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嫡長女 075 侵吞

作者 ︰ 祝流蘇

「多謝朱爺慷慨,等銀子到手,我一定如數給朱爺送到府上,四十萬兩一分不差。」在前稜街口的一個小茶館雅間里,姜照對朱富的手下含笑交待。

她早就知道朱富暗暗盯著她的動作,洪九娘在哪可以瞞過姜駟,卻絕對瞞不過朱富。而撈著洪九娘這樣一條大魚卻不親自來搶,姜照忖度著朱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見好處前絕對不想沾一身腥。

她敲來銀子也得跟朱富分,做什麼平白受累,讓朱富安逸拿錢呢?索性把事情主動和朱富坦白,求他伸伸手,幫一把。

果然朱富睜眼閉眼不拒絕,把一個緝事堂專用的密信信封送了過來,讓敲詐事半功倍,少走了許多彎路。姜照承他的情,坦言若真能得百萬銀子,她和洪九娘二一添作五,得到五十萬之後二八開,自己只留十萬,剩下全是朱富的。

一個信封換來四十萬兩銀子,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買賣了。

然而那朱富派來的手下卻不苟言笑,一本正經地說,「緝事堂信封都有記錄,缺一個壞一個全在檔上記著,為了給你弄信封,咱們兄弟費了很大力氣,擔的是砍頭掉腦袋的責任,這風險,可不是區區四十萬兩就能償還的。但咱們念你女兒家行事艱難,這些就不和你計較了,四十萬就四十萬,你要記得你的話,一分不少送到我們這里。不管你的法子管不管用,最後弄不弄的到銀子,這四十萬我們只朝你要,你最好先做事情失敗自己墊付的準備。」

姜照暗暗罵了一句。

臉上卻不動聲色依舊笑呵呵的,「我明白,這無需您交待。」

「那就好。」朱富的手下冷著臉起身,也不告辭,就那麼大模大樣走了。

姜照笑容減淡,獨自把剩下半盞茶慢慢喝完,唇角弧度漸漸變得凌厲。她很不喜歡被人要挾掌控的感覺,此時是必須要倚仗朱富,勢單力薄不得不低頭,待以後……

她扭頭看向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

以後一定有她揚眉吐氣的時候。不再受制于人,能將朱富之流穩穩踩在腳下。來日方長,走著瞧吧。

——

「什麼?你,你瘋了嗎?」

賀氏病體支離,強自從床榻上撐著坐起來,瞪大雙目像看鬼一樣看向姜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

姜駟一臉不耐煩,心緒煩躁,實在不想跟愚蠢的妻子解釋太多,「我沒瘋,這是權宜之計,別拖延了,快些把你手里的房契地契都拿出來,典出銀子解燃眉之急。」

信上三日為限,若不按信上說的做,三日之後會發生什麼姜駟實在難以想象。他當官不是一兩天了,豈不知被飛魚衛盯上會有什麼下場。眼下對方來歷和獅子大開口的底線都沒查清,他需要時間仔細查訪,然後再對癥下藥。可在查清之前,輕舉妄動只會惹禍,他萬般謹慎,決定先按人家要求備好銀子再說。

日後當然是要把銀子追討回來的。

可他手頭的現銀根本沒那麼多,誰會平白在老家放百萬兩銀子,樹大招風,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麼?要在短期內湊足銀兩,唯有先用產業做抵押換錢出來,事後再把產業換回來唄。

可賀氏偏偏無法體察他的意圖,不願意交地契房契。

「……為了一個賤人,你還真要白白送百萬輛銀子給她?我手里的東西還有我自己嫁妝呢,你要拿妻子嫁妝去貼補外室,天哪,虧你想得出來!我賀蓮香嫁給你這麼多年,為你生兒育女百般操勞,到頭來……」

姜駟被魔音繞耳一般的哭訴鬧得頭疼,賀氏實在不願意交,他哪里能跟這蠢婦耽擱,索性叫人強行在內室搜了一把,將賀氏藏在暗櫥里的契約全都翻出來了。直把賀氏氣得喘不過氣,眼睜睜看著珍貴如命的契約一股腦全被拿走,顧不得病體虛弱,跳下床就去追。

