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辭母
遠在南洋的高岑得知姐姐車禍又被毒殺，禍不單行短短的幾個月內，南山的檀木被搶後，又種上的小檀木全部被毒藥毒毀。西山被燒，東山被搶難逃火劫。人間的所有災難都集中在高崗寨，人間的所有不幸高家全部包攬，人間的所有痛苦高家人全部品嘗。
慘無人道的強盜，用盡世間最殘毒的手段，用盡古今最卑鄙的心機，殘酷地迫害高家，毀滅性地進行搶殺。不奪取高家四座青山心不甘。人被毒殺，毒害，毒燒。林被搶，山被劫，善良的救火山民火中倒。血腥不斷，驚魂貫穿子亥中。
娘家歷代遭劫，鄉親們頻頻陪葬，絕世的慘案在家山。氣得她七竅冒煙，三天兩頭十二道金牌求哥哥，拜姐姐，趕快離開殺戮之地，趕快離開冤山血海，移居南洋，躲土匪，避血災，離開戰亂求安穩，保子孫。不達目的，電話不放，電話費一兩天就虧空。弄得高崗兄妹只有接電話之力沒有招架之功。妹妹的愛心濃，能向妹妹靠攏，那是最理想的地方，然而拋家離宗，怎能對得起山魂。
江南太不堪，娘家永受難。
游子心膽寒，搬親到樂山。
離祖別樣傷，屈居卻喂狼。
血國三伏寒，植物都欠安！
高岑不見大哥大姐的響應就向小孫進攻，電話向高山撥通。
高山听到小姨的聲音，人格外的清醒︰「小姨很抱歉，一個月來我瞎忙，都顧不得和您通話。生意興隆嗎？身體好嗎。」
「小姨的橡膠樹永遠豐產，就是缺少你這樣的大男，你要是肯過來幫忙，我的橡膠園會更加輝煌燦爛。
山山，青山處處埋忠肝，你的舅舅和母親守舊不肯離開家邦，山寨受難，牽連著千家萬戶受難。你應該向大局看，勸他們一起放棄血山，和小姨一起干。血脈歡聚一堂，事業就會更上一層山。」
暖流通過無線電流向高山的心坎︰「小姨，您愛家山，更愛家人。只可惜山不能搬，祖祖輩輩只能守家山。」
「山山，你們在山頭干，你的母親在病床上躺，生命隨時受到威脅，就讓我為高家盡一份心，把姐姐接到南洋醫療發達之國治病，我好照應，為了你母親，你要無條件答應。」
高山很難為情，小姨提出的問題太突然，他啞口無音。
高嶺也不急于求回音，能和山山談談心，也可以抒發心情︰「山山，祖國已不國，強盜九仙都敢下手做。九仙屢屢托夢小姨，娘家會大富、大貴、大發財，檀木、紅木世界擺，高家為國增稅，為國貢獻好光彩，她在異國都佔光。
受害的親屬美夢都難成真，那是強盜在打九仙。美夢成惡夢，娘家破財人傷亡。強盜對棟梁特青睞，一見高才必會宰。連信女虔誠書寫的九仙詩篇都敢橫加迫害，將千年靈驗的九仙往腳下踩，踩的體無完膚，踩得到狼子野心舒服。
欺人，欺神，欺仙，唯有江南的敗類能做到。權勢的威力實在高，殺仙就像在割草，力大還沒有遭到現世報。」
高山也是大文人，小姨提起九仙，他就有了話題︰「九仙看到了蓮心苦苦結蓮心，與他們九仙是連命，他們的苦也在夢中向蓮心訴，蓮心就把九仙的身世寫。虔誠的信女敬仙之情注于筆端，要讓靈驗的九仙世界走紅。肌肉坐爛不叫痛，人被酷暑燒病不倒床，強盜撬門落井下石毒再放。堅強的苦命人，為了完成人生的使命，生命奄奄一息在堅持為九仙著書立傳，宣揚仙家生死不變的功德，宣楊仙家死而後已的精神，宣揚仙家仙夢走進千家萬戶的靈驗。灑灑揚揚寫下了上百萬的文字，上千首的詩篇，卻被小人毀于一旦。強盜害了作家害，撤九仙的台。那是對文學最大的欺負，那是對九仙最大的不敬，最大的蔑視，最大的侮辱。」
