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裴傲陽的視線定在她的身上，她艱澀地閉了眼楮。
今日種種，一如那日在怡白大酒店，沒有尊嚴，可是那日是被陷害，今日卻是被迫情願,所有的尊嚴，所有的驕傲都被自己親手扯下，碾碎了，帶著血淚，送到別人的面前，而這個人，他會幫她嗎？
裴傲陽冷冷的打量著她，沒有動，只是又點了一支煙，煙草味傳來，燕寒覺得好冷，她不得不睜開眼楮。
「為了那個男人，求我，值得嗎？」他突然開口，眸子里隱藏著某種她看不懂的情緒，如平靜的海平面下，隱藏著澎湃的波濤，而面上又是如此平靜。
「你不是驕傲嗎？你不是拒絕我了嗎？求我做什麼？」他的語氣似乎更加沉怒了起來，像是暗含著某種情緒。
「你听著，你立刻回學校去！」燕寒只想妹妹離開譚齊升。
「你若想罵就罵個痛快吧！」她來求他就沒了自尊，她也不在意了。
「你該記住，機會兒不會一直等候你，錯過了，就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沒有人有義務幫助你，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的語氣凌厲如刀，直刺她的心髒。
「值得！」她抬起眸子，倔強的看著他。「人生不是用值得和不值得來界定的！」
「全部月兌掉！」他的面如冷冰。
「辦不好，我不會拿我的酬勞，這點你放心！不過我要你記住，不再是交往，是交易，懂嗎？」他的語氣如此的低沉，可是卻刺入她的耳朵里，一陣尖銳的刺痛。
「回去好好休息！」他說著，走過去低頭在她唇上印了一個吻。「什麼都不要亂想。」
「好！」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翹，露出好看的弧度。
「好，我現在去找你！」燕寒打車去了譚齊升的住處，這里她來過很多次，譚齊升貸款買的房子，他們曾規劃過未來，可是
「姐！」
「姐！姐，我出來了！」
「姐，如果譚大哥需要我這麼為他做，我甘心情願！我知道我沒尊嚴，可是為了心愛的男人，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姐，媽媽不是也心甘情願的跟著爸爸嗎?爸爸每次打了她，她不都是哭完了繼續跟他過日子嗎？」
「姐，我知道我沒你優秀，我知道你是媽媽的驕傲，你能考上錦大，我卻只上了個小衛校，可是我的愛情，我的想法，請你不要干涉，我有我的愛情觀，我認為我愛的很純粹，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因為我真的愛他!」
「姐，我要等譚大哥出來，確定他沒事，我會回去上學的！我知道你是對的，是我太傻，可是，我已經傻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姐，我就想跟譚大哥在一起！」
「客氣什麼啊？咱們是同事啊！」溫嵐拍拍她肩膀。「有需要幫忙的事覺得咱能幫的上的，盡管開口！」
「怎麼？覺得委屈了？」他語氣里帶著嘲諷。
「我——」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只著胸衣和底褲的她，羞得連身子都跟著紅了。「對不起！」
「我已經回到了譚大哥這里，這里現在可以住了！」
「我懂！」她的嗓音顫抖，眼眸又不由得垂了下去。
「我知道！譚大哥告訴我了，你覺得他是錯的，可是姐姐，愛他不該為他犧牲嗎？我覺得你不夠愛他，你若真的愛他，你怎麼能不幫他呢？」
「是的，姐，今天突然讓我出來了，說是我把錢交上去就沒事了！可是譚大哥他還在里面，我沒有見到他！問了他們，都不告訴我！姐是你找人幫我和譚大哥了嗎？」
「求你——」她的牙齒陷入唇里，咬出血來。
「沒事了，真的，謝謝你，溫嵐！」
「沒有！」她自己活該，他肯幫她，她還有什麼委屈的？
「沒有，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很對！」燕寒苦澀的笑著，「我本就是賤，是我不知好歹！」
「真的？」
「月兌！」他突然吼道。似乎瞬間就被挑起怒火，冷冽的眼神似乎要把周遭的空氣都凍結，刀削似的唇泛起一個冰涼的弧度。
「覺得我說的難听了？」裴傲陽暗聲問。
「說！」他語氣不由得冷沉了下去。
「謝謝！」她只能道謝，心里感到很溫暖。
「謝謝！」她本能的道謝，空洞的說道，無法不悲涼，她不知道心里什麼滋味，她也知道他幫自己，是冒著極大的風險，拿酬勞也是理所當然，而她僅能給的也只是自己的身體而已，多麼的可笑，她燕寒居然走到了人生的這一步，為什麼上天總是喜歡跟人開玩笑？
「那就好！」溫嵐點點頭，又道︰「要是你覺得不舒服，可以再請一天假，反正我們活不多！」
「霜兒，你知道我為什麼跟他分手嗎？」燕寒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這麼固執。
「霜兒，媽媽那是為了你！為了你！如果不是為了你，媽媽早就跟爸爸離婚了！」
「霜兒？你說讓我為了他跟人上床？」
一個電話，很簡短，掛了。
一大早，溫嵐就問︰「燕寒，你沒事吧？怎麼這麼憔悴？看你的樣子像是昨夜沒睡好，你昨天請假，不是家里有事吧？」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下午下班的時候她接到了裴傲陽的電話，他說他晚上八點散會，要去她那里吃飯。