可還沒追到門口,一口氣堵住胸口,雙眼一翻登時昏死過去。

姜蕙齡聞訊趕來嚇得半死,忙忙喊人找大夫,等大夫來了,好容易把賀氏順了氣弄醒,賀氏拉著二女兒的手只是哭。

「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蕙兒啊,給你長姐去信吧。我恐怕要被那賤人活活害死了,咱們家不能這樣垮掉,讓你長姐想辦法,快攔住那不知好歹的老東西!」

賀氏的一舉一動哪里瞞得過姜駟。

姜駟很快知道妻女給遠在藩王府的長女去信的事。把送信的家奴拘住打了一頓,賀氏這信算是沒送成。但姜駟自己已有安排,牽連到飛魚衛,他自然要給長女那邊去信,請她求王爺出面干涉一下。

但來來回回需要時間,追查要挾他的飛魚衛底細也需要時間,為了防止日久生變,把百萬銀子準備好穩住對方才能萬無一失。捏著從賀氏那里搜來的契紙,姜駟毫不心疼,真派下人去牙行與私家典當鋪子陸續換了銀子出來。

賀氏手里都是明面上的產業,他自己私下還有更豐厚的產業,但那些是不能輕易露出來被人知曉的,所以讓賀氏掏心掏肝的東西,在他眼里還不算太肉痛。反正,這銀子即便萬不得已送出去,終究是要被追回來的。

姜駟對此很有信心。

「讓我查到是誰在背後搗鬼……」他雙眼陰沉,目露凶光。

——

姜照繼續按部就班做她籌劃的事情。

從最近一個莊田里招攬的護院已經進府了,因為先前收拾出了練武場,場子周圍幾個閑置和用作雜物房的屋子也成了護院住處,所以幾十號人住進來並沒打擾侯府正常的生活。

姜照把練武場專門做了圍牆,將其和侯府隔開,只留了兩道門出入。她親自到武場上和這些新人喊話。

「這一次,你們總共三十四個人,年齡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都有,在莊田里也分別屬于不同的村子,可既然來了侯府,那些差別都不算,你們都是一樣的。吃一樣的飯,做一樣的事,犯了錯無論誰都要挨罰,知道麼?」

「知道。」已經被蔣三郎師徒幾個交代過規矩,這些新人應答得倒還齊整,只是氣勢談不上。他們對侯府小姐親自來見感到非常奇怪,有些膽大的就盯著姜照看。

姜照很坦然,出來見他們連面紗都沒戴,領著夷則站在武場邊的石台上,任由鄉下子弟打量她。她以後是要用他們的,怎能藏頭匿臉不讓他們認識呢。

「你們還要知道,這次雖然把你們挑上來,但並非進了侯府你們就能長長久久待下去,一切看表現。要是表現不好,吃不得苦的,身體條件太差受不了訓練的,尤其是品行有問題的,我隨時會把你們送回莊田去。蔣師傅幾位以後就是你們的教頭和監管人,接下來你們會學到規矩,以後但凡誰破了規矩犯了錯,他們有權代替我懲罰你們,熬不過訓練的,他們也有權稟報我,讓我攆你們走。听清楚沒有?」

幾十個新人沒想到進了侯府還能被攆,頓時有些緊張,看向蔣三郎幾人的目光開始小心翼翼。侯府給他們的待遇相當優厚,吃穿不愁,還有月錢,比在土地里刨食好得多,何況在侯府當差本來就是榮耀,這些年輕小伙子被送來前家里千叮萬囑讓他們好好當差,此時一听說有可能被送回去,誰不著急?

