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嫡秀 第【61】章 約見

作者 ︰ 清風逐月

這一次去城外的莊子避暑,杜延雲沒有跟隨而去,只有蕭懷素與杜延玉陪在杜老夫人身邊。

到了山道,馬車緩緩前行,蕭懷素與杜延玉安靜地坐在一旁。

而對面的杜老夫人則如老僧如定一般閉了眸子,只有手中不時撥弄的檀木佛珠證明她並沒有睡著。

「表妹,你最近都瘦多了。」

杜延玉有些心疼的撫了撫蕭懷素清瘦的臉龐,杜老夫人這樣的懲罰對大人來說都嫌太重,更何況是小孩子。

可蕭懷素卻無怨無悔,且這一抄就是大半年,任誰看了都覺得不忍。

「三表姐,我沒事的。」

蕭懷素牽了牽唇角,面上笑容恬靜,「連外祖父都說我這段日子寫的字進步了許多,這是好事。」

「也就只有你覺得好了。」

杜延玉噘了噘嘴小聲咕嘟道,又看了一眼對面坐著的杜老夫人,到底不再敢說什麼,不然這不是生生地和老夫人作對嗎?

蕭懷素只拉了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這段日子沉靜心性她真不覺得苦,許多以前模糊的未通透的道理也如絲繭般層層剝開,過去她的靜雅多流于表面,那是因為她自認有一顆成人的心,只要她願意去做,那麼絕對能比其他同齡人要強得多。

可如今她是真地沉下了心來,氣質由內而外,連心都空明了許多,遇事也不再浮躁,她的心性是需要磨礪,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杜老夫人手上動作一停,雖然未增眼,可唇角已是浮現一絲笑意。

馬車不一會兒便到了莊子上,貴叔早已率領一眾僕從在門前恭候著。

再次來到這莊子蕭懷素還有些感慨,她在這里與石瑞琪巧賭而勝,也是在這里認識了葉觀瀾,時過境遷,竟然生出種淡淡的朦朧的憂傷。

特別是在看到奉喜的老子娘也站在迎接的隊伍里,她心中微澀,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雖然奉喜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近一年的光景,可她畢竟是在這里去世的,她的父母願意留在這里,或許一方面是為了圖個清靜,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懷念女兒吧。

秋靈小心翼翼地扶了蕭懷素下車,又在人群里找了一陣,這才指了不遠處的小玲道︰「小姐,听說奉喜的爹娘前不久才認了小玲當干女兒,如今這丫頭忙里忙外的倒是很孝順兩老。」

「喔?」

蕭懷素有些驚訝地看向秋靈,「這事怎麼沒听你提過?」

秋靈笑道︰「小姐這段日子都潛心抄經練字,奴婢不想打擾到您,也是奴婢的爹爹上個月才捎來的信,如今小姐親眼見到,不是更好?」

蕭懷素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小玲那方,這個圓臉的丫頭還是一臉笑盈盈的模樣,就站在奉喜的老子娘身旁,雖然初初看著不太像一家人,可她那熱乎親切勁,任誰看了都不會忍心拒絕的。