高嶺也算是從書院里走出的奇女子，略懂得文學的來路︰「現在這個年代，是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年代，怎麼樣的作品都能登台，怎麼樣的作家都吃得開。熱愛祖國，熱愛家鄉，熱愛九仙的作品可以在全世界擺，卻成了階下囚被殘害，天地都會同悲！真是國之將敗，盡出奸賊。強盜吃人太過，欺仙造禍，也給自己埋禍，神祇的世界都不會對斬仙的惡棍放過。」
高山越講，越悲憤︰「仙魂被蹂躪，刀剜作家心。痛仙人生病，強盜撬門毒再進。都是受害者，同病相憐。九仙也為作家的詩篇痛心，為詩人的際遇同情。夢中托藥為信女治病，藥又被強盜強行封頂，非至于贊美九仙的著書人于死地不可。人仙同殺只有當朝江南的權霸土匪強盜，對人封藥，只有小人能做到，看著好人受毒受病受痛苦，就是取笑的好材料。害人生病笑人病，那是畜生們的通病。
九仙為自己的遭遇憤憤不平，千千萬萬的信男信女，對他們九兄弟是尊尊敬敬，在家里焚香，爬山涉水進香跪拜。強盜卻敢毀人家用生命書寫的功德書，把仙魂侮辱，害人精畜生都不如。
九仙乘著九鯉徐徐下天堂，去尋找殘害無辜的小人，為受害者報仇雪恨，去尋找破壞仙家們功績的強盜，為自己討回公道。九雙巨手向喪心病狂的小人伸去，伸去。九雙神手向窮凶極惡的強盜伸去，伸去。九雙靈手向袒護罪惡的奸佞伸去，伸去。」
高岑听听山山說仙道靈，心中甚是喜歡，高家有種，世世代代對神佛都尊重。她又高談闊論︰「強盜他們也可憐，剩下的是滿屋的金錢，剩下的只是針鼻，剩下只是挑撥離間的丑惡嘴臉。美人雖美嘴丑心丑比丑人更丑萬千。他們有能量，殺人千萬樣。他們很體面，法律一手編。大功告成吃辣喝香，逍遙無邊。
家鄉的九仙也很靈驗，會跟隨在強盜的身邊。他們吃飯，九仙就在他們的碗里面，為受害者討還血債不等閑。他們出車，九仙就在他們的車輪間，對罪大惡極磨肉醬。他們就寢，九仙就在他們的床邊，世世代代惡夢纏繞他們的腦漿。」
強盜太毒辣，怎麼詛咒都不為過，高山很理解小姨的心情︰「強盜實力就是強，您的美夢難實現，家難山難讓您的心受煎。」
高岑氣憤難平︰「仙家們為國為家鄉作貢獻，卻橫遭歹人的作踐，讓他們的托夢不能兌現。他們給的一個個好夢都被強盜換成了惡夢，遠離祖國的信女好夢都變樣，國內的信女信男生命還不懸在天？」
「借小姨的吉言，九仙有玉帝老丈人在為他們支撐，很快就會轉身強盜懲。為民除害為國除奸，他們不會放邊。保護可憐的難民能見天，是他們為人為仙的一貫理念，永遠不會變。他們會還江南的前景，讓江南再復興，帝王再降臨。」
兩代骨肉親緣，一通電話就沒完沒了，直打到電話停電。
九仙遭殘害，美夢都拜拜。
惡狼江南踩，匪盜泛濫災。
血門朝天開，冤淚滿大海。
敗國失蓬萊，萬民苦哀哀！
想想九仙都遭害，高家豈能免災。賊勢險惡，惹不起還躲不起。高岑苦口婆心不厭其煩一次次地動員家親，哥哥姐姐若能把家搬到南洋，他們三兄妹就能朝夕相處，天倫之樂是益壽延年最好的良方妙藥。哥哥終于回音不肯移民，哥哥一言九鼎，姐姐肯定是言從計听。看姐姐現在的病情，躺在醫院里也是連累家親。
哥哥姐姐對她的愛終身難忘，她不能至姐姐躺在病床上不管，要想辦法把姐姐請過來，算是為娘家減輕一個包袱。她毫不遲疑向姐姐再攻勢，還希望母能帶子。高山這孩子言談舉止都很成熟，能協助管理她的橡膠樹，她就是如虎添翼。
攻心的電話打得她筋疲力盡，姐姐還是老腦筋，對那血國感情難兩清。她的腦筋突然急轉彎，通竅開通，我得學習劉玄德三顧茅廬定乾坤，拯救高家的骨肉少受損。
高岑雷厲風行，衣錦還鄉。朗朗的天空留下了飛機吐出一條條的白鏈，劃下了一卷彩色的畫廊供天下人欣賞。白鏈龍飛鳳舞如書，記載著海外赤子留戀娘家的情結，記載著賢妹救親的心急，記載著他們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深似海。