當下爭先恐後回答姜照的話,「听清楚了!」

有幾個膽大的還說︰「我們一定好好表現,好好當差,不會被攆的!」

姜照對此很滿意,她就是要讓他們怕,有了畏懼才好管束,訓練成她想要的樣子。現在剛開始,攆走就是讓他們畏懼的第一件事,以後自然還有別的怕處,慢慢來。

立過威,讓這些人知道真正的主子是誰之後,姜照領著夷則離開了,讓蔣三郎師徒開始訓練。蔣三郎的徒弟們經過這些天的鍛煉,一舉一動都有了章程,站在那里除了武人的氣質,還多少有了一些軍人氣質,別看年紀都不大,鎮住場子、彈壓剛從鄉里挑上來的新人是沒問題的。姜照早就交代過,給新護院分了幾隊,由幾人分別帶領訓練,先從最簡單的體能、馬步、列隊開始訓起,定期檢閱比武。

而她自己,每天除了盯著北宅進展,空閑時間基本都用來加大習武強度了。經過一陣子的鍛煉,她的體能已經和重生之初不同,有了大改善,手腳眼耳也越發靈活好用,早日恢復前世水平指日可待。

「姑娘,外頭有個叫全貴子的小廝,托人到我家去遞信,求我給他向姑娘傳話。」這日白鶴突然跑到跟前稟報。

「什麼話?」姜照想了想,想起這全貴子正是紅芍軒那夜,在別的家僕偷奸耍滑時主動站出來要打李嬤嬤的。後來她整頓家宅,全貴子自然是留下來的,而且從雜役提了一等,底下帶著其他幾個小廝,專管外院的傳話、跟車,姜驊不出門時,還在姜驊的書房外頭做事。

白鶴笑著說︰「他專門買了我娘愛吃的點心,上門去哄我娘開心,死活纏著我們替他跟姑娘求情。他說他想做護院,想跟蔣師傅他們習武,求姑娘把他派到武場上去,就算不能當護院,他願意在武場伙房打雜,說看著別人練武也能過過眼癮。」

姜照听了失笑,沒想到這小廝還挺有心眼,「過眼癮?恐怕是想偷師吧。」

白鶴猛點頭,「估計就是。」

姜照原本就打算把家里僕役們也送去習武,只是一時還沒空辦這件事。而且武場那邊剛起步,尚未成規模,想等那邊氣勢起來再招攬僕役,能更順利些。沒想到現在就有全貴子這樣的忍不住了,好好的差事不做,非要去那邊受累流汗。

看來人各有志。

「他想去就讓他去,只告訴他可想好了,他現在的差事是別人艷羨的,又清閑又有體面,一旦真做了護院,這差事肯定要有人填補,不可能空著等他回來,到時候他嫌苦嫌累可沒法回頭了。」

白鶴依言給全貴子遞了話。沒想到這小廝一門心思要習武,拍著胸脯保證一定不會後悔,要是後悔就自請離府,再不留著給四姑娘添堵。還讓白鶴帶了一包首飾進來,說是答謝姜照的。

「姑娘,他說自己錢少買不起好的,這些東西請姑娘別嫌棄,不是給姑娘用,姑娘要是看得上眼,賞底下姐姐們玩。」

姜照看了看那包首飾,的確都是街上的貨色,但勝在新巧別致,雖廉價倒也可看,就讓白鶴拿去跟要好的丫環婆子分一分,「告訴他,心意我領了,下次不用這麼破費,只要他踏踏實實做事便可。」心下暗忖這倒是個機靈人,可以放著看看,要是可用以後自然會用得到。

因著全貴子一事,姜照把上次去蔣三郎家時,那個表現不錯的婆子也提拔了,將其召到自己院子里做事。婆子姓方,原是個雜役,能到小姐跟前自然是莫大好事,歡歡喜喜到跟前給姜照磕頭謝恩。

姜照道︰「那天你很機靈,回來後我觀察你一陣,覺得你的確可用,機靈卻不毛躁。你先跟著杜嬤嬤吧,做得好,日後自有你的位置。」

方婆子欣喜叩謝,自此跟著杜嬤嬤一心一意服侍起來。

卻說那被調去伺候園中花草的黃鶴,原本就覺得自己回去似乎是沒有指望,現在眼睜睜又看著姜照院子進了一個新人,更加明白姜照不是嫌人多,是故意要把她攆走了,心中越發委屈不平。