下班後去買菜，買了排骨，上好的湯排，買排骨的要幫她砍好，她卻拒絕了。腦海里閃過他那天說的那句話，「我嫌他砍得髒！」
不是他，樓道里又一片安靜。
他一手環胸一手撐住下巴，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燕寒。他的目光是從頭到腳，然後又從腳到頭，最後又落回在她的臉上，盯住她的眼楮。
他之口不提譚齊升的事，但是她知道，她妹妹燕霜回來是他找的人。可是他到底幫不幫譚齊升呢？譚齊升是罪有應得，可是燕霜這個丫頭居然認了死理，她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他又道︰「強迫一個女人實在沒什麼樂趣，我裴傲陽不喜歡要一個木頭女人！我說過，我要你的心甘情願！」
他居然想要她的身體，還想要她甘心情願，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可是是她自己跑來找他的，他沒強求她，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
他居高臨下地低頭，像是在審視自己早就已經鎖定目標的獵物，低沉的嗓音在燕寒耳邊響起︰「抬起頭來！」
他挪開視線，「有時候放低姿態也不是件壞事！你走吧。我會盡力，至于辦好辦不好，我不能保證。」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顯得有些慵懶，卻又帶著刻骨的疾風。
他的大手不小心踫到了她的肌膚，她感到了如電一般的熾熱劃過全身，以為自己就要一切不保了。
他的志在必得，她的茫然無措，似乎在不經意間，她的心都跟著偏斜了，竟然覺得他是對的，可是這是交易，交易啊！
他要求不過分！
他說完，轉頭進了臥室，拿著電話走出來。
他說的對，他的語氣雖然很欠揍，可是她知道，他說的對！難听，卻是真理！她吞了眼淚，點頭。
只是，她的心里怎麼就這麼酸楚呢？眼淚總是想往上涌，她本就不是個喜歡在人前落淚的人，怎麼總是不經意在他面前落淚呢？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一生是不是還能結婚生子，過著相夫教子的平靜生活。可是，她若不管，霜兒出事了，媽媽怎麼辦？媽媽今日所受之苦，皆因自己，媽媽已經很苦很苦了，她不能讓媽媽再苦下去了！
可是他的舉動卻讓她徹底驚呆了，因為他正低頭撿她的衣服，胸衣扣在她胸前，毛衣幫她套上，然後是外套，穿好後幫她系了風衣的扣子，冷冷的眼光打量著她，好听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我可以幫你，也不掩蓋我需要一個女人，是，我想要你，但不是現在！」
可是就算愛的深，她也不會為了深愛的男人跟另一個男人上床啊？可是現在，她答應了裴傲陽，他們之間早晚都要走這一步，她突然迷茫了，自己這算什麼呢？
周二。
回去煮飯，一點點收拾好。
她一下子驚醒，猛地搖頭。「我沒有！我沒有後悔！我真的沒有後悔！」
她下樓的時候，問著自己，難道是自己愛的不夠深？
她也呆住。
她今天來，就是用了所有勇氣才來的，現在走出來，所有的勇氣都沒有了，痛苦和不安讓她心里沒著沒落，很是難受。
她似乎不時的看表，不經意的倒數著時間，一分一分，已經八點了。他應該散會了吧？有點不懂為什麼晚上開會？是從下午一直開會到現在嗎？領導們不吃晚餐嗎？領導也這麼賣力工作嗎？領導這活好像也不是那麼光鮮吧？三餐都不濟。
她咬唇，咬的唇邊溢出血絲，顫抖著身子，背過手去解胸衣的排扣，她從來沒有主動在男人面前月兌體過，前一次譚齊升月兌光了她，送上了裴傲陽的床，他沒踫她，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恐怕在劫難逃了！
她居然這樣求他！他想要這個結果，卻莫名煩躁。
她屈辱的咬住唇，低垂著頭，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臉上更是從臉紅到了耳根。
她猛地抬頭，眼淚在眼圈里打著轉，卻不肯落下來。
她猜不透裴傲陽這個人，她只知道這人一貫作風是陰晴不定且出其不意。
她的心里一顫，別過臉去，「我走了！」
她的眼楮有些微微的紅腫，眼袋很重，像是夜里沒睡好。
她瞪大了眼楮，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沒有趁人之危。
如今的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從那天，她似乎整個人就變得了無生氣。
當指針指到八點半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當視線對上裴傲陽那深邃的眼眸時，燕寒的臉燒得更厲害了。他的眼里一汪深邃，她顫抖了聲音，如此悲戚地顫聲問道，「怎樣都可以，求你。」
時間的指針一分一分指向了八點二十，燕寒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忐忑。
本來一直等裴傲陽的電話，可是他沒有打來。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她心里突然一顫，緊張起來。
然後他把手機放在沙發上，轉頭看向燕寒，眼神涼涼的，怒氣，灼熱，什麼都沒了，只剩下了一汪深邃。