大哥疼愛二妹，上學時背著她趟過半腰深的母親河。突然山洪爆炸，狂浪沖垮了山崖，發出震山的轟鳴聲。山崖被撞碎了，山石滾滾滾進河里，哥哥用高大的身軀為她擋石塊。她被洪水卷進了河底，快速的旋律有吞噬她生命的野心。生死關頭是龍王喚醒了她，還是哥哥喚醒了她？親切的聲音進入耳膜︰「小妹，你要挺住，哥哥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將你撈出。小妹你別哭、、、、、、」
哥哥身陷洪濤處事不驚，以妹妹的生命為重心，與惡浪搏擊，從水面模到水底。一趟趟地模索，一次次地把頭露出水面。雙手卷成了喇叭，朝著四面播放自己的音量。
一個浪頭听見了高音喇叭，把水灌進了他的嘴中，哥哥被嗆得直咳嗽。肺部進水有何懼，時間就是生命，不能讓妹妹有半點閃失。他顧不得咳嗽又潛入水底。
小女孩不是浪潮的對手，很快就被掩埋。
「高岑，高岑、、、、、、」哥哥看不到了妹妹的身影，呼喊著，模魚似的尋找著。
哥哥終于模到了她的長辮子，抓住辮子抱住了她的身體，游到岸邊，用肩膀把她托起。一個狂浪沖擊著堤岸，發出山崩地裂的轟鳴。轉眼間河岸被撞粉碎了，一塊塊石頭砸在她的頭上，哥哥不容妹妹受到任何傷害，馬上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石。
石頭下的水柱如巨蟒將他們兄妹重新纏進了河底，洪浪不容他們掙月兌它猖狂的羈絆，聚集著瘋狂的力量將他們猛壓，猛壓。
幾經沉浮，她已經氣若游絲，真想躺進河底去休息。哥哥不讓妹妹的生命被浪欺，把頭鑽進了她的胯下，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揪住他的頭發，伸出鼻孔去換氣。
河水被哥哥感動了，平息了片刻，哥哥迅速把她托上岸，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還沒等她將哥哥拉上岸，一個浪頭猛打，又把哥哥卷入水中。哥哥的力氣用盡了，腳抽筋了，再也爬不上岸。
她哭喊著，哭倒在一塊大石頭上，一肚子的河水被石頭壓吐出來。她想跑回去搬救兵，可是憋氣過度的身體軟綿綿的，就是爬不起來。她恨自己沒有用，用頭擂著石頭。
哥哥的命不該絕，幸遇村里的幾個小伙子來排洪水，才把哥哥救起來。哥哥直挺挺地躺著，與斷氣沒有兩樣。她喊哥，哥不應。推哥，哥不醒。哥已筋疲力盡，讓她虛驚。
她知道肚子里盛滿水的滋味，索性坐在哥哥的肚子上拼命地將他吃的水擠出來。無水一身輕，哥哥睜開了眼楮。人們贊不停，這小丫頭小小年紀就會救至親。兄妹互救在母親河岸上成傳奇，人們要教育子女互相愛惜，都會把他們兄妹的傳奇提起。
那雷霆萬鈞的洪浪至今響徹耳際，回蕩天空震動飛機。哥哥愛護妹妹的情意難忘記，哥哥給她的第二次生命是步驚棋。
姐姐疼愛妹妹，吃飯時老往她碗里夾海味。饑荒時期，糧米貴如金，他們家有錢也買不到糧，米湯能照鏡。姐姐喝下了上面的鏡，碗底的米粒向妹妹碗里倒進。她長肉了，姐姐瘦得皮見筋。
山果成熟了，哥哥爬上高高的樹上給她摘。野果紛飛，吃得她牙酸不能咬飯淚汪汪。哥哥拿著手帕給她擦淚，悄聲地說，咱倆的秘密不能外吹，不然下次摘果就泡水。
冬天降臨，姐姐把厚厚的棉襖讓給她穿，自己說不怕凍，卻凍黑了嘴唇，待她懂事後想起都心痛。
姐妹同床未成婚，常常談論怎樣找到好老公，她們才能找到兩個國家中最好的老公。前程往事想不完，酸甜苦辣都在其中。
