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罩在她的臉上，籠著一層溫軟的暈，因為喝了些酒的緣故，縱然臉色依舊白皙如初，可是眼波卻好像漂浮著一層浮萍，隨波而漾。池朝寒突然想到自家床頭櫃那盞復古紙燈，古舊油紙上用工筆勾勒的古代女子媚眼如絲，此時看起來，倒和她有幾分神韻相似。
「唔……現在是真的吃不動了！」顏梓模了模脖子，好像要將卡在喉嚨的食物捋順下去。
「還有一串呢！」他提醒，「把這也吃了吧，浪費可恥！」
「你怎麼不吃啊？你想撐死我啊！」她不以為意的翻了個白眼，一臉不樂意。
池朝寒輕笑一聲，不再勉強，便掏掏口袋打算付錢，突然眉眼一皺，倒是難得的呆愣。
「怎麼了？」顏梓好奇他為何如此表情。
「我，帶的現金好像不夠……砍」
原本直接去提車，他不過帶著卡而已，想著帶她試完車就去吃料理，反正可以刷卡，也就沒取現金。又買了一箱飲料，將最後一張百元破成了幾張十塊，顯然是不夠付賬的。
她眼中劃過一抹了然，嘴角倒是勾起一道晶亮的弧，抬手將他的錢包拿了過來。看了看其中家底，不禁撇嘴，「看你穿得人模狗樣，怎麼連二百塊錢都沒有啊！」
她故意說得不小聲，一句話，周圍幾桌都下意識的向這邊看了眼，池朝寒原本就尷尬的臉上瞬間升起紅暈。
他長這麼大，何曾遇到這樣的事情？
「看你也不容易，這頓我請嘍！」顏梓擺出一副十分大方的樣子，從口袋中掏出兩張紅色鈔票，「老板，結賬！」
車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香，似乎隨著她的呼吸越發濃烈，明明沒有喝一口，可是，池朝寒還是覺得，好像這揮不散的味道就已經讓他醉了玩。
車子已經開到市區，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已經黃昏，按理說應該是涼爽些的，只是他去覺得越發熱了，不由打開了空調。
轉頭看了眼一旁的顏梓，她已經睡著，歪歪斜斜的靠在座椅上，發絲摩擦的毛毛躁躁，脖頸因為向一側靠去而露出一塊白皙的鎖骨。
他無聲笑了笑，開慢點也好……
顏梓醒來的時候嚇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身在何處。一旁的池朝寒听到動靜也立馬醒來，驀地一滯，便沖她笑了笑。黑暗中，一雙重瞳晶瑩剔透。
原本已經到了，看她睡得熟，便不想叫醒，不知不覺他竟然也跟著睡著了。于是，兩人就坐在車上睡到了天黑，抬腕一看，已經十一點。
顏梓動了動僵硬的脖頸，四肢有些發木，不怎麼舒服的哼唧一聲，「你怎麼也跟著睡著了啊？」
她隨口一問，倒也听不出什麼埋怨來。
池朝寒「恩」了一聲，「那你快上樓睡吧，我也回去了！」
說著，他傾身幫她解下安全帶，隨即推開車門。她迷迷糊糊的說了聲拜拜，便頭也不回的進了樓道。直到那扇窗戶亮起，池朝寒才向另一邊的樓棟開去。
突然想起，忘了提醒她明天有課，別睡過時間了。
搖了搖頭，無聲微笑。
算了，明早再叫她吧，遲到就遲到了！
是選修課，講心理學的女老師每天都愛穿一條黑色的紗裙，長度幾乎能蓋住整個鞋面，遠遠看去好像一直正在蛻皮的穿山甲，這是顏梓的形容。
她從藝術院走到公共校區花了二十分鐘，幸虧每次有池朝寒幫她佔座位，否則，她是估計連教室都找不到吧！
從後門進了教室，還沒打鈴，老師已經早早坐在一旁等候。池朝寒好像沒有看到她，無聲跨步而去，帶起一陣小風。
食指抵在他的後背，隔著一層衣料，發現他的肌肉突然一緊，隨即像是反應過什麼，又放松下來，卻還是沒有回頭。
「要錢要命？」手槍的姿勢依舊頂在他的肩膀，她故作狠厲的說。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他認真的說，卻透著愉悅的輕松，「男，恩，處男，未婚，準本科學歷，唔……雙學歷。」
顏梓听著他故作懶散的聲音忍不住在他的肩膀重重拍了一下，「神經病，你是睡眠不足吧？讓你那麼早叫我起來！」
轉身坐在他身邊的空位，顏梓將手袋隨手扔在桌上，他瞟了一眼，肯定沒有帶筆記本，估計連筆都沒有。
「你怎麼穿了一件綠色的T恤啊？」她撇嘴說道，眼中劃過一抹精光，「跟烏龜似的哦！」
「那我也是一只可愛的小烏龜！」他聳了聳肩膀，難得幼稚的跟她斗嘴。
「你都那麼老了，還小烏龜？」
「千年王八萬年龜！」他眸中流光轉動，「我當然是年輕了！」
「禍害遺千年，你一定能活到那一天的！」她故作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拖長了音，「大龜……」
「燕子！」秦楚遠遠走來，在她身邊坐下。
她抬頭瞟了一眼，黛眉輕挑，「今天上課怎麼沒有人陪讀啊？」
「唉！小爺我最近要低調些，昨天院長竟然和我媽通電話匯報，說我這學期成績有些不穩定！」他說得義憤填膺，「我哪里不穩定了？我平均兩星期換一任女友的頻率掌握的一直很穩定，好不好？」
話音剛落，電話響起，秦楚看了看來電，輕輕蹙了蹙眉，「喂……額，是楊曉芹吧？我怎麼可能听不出你的生意嘛……啊？毛毛，你不要開玩笑了……不是不是！笑笑，笑笑，呵呵，我猜對了吧……蘇湘？湘湘啊！呵呵，我剛才不是和你開玩笑呢嘛！怎麼可能不記得你？我明天請你吃飯好不好？這麼長時間不聯系，我都想你了哦……上個月？上個月見過也是很久以前了呀！一夜不見，如隔三秋嘛……那你今晚等我電話哦！拜拜！」
掛了電話，秦楚輕舒一口氣，「上個月的女朋友誰記得啊？我手機中的通訊錄可是每日更新的！」
顏梓翻了一個白眼，「有你不要的女生嗎？」
「有啊！」他立馬回答，「你不是嘛！」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無處反駁，轉頭面對池朝寒，不再理秦楚，「池朝寒，你一定要記住！第一，千萬不要從秦楚身上學一些拈花惹草的壞毛病，要學會取長補短！」
他微笑，眼中的清輝好像大雪初霽後反射微藍色彩的雪地，光華甚至明亮的有些耀眼。沒有問第二點是什麼，因為她向來喜歡這麼奇怪的表述自己的觀點，听起來更有氣勢罷了。
見他始終沉默，她還以為他心存異議，非常不滿，「你竟然還敢考慮這麼久？你是有多難抉擇啊！」
「我只是在想，秦楚身上有什麼長處可以取……」
一旁的秦楚覺得自己一句話沒有插上被忽略也就罷了，躺著還能中槍，異常氣憤。罵了句「狼狽為奸」便轉身跟後座的女生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