有小玲給奉喜的老子娘養老送終,相信她在天之靈也能安慰了吧。

或許這次杜延雲不想再來到這里也是怕觸景傷情。

貴叔駕輕就熟地將杜老夫人一行安排妥當,這才退了出去,老夫人又囑咐了杜延玉不要亂跑,這才回屋歇息。

看著蕭懷素站在一旁笑咪咪的模樣,杜延玉微微癟了嘴,「怎麼祖母就囑咐我,不囑咐你,好像眼下就我一人不懂事一般?」她的年紀還比蕭懷素大呢,今年十月就滿六歲了。

「三表姐這也要吃醋呢?」

蕭懷素笑著上前挽了杜延玉的手一起向前走,「去看看咱們倆的院子,這次就我們倆,挨著住也便利。」

蕭懷素笑語嫣然,杜延玉想一想也就不氣了,與她高高興興地挽著手去了院子,幾個僕婦抬著箱籠跟在後面,到了院子還要好一番歸置呢。

等到夜深人靜,一切忙妥當了,蕭懷素這才松了口氣。

推開了本就虛掩的半扇窗欞,皎潔的月亮如水銀一般傾泄而下,蕭懷素閉著眼靜靜感受,任月華沐浴在周身。

山清,月明,夜風,蟲鳴……

耳邊突然出現了一絲細微的響動,蕭懷素心中一動,不由增開了眸子,果然見得不遠處的院牆上有個黑影遙遙對她揮了揮手,再下一刻,黑影已經落下,幾個起落間便靠近了窗欞。

待得近處才能看清,面色黝黑樸實的中年漢子赫然便是羅絕。

「羅叔,來得怎麼這麼早?」

蕭懷素有些驚訝地看向羅絕,她以為還要等上一陣子羅絕才會出現呢。

羅絕低著嗓音說道,「少爺等不及了,這才讓我先來看看動靜。」

得知蕭懷素跟著杜老夫人來莊上避暑,羅絕與葉觀瀾早就提前來了,在汴京城這段日子,因為蕭懷素被禁足抄寫經文,所以倆人雖然有些書信往來,可大半年都沒再見過一面。

葉觀瀾回府後也忙碌了起來,這次好不容易抽空往莊上走了一遭,對外還是保密的,還不是因為想見蕭懷素一面。

「那我給秋靈說說,咱們就走。」

蕭懷素轉身去找秋靈,還好這次她只帶了秋靈一人來,這丫頭又熟知她與葉觀瀾的關系,自然懂得打掩護。

羅絕帶著蕭懷素來到那汪清泉流泄的潭邊,這才躍上大樹將葉觀瀾也給抱了下來,放他一人在地上不安全,這片森林里晚上會有野獸出沒,雖然較少,但也要小心才是。

「觀瀾!」

見到眼前漂亮的男孩,蕭懷素唇角一彎已是湊上了前來,又給他拍了拍肩膀上的葉子,關切地問道︰「你一個人躲在樹上沒危險吧?」

「羅叔給了我防獸的藥粉,再說在那麼高的樹上,除了蛇以外還有什麼能上樹的。」

葉觀瀾笑咪咪地看向蕭懷素,一雙桃花眼晶晶亮亮,泛著如水的光澤。

大半年沒見蕭懷素,這次再見,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面前的小女孩笑容清淡沉靜,就像池畔里靜靜開放的夏蓮,讓人無端生出一種靜美之感,仿佛一個說話一個動作都會打破眼前的這副美好的畫面,他連聲音都不覺壓低了些。

蕭懷素伸手比了比葉觀瀾與自己的身高,笑道︰「觀瀾長高了呢,氣色也好多了!」

從前的葉觀瀾大概就只有一米六五左右吧,人看著又消瘦,只如今又向上躥了一截,她目測怕是快接近一米七了。

葉觀瀾才十歲,男孩子正是長個的時候。

「是長了一些,」葉觀瀾柔柔地笑道︰「回府後我早晚都練你畫的那個‘太極圖’,我自己都感覺身體好多了。」

「這還差不多。」

蕭懷素笑著點頭,就近尋了塊干爽的草坪坐下,又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葉觀瀾也過來。

羅絕已經自動退守到了不遠處,就如從前一般靜悄悄地守衛著,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蕭懷素盤腿坐著,伸手抓了把青草在鼻間一嗅,濕氣混雜著草香,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你這丫頭,莫不是被關傻了?!」

葉觀瀾牽唇一笑,俊美的臉龐沐浴在月光下,仿若天神之子。

蕭懷素一時之間看呆了,回過神來卻是連聲感嘆,「觀瀾,你就是個妖孽,我可沒見過比你更美的人了。」

葉觀瀾的美偏陰柔,柔得像水,偏生他有又種文弱的氣質,看得人好想欺負他!