老父親健在的時候，一家子生活苦甜都喜樂融融，父慈子孝，兄妹相親相愛。腥風血雨摧毀了美好的家庭，狼火吞沒了青山，槍林圍繞著親情，毒藥隨時橫行。親情八落七零。她時刻心驚，年邁脆弱的神經崩潰不行，她不能再失去至親，勸哥哥出國他憂山憂民，勸姐姐出國她要與哥哥攜手重綠山林。現在姐姐躺在了醫院里，再不將她撈走就沒有機會可言。
身在異國，與親人一樣的思念，一樣的離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天天盼望兄妹相見。飛機跨過了臨界線，祖國越來越近，即將見到至親，機艙里的空氣都覺得清新。她嗅到了鄉情，激動的心潮山洪轟鳴。她看到了山林，茫茫林海萬馬奔騰如她的心情。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牽腸掛肚，就要奔向親人的懷抱，五髒都迅速地跑。
飛機降落在機場上，她的熱淚化作了陣雨飄向哥哥，飄向姐姐，飄向山山，飄向四座青山，飄向陵園里的父親、親人和壯烈。
家鄉的太陽特紅特紅，站在高高的天空，在迎接回鄉的孝子賢孫。突然間一團烏雲將太陽圍攏，將燦爛的光芒全部折斷。
天空和人間好相似，她的心罩上了陰霾。自己的娘家不就是照射宇寰的太陽，活活被強盜掐住了光焰。想起娘家的不幸，她又是淚如雨下。強盜造禍，平安兩字對受害者是那樣的吝嗇。
高山到機場去迎接小姨子，心情和高岑一樣的激動。看到了小姨的影子，就像那千年不朽的古松傲然挺立，青翠依舊直指蒼穹。親人臉不老，是對他最好的問好。
高嶺也看到了高山，就像那古樹展開枝臂欲擁抱矮小的青色。
高山的興奮，就是雄鷹展開了翅膀飛向小姨的懷抱中。海外赤子擁抱著骨肉親情，幸福的淚水流滿襟。她捧著高山的臉蛋看不夠，一株劫後余生的小樹苗茁壯成長，碧綠的葉片這麼厚實，翠綠的枝椏如此的蒼勁有力，粗壯的樹桿敦厚扎實。她無法懷疑自己的眼楮，眼前的樹苗必定會長成一棵參天的大樹，傲立蒼穹，頂起高崗寨的天空，頂起高家的天下，頂起祖國的脊梁。這棵大樹如果能被她搬到南洋，他的國度是絕對會愛將，火山都會向他靠邊。
見到親人的高興，她都嫌自己的舌頭不夠靈︰「幾年不見，你又成熟多了。但再堅硬的身架也經不起風吹雨打刀光劍影，火山燒烤。小姨那里是最好的避風港，我的橡膠樹也很風行，有你的駕臨，定會是舉世聞名，我的國門永遠為娘家開行。安全的國度好發展，審時度勢求安康。」高岑三句不離回家的使命。
「小姨，你的家國是避難的場所，我何嘗不想去過安泰的日子。可是讓老子輩去保山衛家，于心何忍？一場場大火，生靈涂炭，多少江湖義士為高家拋人炭灑熱汗，為得就是高家重振雄風。主人要仍下一個爛攤子，一走了之，對不起生者，對不起死者。」小姨老話一再重提，高山就知道她飄洋過海返鄉的目的，直接拒絕她的愛心。
連幼幼的倔牛也牽不動，高岑又是傷感又是為他的生命擔憂。傷心的淚水泛流。她擺擺手讓司機開向烈士陵園，跪在父親的墳地上，淚泉失去了控制的功能，流花眼淚的臉上成了河流。
高峰的笑顏迎來久違的遠嫁女兒，如生前一樣的慈祥。面對著父親的遺容，高岑哭聲大放︰「爹爹，我們父女陰陽相隔，是凶手的罪惡。女兒擔心您時時刻刻，您已經洗了腸胃，在里面的世界里消化如何？這麼長的時間，您拿到了出苦證嗎？凶手毒殺您，就是毒殺我們全家。您走了，留給我們子女是眼淚泡飯吃，留給的是青山岌岌可危，留給了子孫是挫骨揚灰。高家的血海淚山幾日能翻案？您剩余的子孫何時不被迫害？您哪年才能率領滿園壯士蕩平強寇山泰民安？爹爹，女兒身在海外，心在娘家，夢里都在拔著您的墳上草。爹爹呀，爹爹您听見女兒的聲音嗎？」