私下里去找秋明,趁著秋明路過園子時和她「偶遇」,問︰「姐姐最近過得怎樣?姑娘跟前又多了人,別人也罷了,那方婆子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知走了誰的門路才爬上去,以前給我提鞋都不配的。」

秋明臉色淡淡的,嘆口氣,「罷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你專心做你的事吧,若有難處再去找我。」

黃鶴只好悻悻作罷,「……姐姐這是要去哪?」

「回家住幾天,身上不爽快,怕過了病氣給主子,等養好了再來。你這幾天要是有事就去我家找我。」秋明提著小包裹走了。

其實不是她要回去,是杜嬤嬤看她精神不好,就說她大概是中暑了,給了二百錢讓她拿著,打發她回家養病去。秋明滿月復辛酸,以往生病都是把大夫請到府里治的,現在倒好,她一個姑娘跟前的大丫鬟,卻被要求回家看病。二百錢請大夫倒是綽綽有余,但這臉面實在傷得厲害,何況她本來就沒病,精神不好,只不過是心情不好罷了。

路上遇到黃鶴提起方婆子,心里更悶,低頭提著包裹慢慢往回走。她家也在侯府後街上住,沿途遇見的鄰居都是侯府下人,偶爾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悻悻的沒精打采。

不料晚間,家門卻被人叩響,是一個平日不相熟的婆子找上門來。

「秋大姑娘在家?听說你中暑了,正好我晚上熬的綠豆湯,給你送來解解暑氣。」

「你……」秋明正恨中暑,哪听得別人提,何況跟這婆子又不熟,正要回絕,那婆子卻自己擠進門來了,回手還掩了門。家里並沒別人在,秋明一家都是在侯府當差的,有的住在府里,有的這時候還沒下工,突然被個婆子擠進來秋明就覺不妥。

「你干什麼?」她皺眉看那婆子登堂入室,趕緊追進去。

婆子卻把盛湯的瓦罐放下,笑著搓搓手,「大姑娘別生氣,我來是有事找你的。你無故受了四姑娘冷落,背地里許多人看你笑話呢,這口氣,你咽得下去麼……」

——

距離樂康城很遙遠的京城里,門第 赫的唐國公府朱家。

朱夫人拿著小兒子從樂康寄來的家信,面沉如水,忍著怒火讀完,啪一聲把信紙拍在桌上,「荒唐!」

屋里丫鬟立刻跪了一地。

朱夫人把她們都屏退,叫了自己的心月復來,「磨墨,替我寫回信!」

「夫人,何故發這麼大火……」心月復嬤嬤上前,小心翼翼拿起被主子扔掉的信紙。讀完,臉色也難看起來。

「夫人,這……您別和二少爺生氣,少爺還小,心地又單純,哪里知道那些女人齷齪的心思,您且消消氣,待奴婢替您給二少爺寫信,召他早日回京就是了。」

「你寫,讓他一個人回來!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不許帶進京!」朱夫人哪里是跟兒子生氣,她最疼寵這個小兒子,只是氣招惹兒子的狐狸罷了。

等唐國公晚間回家的時候听說此事,朱夫人的信已經迅疾發出去了,早已在路上。唐國公把朱仲書送來的家信讀了一遍,看到的卻是更多疑點。

「姜駟老奸巨猾,賠本的買賣不會做,原是要送平妻的,怎麼現在建平侯府那邊沒了動靜,他卻甘願讓女兒當妾……」

朱夫人皺眉,「什麼妾?想進國公府當妾也得是良家女子,平白跑去獻身的算什麼東西,當婢子我都嫌她髒!」

唐國公朱文至對小兒子的婚事不是很上心,已經有個能干的大兒子了,小兒子從小體弱不曾習武,只在詩詞文章上有些天賦,走的是文人路子,又不襲爵,他便覺得能平安富貴一生也就罷了,隨便找個勛貴聯姻便是。替兒子求娶建平侯的孫女也是因無意發現兒子傾慕那女孩,想想皇子外甥正在積攢人脈名聲,建平侯在民間有些威望,能搭上自然是好,比聯姻權貴更合適,反正唐國公府又不缺錢不缺權勢,多聯姻一家 赫門第反而樹大招風。于是便順水推舟,跟建平侯府求娶起來,還派了個管家過去打前站。

