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弦 第五十一章 隔湖相望

作者 ︰ 一半是天使

在安頓下來之後,第二天,莫瑾言就立刻讓玉簪啟程去了莫家。

父親遠在蜀中,生死不明,莫瑾言唯有玉簪可以信任,所以讓她去陪著白氏,以渡過這段艱難的等待時期。

莫瑾言雖然對家族生意不太了解,但也明白,那十萬兩現銀幾乎挖空了整個莫家。白氏在府里,身邊恐怕根本沒什麼銀錢可以周轉,偌大一個府邸,幾十口人要吃要穿,自己只能把當初從莫家帶走的一些嫁妝讓玉簪拿去典當變現,臨時應急,也能幫襯一下白氏。

另外玉簪是從自己身邊過去的,代表的是自己這個景寧侯的夫人,有她在,至少府里的人心要穩一些。

不過瑾言也特別交代了玉簪,讓她千萬不要把南華傾動用南家暗衛一事告知白氏,只說侯爺會通過景寧侯府的關系幫忙疏通,至少讓父親可以平安歸來,要白氏盡量放寬心。

雖然心里放不下主子,但玉簪也是個明事理的,沒怎麼耽誤就乖乖收拾了十多天可用的換洗衣裳和一些用度,然後帶上要典當的首飾,這才拜別了莫瑾言。

臨走,玉簪又叫來綠蘿,把莫瑾言的生活習慣,吃食講究,都一一交代給了她,囑咐她好生伺候著主子,不然回來叫她好看。

綠蘿听得心慌,玉簪一樣樣說了許多,她那個小腦袋瓜子又記不住那麼多,只能囫圇吞棗似得听個大概,然後嘴甜地什麼都答應了,好讓玉簪放心離開。

玉簪知道綠蘿雖然懵懂,卻是個忠心不二的,再加上有個許婆子幫襯,她也就放放心心地去了莫家

如此,在搬入清一齋的第二天,又是臘月三十除夕夜,莫瑾言身邊除了一個小的綠蘿,便是一個老的許婆子,雖不至于冷清,卻也毫無節慶的氣氛,倒真應了「清修」一說。

但向姑姑和陳柏都記著莫瑾言,加上今兒個又是除夕,所以特意吩咐了廚房,做了一桌豐盛的素食給清一齋送過去。

到了晚飯的時候,一桌子精致的菜肴擺上來,雖然俱是素的,可紅白黑綠黃皆俱,看起來色澤繽紛,又有幾樣清甜潤口的糕點搭配,掌上燈,貼了窗花,掛上一對紅紗燭籠,倒也有幾分喜氣洋洋的過年光景。

長發高綰,只一支沉香木的簪子別住,身著一件蔥綠底兒,繡白玉蘭花樣的夾襖,配月白色襦裙,莫瑾言端坐在主位,讓綠蘿和許婆子都落座︰「今兒個是除夕,是團圓夜,咱們不分主僕,一起用一頓團圓飯吧。」

「老奴以往都是一個人過,今夜算是十來年最熱鬧的,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呢。」許婆子穿了一身干淨嶄新的袍子,帶了個暗紅繡萬字紋的抹額,帶著綠蘿給莫瑾言作揖拜年之後,才規矩地坐了下來。

「主子,可有紅包?」

綠蘿也穿了件新衣裳,是剛入侯府時繡房安排做的,顯得稍有些大,綠紅相間的顏色亦襯得她一張圓潤的小臉十分喜慶。

「自是有的。」

拜年的紅包需要親手發,瑾言站起身來,走到許婆子旁邊,給了她一個,口中說著︰「大吉大利」,許婆子接了,屈身謝禮。

然後瑾言又走到綠蘿身邊,伸手模了模她的頭,把紅包塞到她手里︰「少吃點兒,別積食了,你這身子圓滾滾的雖然有福相,可長大了還這樣,是媒人都要嫌的!」

雙手接過紅包,綠蘿先听著莫瑾言讓自己少吃點兒,愣了愣,再听她打趣兒自己,小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主子,您這樣說奴婢,奴婢可不依!」

「夫人說的對,男人啊,都喜歡清瘦些的姑娘,綠蘿,你可得管住嘴了,免得將來嫁不出去,成了夫人的負擔可就不好咯。」

許婆子也跟著打岔,一邊說還一邊「哈哈」直笑,嗓門也大,惹得綠蘿更加大聲地嚷了起來︰「不依不依,許婆婆你也欺負我!」

有這一老一小的鬧騰,整個清一齋都回響著笑聲和喊聲,瑾言看著,只覺得這樣的除夕也不錯,至少心境是愉快而輕松的。

隨許婆子和綠蘿笑鬧,瑾言用過幾樣素食和小點,就提了個行燈,想要到小亭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讓她們別跟來,繼續把桌上的飯菜都吃完才好。