墳上的青草听見了孝女的哭聲，致意地點點頭。墳上的山土听見了孝女的痛哭聲，散發著陣陣的清香。吮吸著泥土的芬香，就吮吸到了亡父的氣息。父親已與山土混為一體，每次來看望老父親，她都要摳起一把泥土放進口袋里。她不讓父親寂寞，永遠將他老人家帶在身邊，共享天倫之樂，共享人間煙火。
她輕輕地撫模著父親的肖像，透過遺像能看到老爸變得蒼老了，愛心變得凝重了，能看到老爸見到女兒笑臉里含著深情的淚珠。父女四目淚眼相對，千言萬語都在目光中，這就是父女一次次相見的默契，這就是父女一次次陰陽相隔的傷感。這滴滴淚都是凶手的血債！這聲聲哭都是對凶手的控告！
拜過老父親，高岑又拜見了母親大人。母親是因為父親被害，傷心過度健健康康的人就隨夫而去。奪命的凶手一箭都沒有單雕，害得她失去了雙親大人，三兄妹成了孤兒。凶殘的強盜就是一架粉碎機，一個高家完整的家庭被粉碎了，一村村民的家庭被粉碎，一個個工人的家庭被粉碎，一座完整的山體被粉碎，一棵成材的棟梁被粉碎了，一座威風的山寨被粉碎了。
強盜土匪，搶走了多少個完整的家庭，罪惡罄竹難書清。老高家四代同堂的人丁興旺再不復返。殘暴的七匹狼毀了她的天倫，一家樂子能九仙引渡去夢中，要承膝下之歡，只有去上墳。
高家老老少少的冤骨都埋在這里，她一一拜訪。哭父親死得悲慘，哭母親康體入葬，哭岱岳姐夫英年早逝，青山失棟梁，姐姐年紀輕輕守節寡居太淒涼，哭哥哥的兒子被害，哥哥一房斷了根沒有後代。哭罷親人哭烈士，哭得她眼楮變成了浸核桃。
高山善解人意，也很會哭，因為受害者的淚泉發達。小姨拜誰哭，他的眼楮都跟著潑大雨。誰說男兒流血不流淚，躺在地下永眠的英雄好漢都是被害慘死，石頭見了都會流淚。
高山扶著小姨走出了陵園，高崗正好趕來接妹妹。幾年一見，兄妹倆一湊在一起，聊什麼話高岑都會拐彎抹角捅到哥哥的雷區。相見的所有歡樂，所有熱氣都會降溫。她執著請求哥哥賣掉四座青山，跟她出國，躲凶避禍，不受干戈。
高崗就是不要老命要堅守山寨血水喝，說急了他常常會失常，為了承擔山寨的風雨，只能對親愛的妹妹絕情。熊掌和魚不能同時兼得，要保自己的老命，就對不起死去的英烈。做人要上對蒼天無愧，下對百姓無悔，才會活得坦然夜里安睡。
千里迢迢異國回鄉，對哥哥有是打空槍，高岑的痛苦放在油面煎。人在刀山前，見一面就少一面。
一頓洗塵飯，大家吃得心酸。兄妹都心知肚明，這一切的不幸都是凶手操作。國泰民安妹妹何必多此一舉為兄長的生命擔憂？青山常在哥哥到哪里種樹不一樣？妹妹有如此肚量，大賺錢的橡膠生意拉著哥哥做，當大的能不領情嗎？兄妹能合營這是天下最好的事情，何樂而不為？賺錢是小事，妹妹要救他的老命才是正事。他卻不知好歹，一次次拒絕理直氣壯失原形，實在有負妹妹的遠行。每當這種情況他只有拼命地倒酒豪飲，向妹妹謝罪吐真情。
離別了哥哥的懷抱，投進了姐姐的懷抱，高岑痛苦萬分百般無奈。撫模著姐姐折而復接的腿骨，她的心髒被撬；看著姐姐中毒的狀態，血筋一條條浮起來，綠黑綠黑，她再也無法忍耐；听著姐姐飽受創傷摧殘的申吟，她的心冷如冰。凶手太無情，黃土埋半截的老人都要車殺毒藥侵。傷痕累累的故鄉，已不再造福，只會造苦。民不安寧，環山燒火，四處放毒，生靈涂炭。官缺乏人性，苟且偷安求安寧，讓罪犯變成獸禽殘害良民，一年四季手不停。
她老淚縱橫︰「我的老姐呀，你現在是鬼不鬼，人不人，飽滿的臉龐剩下兩指寬。故土親，卻讓您飽受殘害，您一生都比我聰明，只有一項比我傻。這片土壤將您傷，您欲離還不甘。禽擇木而棲，您的覺悟也太低。您現在躺在床上深明大義，沒有身體憂山憂民也無益。您的善良成了凶手的玩意，想什麼玩都不客氣。車禍一起起，直迫你住進醫院里。你已經是夕陽晚季，還有毒藥要毒你，這把老骨頭還經得起。故鄉沒有你的立錐之地，不是你想拋棄。你的頭腦該洗洗，否則怕你沒有葬身之地，讓妹妹哭死在異國里。