後來婚事遭拒,妻子生氣跟人家杠起來,朱文至也就任由妻子折騰去,能成自然好,不能成也罷,反正婚事尚未公開,之後再求娶別家便是。誰知這次兒子竟然來了這麼一封家信,言辭鑿鑿說那建平侯孫女失德,不配為朱家婦,反而是她族中隔房的堂姐頗為通曉事理,但因是庶女,納她為妾便是,並說已和姜三小姐有了夫妻之實,改日就帶她回京來拜見父母。

再是庶女也是官家女兒,深宅大院住著,怎麼就和兒子有了夫妻之實?朱文至開始思量姜駟和建平侯府,忖度這兩家到底打什麼主意,原本對小兒子婚事不甚關心,可既然到了這地步,看來他得插手探一探虛實了。他雖不怕侍郎和侯府,但皇子外甥注重名聲,可別因為小事惹出腥氣來。

「你先莫著急。」他打斷妻子發火,「朱富還在那邊,待我問問再說。」

——

期限到了,姜駟把百萬銀子的票據放在指定的客棧櫃上。

放了錢就派人暗暗盯著,然而又是幾日過去,不但洪九娘沒露頭,任何可疑之人都沒出現。姜駟暗想,不著急,反正錢到了,對方總是要來拿的。他去省城按察院偷偷打听過,那邊根本沒有人接到洪九娘的狀子,既如此,慢慢耗著就是,他打量對方為了錢,定不會先下手。

回過頭來料理三女兒姜芙齡的事,盤算著怎麼才能把事情徹底坐實,覺得應該到了主動和國公府聯系的時候,于是派人去找朱富過來敘話。

朱富來得很快,滿面春風。姜駟臥在病床上接待他。

「勞動朱管家大駕,這些日子我臥病在床,家里又出了點事,沒騰出空來與您商量事宜,怠慢得很,您可千萬別見怪。」

朱富上一次見著姜駟還是在姜驊登門的時候,于是寒暄幾句,就把話頭引到密信上︰「……侍郎大人曾說事情可以解決,到現在婚事卻要黃了,信件之事您是如何打算的?」

姜駟嘆口氣,「您也知道我那佷女的荒唐事了?婚事鐵定是不成,上次我去探望貴府二公子,他說會送信告訴你的。」

「公子的口信我接到了,作為下人我當然听主子的,不過公子挨了打,這口氣我總得替他出了。侍郎大人若是沒有異議,那信件我就回京交給內廠了,侯府折辱我們,就得付出代價!」

朱富態度強硬起來,姜駟連忙扶著額頭阻攔,「朱爺息怒,朱爺息怒!這件事從長計議才好,的確是我那佷女荒唐,她家疏于管教,可眼下我家三女跟了貴府二少爺,外人看來國公府和姜家有了牽連,這事萬一鬧大了……恐怕國公府要受累……」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國公府清清白白,根本不怕什麼牽連。姜侍郎您也不要怕,勾通亂匪的是侯府,內廠大人們明察秋毫,不會誤傷您。」朱富義正詞嚴。

姜駟暗道內廠要是明察秋毫,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

幾番接觸下來他知道朱富是個愛財的,少不得用銀錢平息此事。「朱爺,這件事稍後再議,我自然不怕牽連,只是干系太大要慎重……」

朱富凝眉,「莫非姜侍郎顧念親情,要袒護亂黨?」

「當然不是!」姜駟只好說了一大通忠心耿耿報效朝廷的廢話,心里卻把侯府恨死了。要不是侯府捏造了他跟亂匪勾通的信件,他何至于這樣跟朱富費盡心機周旋,本是用來殺人的劍,現在成了殺自己的,他怎不慪得慌。