「咳咳……」

葉觀瀾被嗆得干咳了兩色,紅暈爬上了臉龐,卻是狠狠地瞪了蕭懷素一眼,「我是男人,怎麼能說美?你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說著竟是撇過了頭不理蕭懷素,顯然是生氣了。

「真生氣了?」

蕭懷素順手拔過不遠處的一叢狗尾巴草,毛毛的像蟲子一般的狗尾巴草伸到了葉觀瀾的脖頸、耳根、臉龐,撓得他連連求饒,倆人又笑作了一堆,最後齊齊仰倒在了草坪上,就如從前一般,肩並肩地靠在一起,看著滿天繁星,以天作被,以地為席。

笑聲過後,又是一陣沉默,片刻後,才听蕭懷素輕聲問道︰「回去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葉觀瀾雖然沒說,可是蕭懷素看得出來,從前那總是柔柔的目光在不經意間會變得鋒利如刀,這是他無意識的反應,也許只是一個閃神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汴京城里本就是個權力的大漩渦,無數的人想要逃離,也要無數的人想要進去,端看你是為了什麼。

而廣恩伯府里更有繼母與庶兄虎視眈眈,可想而知葉觀瀾的日子也並不輕松。

蕭懷素的嗓音柔得像一陣風,從耳邊輕輕刮過,葉觀瀾的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又緩緩放松,連唇角都不自覺地染上了一層笑意。

這種被人關心被人在乎的感覺真好,不摻雜著什麼利益,也沒有勾心斗角,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給予關懷和溫暖。

葉觀瀾不過微微遲疑,便輕聲回道︰「府里的事情也就那樣,從前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只是以後怕就要不同了……」

他的嗓音很輕,卻帶著十分的篤定,這讓蕭懷素微微放心,只點頭道︰「你有把握就好,若是哪里遇到困難了就告訴我,雖然我不一定能幫得上忙,但出出主意還是行的,咱們三個臭皮匠,也能頂一個諸葛亮嘛!」說著自己已是捂唇笑了起來,又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羅絕,顯然這三個臭皮匠里也是將他給包含了進去。

「好。」

葉觀瀾應了一聲,又伸展了一下四肢,快意地呼出一口氣來,「好久沒這般輕松過了,你不知道我回府後課業安排得有多滿,上午史文論道,下午雜學心算,早晚羅叔還拉著我打拳健身,連吃飯睡覺可都算著時辰的……」

葉觀瀾喋喋不休地向蕭懷素倒了好一番苦水,她都耐心听著,時不時地還搬出佛經里的名言教導他幾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倆人說得熱火朝天,細數了彼此分開之後的種種見聞。

羅絕雖然隔得遠,但他耳力過人自然听得到倆人的談話,不由感嘆地搖了搖頭。

這半年多來他是將葉觀瀾的變化看在眼里的,從前無欲無求的少年,心中有了牽念有了想保護的人所以努力地奮斗著,雖然心性在磨礪中逐漸變得堅強,可他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少了,也只有在面對蕭懷素時才能這般開懷,不用時時警惕戒備著,這便是成長的代價吧!

「對了,上次在宮里你可真威風呢!」

蕭懷素一掌輕拍在葉觀瀾的肩頭,調侃道︰「若不是你年紀還小,只怕好多小姐們都會心儀于你!」

「你這小丫頭懂什麼,盡胡說!」

葉觀瀾一指彈在蕭懷素額頭,頗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才五歲多點的小布丁也懂得男女情愛,連他都懵懂得很,不過卻也記得在那場宮宴中真正出風頭的人是誰,「景國公世子倒是最受歡迎,我見著好幾位小姐表演時那目光可都是往他身上轉的!」

「他一向是如此啦!」

蕭懷素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我倒覺得沒什麼出彩之處,論長相也沒你好看!」說著俏皮地吐了吐舌,又引來葉觀瀾的一陣笑聲。

蕭懷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葉觀瀾,「不過七皇子看著卻是個精明之輩……」

「七皇子確實是人才出眾,連皇上也對他極為看重!」

葉觀瀾嘆了一聲,又扯了一把身旁的雜草,「太子殿下人雖然不錯,可資質到底是差了些,作為守成之君倒也罷了,開拓就不要想了!」

「觀瀾你……」

蕭懷素有些驚訝地捂了唇,葉觀瀾敢這般隨意地評價皇子們,興許也就只有她能听到。

「三皇子倒是有股狠勁,不過他背後卻沒什麼支持者,母妃的地位也不高。」

葉觀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眸中蘊著一抹深思,「倒是九皇子……雖然他母妃早逝,外祖家也不顯赫,但我總覺得看不透這個人……」