老姐跟我走吧，我今天回來是規勸，是綁架都要把您搞到我家。別讓我人在異國，心在你的病床上。你想想看，你在病床上不安全，高山和哥哥在山頂不也被分心。別怪我言重，你心中要是有高家，就帶著你的兒子一起走，姐夫的悲劇不要讓山山再重演，給高家留條後根，到地下對列祖列宗好交代。」
「妹妹你愛山山，我也愛山山，何曾不想他得到全方位的平安？他可是高家遺傳的硬骨漢，離開誰她都不會離開青山。
我遲遲難作決定也有我的苦衷，高家的基業在天杉村，那一座座的山林是祖宗用生命流通，那一棵棵樹木是工人們、山民們用鮮血交換。一座山頭一座血，四座青山四座淚。人們為咱家赴湯蹈火，我卻跑去躲，叫人家什麼說？破碗也有破碗的作用，做顆奠基石也能幫哥哥。」高嶺難為情。
「今非昔比，過去您這樣推辭我無話說，現在您被害全身重殘，只能給哥哥幫倒忙。一個躺在病床上的殘疾人，如同碟上的肉任由食客刀宰叉插，能有幾斤的反抗能力？留下來不是累贅是什麼？哥哥一面要理山上的血案，一面怕您又受傷，他的寢食能安？高山一邊在保山林，一邊害怕你缺斤少兩，兒子活得慘不慘。您若明智就馬上跟我到安全的國度去，你好全家就好。」高岑苦口婆心。
「我現在確實是廢物，走與留都行。我若走了大家安心我鬧心，扔下青山讓他們爺倆扛，我也傷感。」高嶺身心跌進無所作為的深谷，眼前一片漆黑，臉上一抹苦哀。
「哥哥若能將山林拍賣，全家一起逃離這是非之地，這才是上上策。可是他不听話，不肯把家搬到南洋去。」高岑若有所失。
「哥哥為青山失去了一切，只有青山給他做慰藉。他就是賣了自己也不會賣青山，你再動員也無用，他會與青山共存亡。我現在是病重，否則我也會抱樹木當棺。即使我這一走，死者怎瞑目？我丟下親人，友人和杉木不管，活者怎釋懷？前有狼後有鼠，活路條條堵，我心中是一片絕路。」高嶺猶豫不決。
「要麼您先去我家，再慢慢動員他們爺倆。我家離醫院近，我可以成為你的好護工。要麼就讓我去死，您要是再不听我勸，我就真的拿這條老命去拼命，去喂豺狼。讓我先死在你的前頭，免得我不能安食進寢燈不滅，免得我看著您屢屢受傷害而肝膽碎裂。哥哥姐姐都不想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高岑悲泣。
望黑霧蓋藍天，四處殺氣騰騰；看新月無光，層層凶殘如狼；瞧血雨腥風愁煞人，哭滿門冤魂迎空舞，高嶺也眼淚潺潺。姐妹倆抱頭痛哭一場，同胞情深，她不忍心看著她犧牲，她不忍心她的心受熬姜，久久地用眼淚打發時間。
「妹妹，你雪蓮有幸移居暖巢栽，就要好好享受今天和未來。」
「姐姐，苦瓜雪蓮一條藤，妹妹有福不能獨享。好好姐姐，收拾收拾，我們一起走，讓我也多活兩年好不好？」
姐姐愛妹妹從過去到現在，她何忍心看著妹妹一路暈機，苦苦哀求，而無動于衷。她要把包袱背回家，是給山山減擔。她的眼神在妹妹和兒子之間穿梭，此去泉台無多路，別讓敵人有機乘。她想給妹妹做榜樣，不爭氣的老眼，就是倒水不閑。哭命運沒有公平可講，為善者血連連。哭丈夫大氣人中龍，相見只能在夢里觀。哭殘軀連累大眾，再也不能活躍在林中。
「姐，您別哭了，眼淚能殺敵，人間就沒有冤魂在。眼淚能平叛，山寨早平安。眼淚能讓姐夫返航，我也想把淚水倒干。」高岑知道姐姐柔腸寸斷，段段情，淚水更是洗衣襟。
凶手手癢永不閑，到處搭建殺人的舞台，醫院都成了豺狼的屠場，讓人日夜心驚肉跳。小姨的話語句句切入心靈，高山感覺到自己被引誘進了誘惑圈，望著可口的誘餌心里開始讓步。媽和小姨姐妹情深，去了她家利于治病，利于照顧。既能躲狼避毒，又能確保生命安全。既能減輕他的負擔，又能讓他心稍安。可作權宜之計。也可以釋放一條**的主勞力，讓保鏢回去干大事。