可嘆信件都在朱富手上,他半分做不得主。想起當初朱富露出信來的態度,明顯就是為了求財,婚事若成還好說,少出點錢私了就得了,這下子事情壞到不能再壞,朱富肯定要狠狠敲竹杠。

姜駟暗暗咬牙,知道自己要大出血。

終究還有個三女兒聊做安慰,「朱爺,信件的事稍後咱們再細談,這次請您過來是為我那女兒,您看她現在跟了二公子,國公府那邊……」

朱富眼底閃過嘲諷的笑意,面上一本正經,坐下去和姜駟你來我往聊了起來。

姜駟要從他那里探听國公府的意思,好行下一步,朱富卻是滴水不漏,圓滑打馬虎眼。正聊著,突然外頭長隨跌跌撞撞闖進來,「老爺,老爺不好了……」

「混賬!沒見我正和朱爺說話?」

長隨卻顧不得主子發怒,趴在地上直磕頭,「老爺,是省城!省城來信!」

姜駟臉色一變,顧不得還在裝病,跟朱富告聲罪搖搖晃晃出門,到外面和長隨嘀咕。

朱富透過紗窗看見他的背影,嘴角勾起,露出只可意會的微笑。

——

洪九娘又換了一處居所,這回是在距離北宅侍郎府不遠的一處街巷,周遭有個小集市,人來人往頗為熱鬧。所謂燈下黑,大隱隱于市,姜照知道姜駟最近找人的力度更大,就反其道將洪九娘安排在這里。

這日改裝來見面,屏退下人,姜照把一疊銀票直接擺在洪九娘面前的茶桌上。

洪九娘驚喜交集,忍不住抓過銀票一張張點數,翻了一會,臉上喜色漸漸淡下去,變成懷疑之色,張眼狐疑看向姜照。

姜照攤手︰「總共就得了這麼多。」

銀票都是千兩的,一共五十張,五萬兩銀子,和當初謀算的百萬實在差太多。

姜照看見洪九娘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並不解釋更不安慰,反而還說,「五萬兩不全是你的,二一添作五的規矩,咱們一人兩萬五。」

洪九娘捏緊銀票,有點舍不得。

姜照道︰「怎麼,懷疑我暗地吞了大頭,只拿小頭來和你分?」

「……不,不是。只是,只是……沒想到……」洪九娘低下頭,「沒想到我和兒子在他眼里,原來只抵區區幾萬銀子而已。」

「行了,幾萬銀子在尋常人眼中已是不得了,有總比沒有好,知足吧。」姜照從她手里抽出銀票,點出一半自己揣進懷里,剩下的還回去。

洪九娘低低道︰「只有兩萬五,恐怕遠走高飛是不成了,在附近找個安身之處勉強度日,恐怕日後少不得艱難。」

「想回頭?」

「……不。」

「兩萬五要是省著花,坐吃山空也能過好幾十年。不過要是長久打算,做個營生才好,置房置地置鋪面做生意,我都可以派人幫你。」

「多謝四小姐。」

「不用謝。」

「四小姐……你看,能不能……我再寫封信?或者,或者真去按察院告狀,總之挨一次刑也是挨,兩次也是挨,我……我不怕!」

洪九娘咬住嘴唇,下意識撫模自己還包著紗布的手指,看向姜照的目光充滿一不做二不休的期盼。

姜照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沒想到這女子竟然還要再敲一次竹杠,還不惜告狀再挨拶子。果然……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鑽進錢眼里著實要命。

