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和和媽媽兩人坐著，都沒有說話。
李然此刻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回想剛才那些人的眼神，那些嘲諷，他心里放佛被狠狠刺了一樣。
李然的爸爸在屋里躺著，剛才的那一幕，他沒看見，但也听見。此時正在抽著悶煙。
許久之後，李然媽媽看著他，眼里有愧疚有慈愛還有一點復雜。
「小然，你現在也長大了，有些事情可以告訴你了。」李然媽媽看著前方，緩緩說道。
李然默默的點著頭，這些年，他多少知道一些。
「這些年，我和你爸吵吵鬧鬧，不能讓你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有著快樂的童年，媽對不起你。其實，這些年來，你爸一直想和我離婚，但是我看你還小，萬一真離了，你跟誰，我都不忍心。你爸看我不肯同意離婚，總是三天兩頭的在我身上撒氣，不管做什麼事，不管做好不好，他總是會挑剔。但是，這些媽都忍了，媽不忍心讓你受苦。你爸平時總往李牛家跑，耕種期間，你爸，就成了他們家的勞動力。咱們家，他都不管不顧。你爸是嫌棄我老了，他想跟王寡婦過日子。這些年，在村里的議論下我都可以不聞不問，你爸的存心刁難我也可以忍受，只要你能好好的，媽什麼苦都不怕！」
李然媽媽說著說著，已經淚流滿面。李然視線早已模糊，咬著牙，低著頭。
「唉！你爸前兩天喝醉了酒，半夜三更跑去李牛家，被別人趕出來，但你爸不听勸住，非要進去找王寡婦，李牛情急之下，砍傷了你爸。」李然媽媽有些憤怒又有些無奈。
听到這事，李然羞愧無比，怪不得那些人說他爸是流氓。
李然媽媽撫模著他的頭，眼里盡是溺愛。「小然，你要好好的讀書，等你有出息了，好好過日子，媽給不了你什麼，但是媽希望你能過上好日子。」
李然使勁點頭！
李然知道他媽媽這些年受了很大的委屈，爸爸的幾個兄弟中，每個人多少都對著他媽媽有意見，或多或少都看不起他媽媽。甚至還希望她早點和李然爸爸離婚，每次和村里人嘮嗑盡是說些李然媽媽的不是。李然媽媽把這些都放在眼里，但是為了李然，她都忍受著。早些年，每逢過節，所有親戚大聚在大伯家吃飯，但是隨著他爸媽兩人不斷的爭吵，感情慢慢破裂，他們就從不把他媽媽當成自家人，每次逢年過節，其他幾個親戚聚在一起，但惟獨沒有叫李然的媽媽，每次在親戚的冷嘲熱諷中，李然媽媽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忍受。
李然從小听話，又聰明，成績總是很好。李然媽媽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一切。她活著的希望就是李然，李然是她的精神寄托！
望著年過半百的媽媽，白頭發已經快要覆蓋整個頭，一條一條皺紋在臉上交錯。消瘦的身體承受了太多像個經歷滄桑的老人，干枯粗糙的雙手已然看不出來這是一雙只有50歲婦女的手！
李然沒有在家多作停留，當天晚上，就去了學校。雖然他很想留在媽媽身邊，但是，他知道，他目前讀書更重要。村里人看不起媽媽，那些親戚看不起媽媽，連自己的爸爸也看不起媽媽。他痛苦！他內疚！他恨自己保護不了自己的媽媽！他要努力，他要出人頭地，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沒有資格看不起他媽媽，一個都沒有！
李然緩緩的走出村口，踏上那條破敗不堪的山路。回頭望望自己的家，村里最西邊，那個泛黃的房子，里面有他最親的人。那一陣陣嘲笑聲好像在這個小山村里回蕩，那一個個譏諷的眼神揮之不去。媽，夜深了，您別哭！
沉默中，努力中，時光匆匆。