「喔?」

蕭懷素秀眉一挑,「觀瀾你這般聰慧,竟然還有你看不透的人,那人豈不是更妖孽?」

九皇子在蕭懷素的印象中倒是淡淡的,除了長相還算英俊,總是掛著抹柔和親切的笑容,好像並沒有特別出眾,她倒是記住了三皇子那一雙略帶陰鷙的眼,看著便讓人有些發寒。

「是不是妖孽眼下倒還不知道,」葉觀瀾笑了笑,輕彈指尖,「不過如今兩方對壘,也沒有他能夠發揮的地方。」

涉及到兩方政派,蕭懷素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叮囑葉觀瀾,「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能爭就爭,不能爭就讓一步,只要人平平安安就比什麼都好。」

她前世本就生活在和平的世界里,少了爭斗與仇殺,生活相對來說平靜些,所以她有些無法理解那些人為了權力能夠生死搏殺,不惜耗盡一切的的心理。

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不是嗎?

重活一世,她更能體會。

葉觀瀾沒有回話,只是深深地看了蕭懷素一眼,她的眸中只有純然的關懷,這讓他心中微暖,不過政治的斗爭卻不是那麼簡單的,若真是陷入其中,能否全身而退他也不知道。

皇後娘娘是他的姑母,他自然是旗幟鮮明地站在太子的一邊,他們只用守,不用攻,只要讓對方放棄就算是贏了。

這條路有些漫長,也足夠艱險,可他如今已經回了汴京城,便再也不能退開了。

廣恩伯府里的一切在他看來不過是小兒科,繼母如今是挑著庶兄與他斗,想要等著兩敗俱傷之後再生自己的孩子,可這哪有那麼容易?

一個女人若是沒有子嗣,再怎麼也橫不起來。

竟然繼母有這樣的心思,他便讓她永遠也生不出孩子。

至于庶兄的背後根本就沒有勢力的支持,他只要許以足夠的籌碼便能遠遠地打發開去,只是他如今還抽不出空來應付他們。

或許這次回去之後該辦的事情也該辦起來了,廣恩伯府里少了這些蒼蠅蚊子在一旁轉悠著,他也能全副心神地應對其他。

葉觀瀾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這般心狠手辣,當然這只是對擋了他道路的人,對于他喜歡的人親近的人,他同樣不吝嗇于付出溫暖和關心,例如蕭懷素。

「對了,懷素你還不知道你大伯父升官了吧?」

葉觀瀾轉移了話題,蕭懷素也沒有往深里問,畢竟她不是葉觀瀾,也無法為他決定一切,他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別人只怕也左右不得。

不過說到蕭逸濤升職這事,蕭懷素還是從杜老夫人那里听到了一點口風,好似上一次蕭夫人求杜家辦的事情還算順利,解決了自己的難題,也順道往上攀了一截,也算是否極泰來,官運亨通了。

「大伯父能升職我倒不覺得奇怪。」

蕭懷素笑了笑,光看蕭夫人就知道這是個會鑽營的,蕭逸濤只要沒有差得太離譜,也自然會听得進勸,再說從以前在蕭家所見,蕭逸濤的智商還沒有向負數靠攏。

「我還以為你不希望蕭家好呢。」

葉觀瀾認真地注視著蕭懷素,沒有錯過她一絲的表情變化,可她表現得一如往常般淡然,似乎真沒有將這一切放在心上,蕭家的種種內幕他倒是听說了一些,蕭懷素當真就沒有一點介意?

「我的心胸可沒那麼窄。」

蕭懷素眨了眨眼,食指絞著垂落在頰邊的烏發,一臉俏皮的模樣,「我與二姐還算相投,大伯父好了她才能好,再說真正使壞的另有他人,我可不是這般是非不分的。」說著還對著葉觀瀾癟了癟嘴,這樣就想看輕她,沒門!