「你該知道姜駟娶你的時候,當今皇上的親娘,太後娘娘剛過世,他是國孝中娶的你。」

洪九娘微微點頭。

「那你知道這罪過被揭出來,姜駟會怎樣麼?」

「他是高官,不會因為這點小事……」

「小事?若真被人捏著不放,再揪出他平日貪贓枉法,抄家殺頭也說不定。」

「這……」

「你若真去告他,可能置他于死地。」

洪九娘面露掙扎,久久不語。姜照也不再說話,用指頭點了點桌上銀票,「拿了錢你可以走了,不過經此一事姜駟恨你入骨,要弄死你是必然的。你要想自己和兒子多活幾日,有機會花那兩萬五,就繼續住在這里吧,等日後風聲過了我可以派人送你走。」

說罷不待洪九娘作出決定,就轉身走了。

姜照自然不是為姜駟勸她別告狀,只隨口試試她的心意罷了。沒想到她听到會害死姜駟後還是猶豫掙扎,可見是個心思比較硬的人。姜駟說到底除了不給她名分,也沒虧欠她什麼,還私下給了她不少私房,甚至自己的部分錢財都放在她那里藏著,這女人為了多弄些錢,竟還想繼續敲竹杠。

對枕邊人尚且如此,那對奪了她財產的姜照呢?

姜照覺得這個人還是遠離比較好,還得防著她反撲。不過她現在無依無靠,唯一的依靠姜駟現在大概恨不得弄死她,她成不了事,根本無需擔心。

姜照隨便感慨一番就丟開手了。

倒是朱富讓她感到很窩火。姜駟放在客棧櫃上的銀票,按姜照的意思是稍後趁其不備再動手,可朱富竟然等不及,先下手派人調包,把銀票拿在了手里。整整百萬銀子,他最後只給姜照送來五萬,還一副施舍態度。姜照早知道他不會滿足于事先談好的四十萬,說不定會覬覦洪九娘的那份,還琢磨過怎麼幫洪九娘保住那一半銀子。

這下好,全被朱富吞掉了。

姜照惱火,可也無能為力,人家到底還送來了一包密信給她,說是姜驊和付先生的通信都在這里了。

永遠不找麻煩的承諾卻沒給。

這是暗示姜照繼續送錢,不管是敲姜駟的,還是自掏腰包,九十萬顯然只是個開始。

「罷了!總之是姜駟的銀子,暫且如此吧。」姜照開解自己。回頭把從洪九娘那里弄來的姜駟的古董寶貝又挑了幾樣,給朱富送過去聊表「謝意」。沒本事跟人家撕破臉之前,還是打好關系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慢慢來。

眼下密信危機暫時解除,為亂世做準備的家丁護院也開始練起來了,和前世相比總是向前走的。

姜照把心情調整好,繼續規劃下一步。

晚間跟前無人時,和一直經手此事杜嬤嬤聊起來,杜嬤嬤倒是有些戚戚然,除了第一封信是洪九娘寫的,後續都是偽造,甚至按察院那邊洪九娘也不知情。這些事沒人比杜嬤嬤更清楚,所以她覺得洪九娘很是無辜,「要不是為了對付姜駟,那個洪九娘好好在阜寧縣住著,也不會被咱們賺到這里來。現在她原本的財產在咱們手里,只得了兩萬五銀子,要想過從前的寬裕日子的確是不可能了,怪不得她想繼續敲竹杠……」

「姜駟放在她那里的財產有多少,嬤嬤點清了麼?」

「早點清了,房產田產咱們用不得,都是在官府備案的。剩下現銀加上貴重東西折合起來,大概共有一百五十萬左右。」

那足夠了。姜照被朱富搶了九十萬的壞心情登時好轉。朱富定知道她奪了洪九娘財物,但肯定沒想到一個外室會有這麼多錢,所以不曾來搶,倒便宜她了。姜駟工部侍郎才做幾年,竟積累了這麼大一筆財產,而且放在洪九娘那里的肯定只是一部分,姜照不由想起前世,是賀氏發現了洪九娘的存在,暗地害了洪氏母子性命,把家財也奪了,偽造成強盜登門哄騙姜駟。那時候賀氏原來得了這麼大一筆巨款……