綠蘿卻乖巧,主動填了個手爐奉到瑾言的面前︰「主子拿著,站一會兒就回來吧,奴婢給您留兩塊甜糕。」

許婆子也走到屋門邊,手里拿著一件厚棉的披風,見莫瑾言走過來,主動為她系上︰「山里不比府中,雖然夜風不大,都給松竹擋了,卻是帶著露水寒氣的,若是吹上了頭,染了風寒就不好治了。」

點頭示意自己明白,瑾言抄著手,等許婆子推門,便自顧出去了。

果然,這後山不高,又有遍植松竹,夜風不大,卻因為緊鄰朝露湖,風中夾帶著絲絲寒氣,瑾言攏了攏領口,把手爐抱緊,這才走到了小亭之上。

許婆子在這小亭的八角上對稱點了等,隨風搖曳,燭火蕩漾,瑾言身在亭中,目光卻落在了?韜?嗤?奈髟貳?p>

又是一年除夕,照例,這**,又是南華傾是獨自一人渡過的。

但今年和往年又有些不一樣,他的身體在逐漸恢復正常,不似以往那樣,除了斜躺在貴妃榻上一動不動之外,就只能閉目養神。用過晚飯之後,覺得有些悶,所以披上一件鶴羽大髦,南華傾推開門,走出了書房,來到湖邊。

守在暗處的拂雲和浣古看到南華傾立在湖邊,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湖對面的半山。

半山之上,點點燈火從林間透出,更有陣陣歡聲笑語傳來,只是隔了莫大的朝露湖,听得含糊不清。

但即便是如此,也能讓人感受到來自于清一齋的溫暖氣氛,更讓人一下子想到了莫瑾言那一把碎玉般讓人聞之難忘的嗓音。

自然而然地,南華傾也轉頭望向了清一齋的方向。

經由陳柏回稟,南華傾知道莫瑾言是昨日搬入後山的,身邊帶了個玉簪以及另外一個小婢,叫綠蘿的,另外還留了許婆子在院子負責灑掃等粗活。

因為練過武功,眼力遠超常人,皎月之下,不算高,不算遠的後山之中,南華傾竟清楚地看見了立在懸山小亭之上的莫瑾言。

小亭檐角懸掛的燈籠映照出一團模糊的光暈,正好勾勒出莫瑾言嬌小的身影。

雖不甚分明,但南華傾也微眯了眯眼,不由得皺起眉頭,暗想,這莫瑾言搬到後山避世清修,卻還能讓自己看見,仿佛陰魂不散似得。

而且這樣隔湖相望,南華傾總有種錯覺,仿佛哪里站立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曾經住在清一齋,現在卻已經身首分離的一個人。

心下的厭棄更深了,南華傾直接轉身,快步就回到了書房中,猛地一關門,才發覺自己後背不知何時竟出了一層冷汗。

「可惡!」

南華傾知道那個身影分明就是莫瑾言,腦中卻總是冒出另外一張臉,那張臉上有著大邑朝最為燦爛的笑容,最為嬌媚的眉眼,但那張臉皮之下,卻蘊藏這著最為狠毒和陰險的心思!

心口發疼,南華傾卻知道這不是因為余毒發作,而是比余毒更加折磨人的回憶。

一揮手,「啪」地一聲響,一只繪有纏枝紋的青花筆筒落地,碎成了瓷片,也驚動了身在西苑暗處的拂雲和浣古。

兩人飛身而來,破門而進,本以為南華傾是不是「犯病」了,卻看到他立在書案邊,指尖一抹殷紅血跡,正一滴滴地落在青石的地面。

拂雲看得心驚,頭也不回立刻去請沈畫了,浣古則輕步走過去,默默的蹲下來收拾殘局,然後小聲道︰「主人,您沒事兒吧?」

「出去!」

不顧手上還在淌血,南華傾沒有理會浣古,直接繞到書案對面,竟以指為筆,以血為墨,低頭認真地畫著什麼。

浣古還沒撿完地上的碎瓷,卻不得不听從南華傾的吩咐,雖然心中擔憂,但也知道南華傾不是個沒譜的人,按下到了嘴邊的話,便悄然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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