他把目光投給母親，認真觀察母親的反應。
高嶺十分理解兒子的矛盾心情，模模他厚實的肩膀︰「山山，這是一個為非作歹的地盤，國共兩黨槍桿對槍桿，土匪趁火打劫忙，暗無天日的世道沒門攔，安定團結的日子是空談。你雙肩挑著血海擔，沉重的擔子會壓垮你的肩膀。頭上再頂著母傷，經久你的腳會頂癱。去不忍心青山，留怕你壓擔，我是左右為難。」
母親的話句句都斷腸，字字打在高山的心坎上。
傷，傷，傷，受害者的命運太無常。身體不掛傷，心里也掛傷。強盜主宰著受害者的命運，隨時都可以讓人中毒讓人暈。
苦，苦，苦，心如刀宰，口難開。母親在他可時常來探望，讓她到小姨安全的國度去療病，又怕去探病一次多有不便。
疼，疼，疼，山寨需要人，舅舅需要他的幫襯，病母也需要他的隨程。兒子一個人難分兩身，孝敬兩位老人。
痛，痛，痛，痛得他發瘋，親情難斷。小姨回家一趟是多麼的不容易，帶不走病姐，她還真的就去做傻事。
難，難，難，將母親留在病床上是絕對的不平安，讓她跟著小姨而去，他的心會被劈成兩半，怎麼辦？怎麼辦？
兒子的一促眉，母親就知道他的心事。她被害中毒的心好苦好苦，自己留與去心里都是負債。無恥的強盜將她的康體害，讓她成了廢材，塞進灶里燒火，灶公都會嫌棄。好妹妹肯將她接待，她應該想得開，住在安全的地帶，親人們也自由自在。
亂麻需要快刀斬，不離須離得離，她情依依做了決斷︰「山山，我若繼續在這里治病，你們還會天天擔心。我這把年紀生死無所謂，你隔三五日到醫院來看我，那段山路是豺狼出沒的地方，他們不餓也吃人。我不能造福子孫，也不能讓你為我在半路上送命。你第一天上路我就做惡夢，噩夢做太長，身心也受傷。
我不能再連累柏蕾，她會為我累垮。**對高家恩重如山，我在醫院就佔用了一個國家級的特工。一個高級特工用在這地方，與情與理說不通。我決定跟你小姨走，讓特工去干更重要的工作，讓小護士也解放解放。」她感到內外交困，心力憔悴，是到該老驥伏櫪卸甲歸田的時候了。一個病人到太平盛國去，能解月兌那麼多的勞力有何不可。大家的心情都安定，也是一種積德。
高山的心就像有一把槍在橫著，恨，恨，恨，生離死別為什麼專門纏住他的身。日寇侵華，逼他和初戀分離，離傷的傷口還大大咧咧沒有愈合，就要再和母親分離。萬惡的強盜害人無忌，逼他們母子分離，在他的傷口上再開傷口。傷口雙重開，錐心的疼痛疼呆，他的口都血塞。傷口在流血，流向了美國，流向了南洋。母親人未到南洋，他的心先行一步去洗禮。
心不能再左右搖擺，擺正，擺正，他在自審。千般不忍，萬般不忍，也要尊重母親本人。母親在等待他的回聲。鐵血男兒不能婆婆女乃女乃，應果斷決裁。鹽米吃多的兩位老人考慮的肯定比他全面，答應她們的要求，也是一種孝敬。難割母子情，也要下狠心。
「媽，您並不糊涂。與其在風口浪尖上坐著等喂鱷魚，不如拔錨開帆找生路。小姨的南洋就是安全的仙途，您老如果忍心離開孩兒到她國住，我不會違背您老的意願破壞你們姐妹相聚的幸福。」高山洶涌的心潮是一道極具落差的瀑布從天而降，激動地站起來，高大壯實的軀體千般不忍萬般愁，還是把最後的決定權扔給母親。
「我的好孩子，什麼時候都是把孝順放在第一位。既然你沒有意見，我就跟你小姨走，給你充足的施展空間。」
「老媽，您選擇離去也是愛兒子，為孩兒著想，偉大的母愛，今生來世我都報答不了。您安心到小姨家養病，子孫自有子孫福，您別老為孩兒做牛作奴。蒼天若有眼，會輔佐舅舅和我。蒼天若不滅，高家後代會出英杰。我和瓶八字開始撇，您這位媒婆又為高家建偉業。您趕快去養好病，回來好將孫子親。」