所以對拿走洪九娘的財物,姜照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一則那些全是姜駟的,拿姜駟的東西她心安理得。二則洪九娘母子性命總還保著呢,只要洪九娘老實,她可以繼續保她一輩子。三則嘛,兩萬五銀子比不得百萬,但尋常過日子總夠花了,若經營起來也能過富裕生活,洪九娘又不是一貧如洗沒了生路。

于是對杜嬤嬤笑道︰「您老也別替她擔心了,我今日和她說過,她要想做營生我會幫襯,您可回頭派人去問問她。不過此女心腸硬,您警醒些個。」

杜嬤嬤點頭答應,「她倒是小事,長房大老爺這次恐怕要像大太太一樣吐血。」

——

姜駟倒沒吐血,不過真得病了。

最近他又忙又擔驚受怕,天氣熱起來,身體本就虛著。誰知霹靂天降,按察院里竟然接到了洪九娘的狀紙,驚得他險些就要打馬去省城一探究竟。存著心眼去客棧暗地一看,銀票盒子還在櫃里好好鎖著,可打開來,票據全都被換成了白紙,一百萬兩銀子不翼而飛!

而暗中看守的下人們還在夢中呢,以為一切妥帖,絲毫不知道守著的東西何時被人調了包。

只氣得姜駟心肺俱疼,當場打死了兩人。

待穩定情緒派人去按察院探听,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氣,原來那狀紙上告的不是他國孝納妾,而是依舊告賀氏謀財害命的。既是女人官司,總好周旋,只要按住別把案子引到追查他納妾時間上就好了。

然而卻又收到一封來歷不明的信,說銀已收訖,多謝侍郎大人慷慨。姜駟知道這是那暗中操縱洪九娘的人干的,不免又怒火無處發泄,連人家影子都沒捉到,何談追回銀子,收回抵擋的財產?

幾下攻勢交加,他就真病了。

侍郎府的流水賬上,藥錢日益飆升,兩個當家人躺在病床上受罪,底下人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這窘迫的境況自然又從二太太王氏那邊,如實傳給了姜照。姜照繼續練她的拳腳,訓她的護衛,拿著巨額銀錢盤算怎麼花,听了長房的事只淡淡道︰「恐怕還有錦上添花之喜,算時間,京城國公府也該聞听姜芙齡大名了。」

果然她說了這話沒兩日,住在清風客棧的朱仲書就接到了母親回信。

姜芙齡一直陪在他跟前,兩個人如膠似漆,正是患難與共的火熱時期,朱仲書接了信沒避開姜芙齡,兩人一起看。

只看了開頭姜芙齡臉色就變了。

書信措辭嚴厲,命令朱仲書接到信即刻返京,而且不許帶女人。這言下之意……

「仲郎!」姜芙齡眼里含了淚。

國公府不承認她,早在她意料之內,可真親自讀了這信還是讓她心緒難平,忍不住哭了。朱仲書,是她唯一可倚靠的人了,不然家里絕對不會容得下她,她沒有回頭路。

「仲郎,都是我害了你。國公夫人生了氣,你總說她身體不好,此番會不會因為我害她……生病?仲郎,我連累你背上不孝之名了!」她眼淚是真,言辭是假。

可惜朱仲書听不出來,只道她赤誠一片,處處為他著想。

「阿芙你別哭,我娘是火爆脾氣,這次一定是跟你家南宅生氣,轉而把氣撒在你身上。放心,等你隨我回家見了面,她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就不會排斥你了。只是前期你要受些委屈。」

「為了你,我哪里怕受委屈。」姜芙齡忐忑地問,「仲郎,咱們何時回京?前日家里來信說族老登門鬧了一場,樂康城我恐怕難以待下去了……」

朱仲書道︰「這就準備啟程。信上我娘不是說了,不再求娶建平侯的孫女了,咱們可以放心離開。」

姜芙齡松了一口氣,「仲郎,我都听你的。我幫你打點行裝,不過,我得先回家拜別父親母親。」

「好,快去快回。」朱仲書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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