「高邑縣主……大明公主……」

葉觀瀾默默地念著,忽而抬頭一笑,「你放心,若是這母女倆膽敢動你,我絕對不會輕饒了她們!」

「我才不怕她們呢!」

蕭懷素笑了笑,「我外祖父是頂頂厲害的,有他護著,誰敢動我?!」

「我也承認杜閣老確實精明能干,」葉觀瀾抿唇一笑,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便蕩漾出一抹如水的波光,「可若到了你出閣之時呢,不說要回到蕭家,他們還能決定你將來的夫家是誰,若是讓外人挑不出錯來,連杜閣老都不好插手的……」

「這……」

蕭懷素咬了咬唇,這麼遙遠的問題她還沒有想過,出嫁?那至少是十年以後的事了吧,她才多大點啊,這葉觀瀾想得也太遠了些。

葉觀瀾卻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半晌後又看了蕭懷素一眼,吐吐吞吞地說道︰「要不這樣吧,若是你將來……將來沒遇到個好夫家,我就勉為其難地娶了你吧!」

「你?」

蕭懷素瞪大了眼,又听出了葉觀瀾話中的揶揄之意,不由眉毛一掀,插腰怒道︰「你還勉為其難?本小姐有哪里不好?你說,你說……」雙手開動撓向了葉觀瀾,他招架不住連連求饒,倆人頓時笑鬧成了一片。

「你看那顆星,好亮!」

葉觀瀾笑著仰倒在草坪上,指了天空上最亮的一顆星星,「母親說,她會變成最亮的一顆星星,一直看著我!」

蕭懷素也抬頭望天,「那我不也是有一顆嗎?」

「當然有!」

葉觀瀾肯定地點頭,「那些關愛我們的親人,他們死後都會化作一顆顆星辰,雖然隔得遙遠,雖然無法觸及,可他們仍然在看著我們,希望我們能夠平安健康地成長!」

蕭懷素低聲輕笑,「沒想到你還信這個,真是可愛!」

月華如水,星光燦爛,亙古的長河中似乎有一雙雙關切的眼楮默默地注視著他們,唯願這份友誼地久天長,經久不變!

葉觀瀾只能在這里呆上三天,三天之後他便又要趕回汴京城,他如今已經回了廣恩伯府,行蹤自然受到各方關注,無法消失太久,而他也不希望這些人聯想到蕭懷素身上,打亂她平靜的生活。

三天的相聚雖然不算久,但倆人卻都覺得開心,與朋友在一起的那種自在與輕松外人是不能體會的。

葉觀瀾離開之後,蕭懷素也開始了她正常的作息,每天除了練字抄經,畫畫以外,便是分時段地陪著杜老夫人與杜延玉。

與杜老夫人在一起說說話,再陪杜延玉玩一會兒,這個丫頭最怕悶了,如今這莊子外也被杜老太爺派來的人肅清,再不怕踫上石瑞琪那等惡霸。

當然,如石瑞琪這種只讓力氣不長腦子的人,一千個里面也難得有一個,這一點蕭懷素還是能夠肯定的。

莊子上的日子過得還算逍遙自在,轉眼間兩個多月過去了,再回杜府時已是九月末。

去年是杜伯嫻母子幾個回京省親,而今年底便是杜伯宏回京訴職,連帶著一家老小也要歸來,只等著吏部重新任命官職。

「伯宏這個孩子,」蕭懷素在杜老夫人身邊,這段日子倒沒少听她念叨二兒子杜伯宏,「性子要強,人也執拗了些,從前若不是總和他父親頂著,犯得著呆在那麼遠的地方,這一去就是六年,逢年過節也見不上一面。」

王氏眼波一轉,卻是笑道︰「婆母這話可沒說對,二弟這是有傲骨,但也極懂得孝順,雖然遠在福建,可逢年過節的哪樣禮數沒有周全?隔著幾千里也要派人書信問候,不是心里一直惦記著您老麼?」

杜老夫人這才呵呵地笑了,「伯宏這孩子從前就孝順,就是心眼死板了些,」說著嘆了一聲,「這次他們一家子回來我可要將他給留在汴京城里,人老了,這孩子們呆在身邊還能看著幾年啊……」說罷別有深意地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目光一閃,卻還是順著杜老夫人的話往下說去,「公公如今兼任吏部尚書,只要二弟不再和他老人家拗著,留在汴京城里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要說杜伯宏一家子也呆在汴京城里與他們住在一塊,說實在的王氏心里確實不願意,這個二弟還好,就是和那個二弟妹梁氏有些處不來,梁氏要說笨也不笨,就是為人太刻板了,根本不懂得圓滑,與這樣的人相處起來著實心累。