「山山，你能做到愛情事業雙雙收，我就可以放心走。我走後，不求你富立世界首欄，讓世人為你高喊。只求你自保平安，留著青山在，高家就沒有失敗。」高嶺把生離的依依情感傳遞給坐立不安的兒子，母子情難斷，眼淚又充斥著眼眶。
高山也清淚滾滾，那晶瑩的珠光流淌著離愁的心碎難縫，那痛苦的心酸纏綿著斷女乃的悲痛。滴滴離淚發出了哺嬰難離女乃水的戀情，多麼偉大的母親，多麼偉大的母愛，為了兒子她寧願飄洋過海去治病。他的心被自己的應允斬成了碎片，片片飛揚，有隨母親遠洋的，有隨母病掛牽的。有回青山把高家明月拜，繼承前輩，繼往開來，展示偉才，重繪高崗寨的未來。
高岑了解姐姐言必行的個性，高山再不願意也會順從，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姜還是老的辣，她挖不走高山，有了姐姐做人質，就不怕高山這個大孝子今後不跟著出國。勝利在向她節節招手，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傾盆大雨的臉上終于放晴，綻出了笑容。
離別進入了尾聲，高山的心在蕩漾，忽然明白了小姨神秘的力量，明白了她們姐妹倆心里達成的一致默契。
他的心負債感很重，母親這一走，他欠下了孝敬母親的債務。把母親扔給了小姨，欠下了小姨親債務，重重的債務壓得他難喘。
這一分，何時能重縫？離別之際亂了魂，國界遙遠，久久探望，只能在夢中互相觀望。母子臍帶難割斷，思娘在夢中，是誰造禍患？
乾坤盜匪拴，遲遲難扭轉。
難民油煎滾，炊煙不沖空。
生命畫餅中，骨肉難天倫。
送母盼母還，蓮心加醋酸。
侯機廳里的擴音器一聲聲提醒︰「旅客們請注意，飛往南洋的航班即將起航，請做好準備，帶好行李，不要耽誤班機。」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熙熙攘攘的餞行中，人們都在體驗著生離的苦衷，盼望著親人平平安安的去，安安全全的回返。
高山緊緊地擁抱著母親，千言萬語濃縮成一句話︰「母親您安心養病，不要為孩兒掛心，祝母親早日復康，回來再把山寨的重擔扛。」
母愛千山不變態，桑田萬代埋厚愛。
羊羔跪乳不忘女乃，命花隨著娘慈開。
飛機起飛，把天倫兩邊推。高山的心淚跟著飛機高飛，雙腿跟著飛機的跑道追，追呀追，就是不覺的累。多少的思念隨機盤旋高飛，靈魂與飛機齊飛。飛進了機艙與親情相隨，陪伴著母親並足漫漫的求醫歷程，陪伴著母親端茶送水表心誠。
耳畔隆隆的機鳴聲，分明在呼喚著一個名稱，偉大的母親天下第一人。分明在悲泣著一位偉人，命運對她太不仁。
飛機不講情面，飛上高天。高嶺還頻頻向兒子招手，舷窗外的山頭時而變成了他們母子的合影，時而又變成了他無休無止的等待，時而變成了血淋淋的血海、、、、、、
母子的親情，小姨的血親，被飛機運載。骨肉被雲朵隔開，他的眼楮看不到了飛機，心還是掛在雲朵上。他力勸自己不要悲傷，母親已經月兌離了災難，到了沒有硝煙的國度去避難，很快就會恢復健康。人在最痛苦的時候，他都會用積極的態度，將痛苦排除。
母親避難離故鄉，兒子骨肉緊相連。
人間多少離合演，不及跨國痛兩邊。
戰亂炮火庶民煎，萬家淚面過殘年。
殷殷冤血寫春聯，潺潺淚水刻字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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