有一段始終眾口如一,乃是劉老陰陽依陳林意思編造的陳林死後如何復活的過程。

劉陰陽並非如陳林般在咨詢發達的後世生活過,故事編得的也並不怎麼高明,好在當時之人迷信鬼神之說,好事之人唯恐故事不夠驚世駭俗,眾口鑠金,不信的人也只得信了。外間傳,當初那陳家小子本已魂不附體,哪只夜間陰吏拘魂時見到棺材,只一眼便認出了棺材來歷,遂相互商量。白無常說「不好駁張真人面子,怕吃他記恨,日後見面難堪。」黑無常說「這棺材有靈性,而今魂魄被關在里面出不來,即便想拘也拘不得,三日之後魂魄便要自然歸體。」白無常又說「只是怕日後這棺材又盛了別人,卻如何是好?」黑無常答︰「不怕,想那張三豐乃得道百余年的真人,斷不會倒行逆施,棺材活了此人自當失去靈性。」白無常也道︰「是這道理,卻怕萬一,不如回去稟明閻王再說。」黑無常道︰「稟了閻王估計也會拘這小子魂魄,只不曉得日後這棺材該哪家有福享用,這等靈物,即便不能再活人了,保個尸身不腐卻不會難,且靈物自會引來靈獸看護,莫說掘墳盜墓的輕易不能動得,有靈物自然聚來靈氣,即便葬在那風水平平之地也能蔭及後代子孫。」黑白無常一路說著走了,生人听不到他說話,棺材里的陳林卻听得到,三日之後果然活了過來,又將听到的話告訴了自家婆娘。那婆娘也不懂得這些,便使他去問劉老陰陽,一來是看這棺材還能不能活人,若還能活,卻要好生保管著,等百年之後好拿出來用。若不能,也要擇吉日取過世的公公的骸骨來盛了,重新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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