想著妯娌最初在一起磨合的那幾年,王氏心里就是無奈一嘆,但耐何杜伯宏如今要回京訴職,不管她心里怎麼想,兩家人還是要住在一塊的,就是她心里想著分家,也是半點不敢提的。

「倒是他們一家人住的院子……」杜老夫人眼珠子一轉,斟酌道︰「從前他們離開時孩子們還小,與大人住在一處也沒什麼,可如今萍姐兒已是十二歲的大姑娘,定是要單獨闢個院子的,延林住在外院倒是能給他個小跨院……」

王氏笑著接過了話頭,「婆母就別操心了,這些事情交給媳婦,保證辦得妥妥當當,二弟他們這是回家呢,若是住得不舒坦,回頭您只管說我就是!」

「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杜老夫人笑著頷首,又有些感慨道︰「一個家族想要繁衍,這地塊當然是越大越好,如今是稍嫌緊湊了些,不過還能湊和,往後家里幾個小子也娶了媳婦,只怕就要另外想辦法了……」

「那可不是!」

王氏跟著點頭,其實對于這事她心里也是有計較的,不過眼下卻也不好拿出來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蕭懷素幾個一直在旁邊靜靜听著,對她這個素未謀面的二舅舅也有一絲好奇,這天下還真有人敢和杜老太爺對著干的,這人不是特別倔強就是個不服舒的性子,不過父子倆哪有隔夜仇的,只怕這幾年的光陰消磨早已經悔不當初,再見面時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杜延雲也笑著接口,「大姐走的時候我還小,這麼多年過去了,都有些記不清她的樣子了,倒是三弟那調皮勁只怕和二哥也有得比!」說著捂唇輕笑起來。

杜延玉卻在一旁為杜延意辨白,「二哥如今一心撲在他的雜學上,听說顧五哥特意找他玩樂都不出門呢,我看那認真勁可是誰也比不上的!」

「對了,延昭的功課溫習得如何了?」

杜老夫人看向王氏,突然問了那麼一句,「今年他可是要下考場的,自己心里有沒有底?」

杜延昭已是十五歲的清秀少年,有他父親杜伯溫的儒雅之風,天生也是讀書的材料,杜伯嚴建議他下考場試試,也是一番歷練。

說起自己最得意的兒子,王氏自然是滿面春風,「延昭的功課倒是不用人操心,他父親也說了,今年也就是讓他去試試,成與不成都不重要,大不了三年後再考,他年紀也小嘛!」

杜老夫人淡淡地說道︰「你們是延昭的父母,只要你們想得開,我倒是沒話說的,就是不要給孩子太多壓力,延昭本就有天分,順其自然就好!」

「婆母說得對,媳婦記住了。」

王氏恭敬地應了一聲,態度尤其謙遜。

杜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了蕭懷素一眼,笑道︰「你這丫頭平日里話不是很多,怎麼今兒個啞了?」

蕭懷素眨了眨眼,清淺一笑,「二舅舅一家子我也沒見過,如今听外祖母與大舅母這一說,我心里也有了點譜,正在自個兒琢磨呢,都沒見著人,也不好說什麼不是?」

杜老夫人笑著點頭,這近一年來蕭懷素的表現她都看在眼里,這小丫頭慢慢沉下了心性,整個人倒是有種月兌胎換骨的感覺,心境通明,一點就透,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聰慧的小丫頭,的確是個可造之材。

私下里她和杜老太爺說起這事,老太爺只是沉默了許久,但也沒說什麼,對蕭懷素要求嚴格些本就是他們倆人私下定出的套路,女孩子雖然要嬌養,但為了不讓這丫頭重復她母親的路,勢必就要狠下心腸來。

如今看來,還是有成效的,由著蕭懷素這般長大成人,即使將來嫁了人也能照顧好自己,就算他們有一天真不在了,也能放下心來。

只是杜老夫人的這番苦心,蕭懷素如今還體會不到罷了。

日子轉眼到了臘月,天氣漸涼,河道結冰,杜老夫人也接到了杜伯宏途中差人送來的信件,他們本是走的水路,如今卻要改走陸路,只怕時間上又要晚上一些,但還是確定在年前能夠趕到。

得知了這個消息,杜老夫人也放下心來,吩咐王氏操辦好年宴,今年幾個兒子都在身邊,確實值得好好慶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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