自從那以後，李然不管在學校還是村里，一直都是沉默。若非每次成績單上看到李然的名字，許多同學都不知道班里還有一個叫李然的人。從那以後，李然放假回家，從不出家門。即使再悶也呆在家里看書，或是到地里幫媽媽干點輕活。李壯本想來找李然，但是他媽媽說是個壞孩子，這麼小就大打人，沒有教養，跟他一起，準會被帶壞。李壯听話。村里和李然同一年紀的也是。
李然坦然。算了，沒有朋友，那就算了，有媽媽在就行。
轉眼間，中考了。三年的努力，李然沒有辜負自己，沒有辜負媽媽的期望，以全鎮前三的成績，考上了縣里最好的中學。分享喜悅的只有母子兩。
學校里的一些領導，為了表示祝賀李然為學校爭光，親自來到李然的家里，並且還帶來一筆獎金。這種事在村里沒發生過，一些父母教育著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你看看，叫你努力你就貪玩，人家李然多用功，學校領導都給他祝賀來了，瞧瞧你，什麼時候才給我們爭口氣！」
如果你是一塊石頭，但如果有一天你發光了，人家就認為你是金子！
看著李然的成績單，李然媽媽放佛一下子年輕了許多。皺紋，好像一下子少了。這種畫面真好，畢業晚會，李然坐在一個角落里。昏暗的燈光沒有因為他的優異成績而變亮。歡笑中，人們沒有想起那個瘦弱沉默永遠一人獨來獨往衣著樸素的男孩。
「李然！」發呆中，方碗突然湊過來。
「李然，恭喜你，考了全鎮的前三。」方碗顯然很高興。
李然微微一笑。眼前這個和自己三年同桌的女孩，已經蛻變成一個大姑娘了。當年自己被欺負的時候，他她奮不顧身幫自己。李然很感激。
「你也考了很好的成績啊！」
「哈哈，是啊，我發揮超常了。」方稍稍得意。這次考上高出了她預想的成績。
「李然，你在我們縣里上學啊？」
李然點點頭。
「哦。」方碗顯得有些遺憾。「我爸讓我去市里上學，他說城市里教學比較先進，比縣里的學校好。」
「貧窮的小縣城怎能和市里比，你好好努力了，別辜負了你爸的期望。」
「嗯！」方碗笑著點頭。
兩人說著話，發現班主任拿著話筒高聲道「各位同學，三年的時光，彈指之間，已然飄逝。我很慶幸，能看著你們一路成長。如今，畢業了，大家今後會到不同的地方上學，大家的路還很長，但是希望大家永遠保持著一顆樂觀的心。不管怎樣，我都希望大家一直健康平安，走出屬于自己的路。」
班主任眼楮有些微紅，同學們都沉默，大多都哭了。顯然這種時刻，大家都不適應。李然看著這位做了自己三年的班主任。發現她憔悴了一些，更瘦了。那一副厚厚的眼鏡還是沒換。
「好了，好了。現在大家來說說自己的理想，我們這麼多人見證，看看有誰會夢想成真。」班主任看著大伙說道。
「班長，你先來。」班主任指著一個男生。
「我想當老師，想像班主任一樣培養祖國的一下代。」
「我想當科學家，要發明好多好多東西。」
「我要當畫家，把我所喜歡畫的一切都畫下來。」
「我要當音樂老師……」……
「李然，你的夢想呢？」對于這個平時基本透明的學生，班主任有好幾次的快忘記了，如不是他的成績優秀的話。
李然拿著話筒，望著眼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緩緩說著︰「從小我的夢想是做一名醫生，村里的人要是生病了，第一時間都會去求神拜佛，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我知道醫生有用。但是現在，我不想做一名醫生，我想做一個有錢人，想做一個有權利的人。曾經，有好多人看不起我。但是如果，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會把他們都踩在我的腳下。我要讓很多人都知道，我李然可以把他們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