然後又買了幾個小菜，就算她巴結他吧！她自嘲的想。
然後，他頎長的身影微晃著走到她面前。
燕寒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應了。
燕寒低垂著眼楮，卻可以感受到他的眸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燕寒去上班。
燕寒垂下頭，眼神落在腳尖前面的地磚上，兩滴淚再度滑出來，啪得一聲落在瓷磚上，暈出一汪水漬。
燕寒垂得脖子酸，不禁抬起頭瞧一下，正好撞見了裴傲陽的眼楮。
燕寒無論怎樣都說服不了妹妹，她說要等譚齊升沒事了，她才肯回學校，離開的時候，燕寒要她跟自己回去住，可是她說她要守著譚齊升，她怕他回來時沒有熱水喝，沒有飯吃，她要給他燒水洗澡。
燕寒松了口氣，妹妹出來了，她總算松口氣，岔開話題︰「霜兒，你現在在那里？」
燕寒突然就傻了，她怎麼從來沒發現自己跟燕霜溝通這麼難呢？「霜兒，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燕寒自嘲一笑，抬起頭來，視線空洞。
燕寒走出他的公寓，下樓，只感覺渾身都沒有了力氣。
燕寒顫抖著裹了裹衣服。
梅白俗九四梅九。燕霜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的看著她，然後點點頭。
電話略一停頓，就听到裴傲陽開口︰「是我，晚上出來，我請你！地點你定，呃，好，無所謂，既然你喜歡熱鬧，那就叫上他們！」
白色的煙霧彌漫過裴傲陽的眼楮，煙霧後面那張俊逸的面容閃過一抹憐惜，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那抹憐惜。
直到中午，她突然接到了燕霜的電話，一下子興奮起來，跑出去跑到衛生間接電話。「喂？霜兒，是你嗎？」
直到樓下那抹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他才轉身，回了客廳。
突然，裴傲陽就笑了，笑得淡淡地。是那種平時在他臉上最常見的笑，先微微翹起唇角，然後由唇再帶動其他的五官，顯得整個笑意都是從嘴唇漾出來的。但這樣的表情掛在他的臉上，讓燕寒覺得比他冷臉嘲弄還要使她難受。
等到菜炒好，擺放著桌上，電飯煲里煮了米飯。
終于，胸衣在她的顫抖里解開了，垂下雙手，胸衣滑落，她飽滿的柔軟暴露在空氣里。
而當腳步聲從樓下停住，似乎听到了開門聲，她的心里又松了口氣，原來不是他。她回轉頭看了眼桌上的菜，用碗扣著，天有點涼了，她怕菜涼的太快，所以都扣上了。
至少她心里一點都不覺得他過分，他們無親無故，他憑什麼冒險幫她？況且他幫了她一次了，安排了她的工作，現在他又幫了自己，她給他報酬，天經地義！
裴傲陽不說話了。
裴傲陽倒抽一口涼氣，怒氣似乎一下子從眼里點燃，噌得一下站了起來，他高大的身軀懾發出驚人氣勢，冰冷的眸子更加深邃，目光有一絲灼熱，更多的事怒氣︰「燕寒，該死的，為了那樣一個男人，你居然——」
裴傲陽到底幫不幫譚齊升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管，她只想燕霜沒事，只想媽媽沒事。所以她立刻趕來了。
裴傲陽嘴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意，冷聲道︰「燕寒，你不用這麼難受，你若後悔，可以立刻離開！」
裴傲陽打了個電話，「喂！反貪局嗎？找一下周局！」
見到燕寒，燕霜撲到她懷中。「姐！」
許久以後，他靠在沙發扶手而站，身子慵懶的站立，沉吟道︰「燕寒，你的驕傲呢？」
這是一種羞辱，恥辱讓她的臉一陣接著一陣的火辣辣的燃燒著。
那天後，她就越來越失魂落魄。
那天後，她沒再見他，她甚至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他說總要她心甘情願。她真的怕，她似乎做不到心甘情願，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強迫自己心甘情願，她真的做不來。
閉了眼楮，兩行清淚滑落，顫抖的手，幾乎解不開排扣，裴傲陽定定的望著她顫抖的樣子，眸子里看不出過多的情緒。陽台上，某個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抽著煙望著樓下離去的縴細身影，她像是沒有了魂魄一般的慢吞吞走著，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部的氣力。
霜兒，你這樣愛著一個人，不會得到幸福，你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媽媽怎麼教我們的？你怎麼能這麼想？」
面對溫嵐的關懷，燕寒搖搖頭。「沒事，都很好！」
面對這個小自己七歲的妹妹，燕寒不忍心責怪她，只能哄著︰「霜兒，听話，不管跟誰在一起，女人都要有自己的工作，你回去好好學習，將來才能養活自己，沒有學歷，沒有一技之長，你能怎麼辦？」
燕寒噌得一下站起來，心里狂跳，他來了？！
她深呼吸，深呼吸，將自己調整到最平靜的狀態，然後走到門邊，先看了眼貓眼外的人，確定是他，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