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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化街,天台,夜半,無風。
賤橙、蔥頭、聶丹丹、衛淵幾個人在天台上打了張桌,一邊擼著串兒一邊喝啤酒。
蔥頭听完賤橙的講述,往嘴里扔了顆花生米︰「真沒想到,啊?這大律師看起來所向披靡的氣場,居然也有想要墮落的無助時候!」
衛淵搖搖頭,拿起酒瓶和蔥頭踫了踫,看了眼賤橙,喉結滾動兩下,半瓶酒下去了。
聶丹丹花痴般做了個擁抱的姿勢︰「他真的把下巴擱你肩膀上了?就這樣?」
賤橙︰「啊」
聶丹丹︰「so?這說明他慢慢接受你了?我一想想那個場面就覺得好溫馨,然後呢?接下來你送他回家的時候,你們倆獨處的時候一定很溫馨吧?一定有質的飛躍吧?」
賤橙嘴一癟︰「屁!我就像個導盲犬一樣把他帶回家去,剛一進門,那貨就把門關上了,我說我還沒進去呢你關門干嘛?他這麼說的,咳咳。」
賤橙坐直了身子,學著祁限呆滯的眼神和冷峻的冰山語調︰「這麼晚了,不方便讓你進來。再見。」
「靠——」
「靠——」
聶丹丹和蔥頭俱都發出一聲斯文的感慨。
聶丹丹︰「我還以為祁大律師良心發現了呢!」
蔥頭︰「對啊,你從天而降將他從地獄里拯救出來,他又抱了你,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快啊!」
衛淵︰「白痴。」
賤橙︰「你說我呢衛大師?」
衛淵︰「見過自己最落魄的那個人,不一定最感激,也可能是最不想見的那一個。」
賤橙大驚。
于是就像衛淵說的,本來是很美好很溫馨的一天,賤橙也私以為她在他心里起碼被接受了,可是這樣小小的竊喜和進步卻被祁限的喜怒無常給徹底摧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賤橙照舊給他送早餐做午飯曬太陽遛彎做導盲犬,可是那家伙依舊冷著張臉仿佛她將他兒子投井了一般。
第五天的時候,兩人下樓去超市,賤橙抱著肩膀走在前面,老大不樂意,頭頂上還是被人按著,身後跟著一只帥到瞎的瞎子。
瞎子︰「去洗發水區。」
夏小q帶著瞎子移動到洗發水區。
瞎子︰「幫我看看哪款洗發水是薄荷味的。」
夏小q找來找去︰「沒見過洗發水有薄荷味的啊」
瞎子︰「我也沒見過有洗發水是榴蓮味的,但你買到了,所以,找找。」
夏小q︰「啥?榴蓮味?」
瞎子︰「你的頭發。」
祁限將白皙的手掌伸過來,遞到她的鼻息間,叫她聞。
某橙怒︰「你腦袋才榴蓮味呢!人家用的是強生好不好!」
瞎子︰「強生不是賣痱子粉的麼?」
賤橙︰「哼!看來我以後腦袋上要戴著鋼盔,上面有鋼刺的那種!」
瞎子︰「沒關系,我可以掐著你脖子。」
賤橙︰「那我就」
瞎子︰「你就買個帶鋼刺的錨鏈是麼?也好,我給你報銷。」
賤橙氣絕,呲牙咧嘴的瞪他!
方總那個富婆答應簽的合同,最終沒有兌現,祁限的事務所生意又很冷清,很多律師都跳槽了,只有小高和幾個新手苦苦支撐著。
賤橙總想找個機會提醒提醒他,該是重振旗鼓的時候了,可是某人每天都是一副活不起的樣子,仿佛塵世間的繁瑣都與他無關了一樣,大抵對生活失去了激情。
于是為了以毒攻毒,讓祁限月兌離這種自卑的殘疾人生活,賤橙這幾天跑了不少腿。
建軍節這天,祁限起了個大早,賤橙還沒有來,他便模模索索的穿戴整齊,慢慢的出了家門,自己走到了小區晨練。
鳥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听覺敏感到甚至能夠听見草坪里昆蟲的窸窣聲。
祁限仰起頭,努力的睜了睜眼,太陽的溫度打在臉上,一陣暖熱,可是視線里卻沒有一絲光。
他不禁失落的低下了頭,輕輕的咬了咬牙,覺得耳邊一陣混亂。
他找到一個休息長椅坐下,靠在那里回憶著往昔的風光歲月。
「在那邊在那邊。」賤橙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接著是稀稀拉拉一群腳步聲,那談笑的聲音,像是跟著許多大爺大媽。
祁限側耳傾听,隱約覺著不對。
賤橙把那群穿戴整齊的大爺大媽領到祁限跟前來,對祁限說︰「祁限,這麼早出來曬太陽啊!」
祁限皺了皺眉︰「你旁邊有很多人麼?」
「哦!」賤橙喜慶的一笑,轉身對身後的大爺大媽們拍了拍手︰「這位就是著名的大律師祁限先生!」
一陣掌聲響起,領隊的一個老大媽對大伙說道︰「今天,是建軍節,在這個好大的日子里,我們街道辦殘疾人幫扶會將迎來第一個幫扶對象,我們這位身殘志堅的小伙子!大家鼓掌!」
一陣掌聲!
祁限臉都黑了!
街道辦殘疾人幫扶會?
該死!這個女人在搞什麼!
大媽走上前來拍了拍祁限的肩膀︰「小伙子,你的感人事跡我都听你妹妹說了,你妹妹說你最愛好音樂,我們特意為你安排了節目,大家做準備——」
二胡手喇叭手手風琴手開始抄家伙。
大爺大媽們都笑臉盈盈的對著祁限,賤橙在一旁忘情的說道︰「哥哥,這是我為您寫的歌曲,《誰說,你看不見太陽》——」
領頭大媽︰「一二三開始!」
手風琴的前奏響起,悲切中帶著積極向上的活力。
文工團的老年人們站成一排,深情的對著祁限唱到︰
「誰說——你看不見——太——陽——誰說——你的世界只剩悲——傷——啦啦啦啦——」
小區里晨練的人群全都被這陣仗吸引過來,聚攏成人群,圍在祁限身旁,而祁限正坐在長椅中央,臉色窘迫,一張俊臉漲成了豬肝色。
群眾紛紛竊語︰「真感人哪!」
「對呀對呀,我們的社會就需要這樣的正能量!」
祁限從長椅上站起來,周身散發著可怕的冰冷,右手食指扎在左手掌心︰「停——」
大爺大媽們忘情的和聲著,臉上掛著笑容,音樂聲蓋過了祁限的抗議。
「停!!!」祁限怒吼一聲,用盡了全身的自尊!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紛紛詫異的看著他。
賤橙目的達到了,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跟我走!」
他帶著她沖沖撞撞的剝開人群,留後的一個文藝團。
賤橙一邊被他拉著手一邊回頭對大媽賠笑︰「今天謝謝大家了哈!我哥哥他是病人情緒比較敏感哈!改天再聚友誼長存!」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