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度 第三十八章

作者 ︰ 王濡沫

下班了,走出公司大門,韓若抬頭看看天,居然下起雨來,那種朦朦朧朧飄飄灑灑的細雨,是雨卻更像霧,卻比霧美,比霧有感覺,有情調,比霧有詩意!她對停在她面前的出租車師傅微笑的擺擺手,就沖進了這漫天的「詩意」里。

陳墨今天應該又要忙到很晚吧,韓若淡淡的想,她嘆口氣,也好,那她就徜徉在這片「詩意」里,漫步回家吧。四月的天,正直春夏交替,像今天這種天氣,春意中又增添了一抹涼意。特別是那片「詩意」,縈繞身畔,她望著衣服上的細小水珠,當真有些許的「濕意」呢!她笑了,環抱著自己瑟縮的聳聳肩,走到一旁的果飲店「草莓味女乃茶一杯,哦不,隻果味的吧!謝謝!」韓若改口,兩個月的婚姻生活以來,她吃的最多的水果就是草莓,突然有點懷念久違的隻果味道,味道是最說不清楚的,她現在都快想不起來隻果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口感。

接過女乃茶,她狠狠的吸了以後,這股暖意迅速驅趕了她身上的寒意,也嘗到了一種熟悉的記憶深處的味道。她滿意的笑笑,回頭,愣住了,身後站著一個久違的熟悉的身影,正靜靜的微笑的看著她,她驟然眼眶濕潤了,兩個月的時間很久了嗎?為什麼,為什麼他看上去瘦那麼多,為什麼他看上去那麼疲憊那麼憔悴,又為什麼他嘴角的那抹微笑看上去那麼苦澀呢?她就這麼愣愣的站著,看著他走過來,月兌下他的外套披到她肩上;她愣愣的站著,听著他責備的語氣「你穿的太少了!」

听到聲音的她才緩過神來,才相信眼前的人影是真實的,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兩個月了,他們已經兩個月沒有見過了,估計他也和陳墨一樣,成天忙碌不已吧,可是,可是他太瘦了。她緩緩的低下頭,牽強的笑笑,默默無語的向前走去,而他,也默默的跟在後面,一路無言,路過一間餐廳,他拉住她「餓了嗎?我請你吃飯好嗎?」她正在遲疑,文一暉自嘲的笑笑︰「當真這輩子都不再理我嗎?你連頓飯都不願意陪我吃嗎?不管怎麼樣,我們總還是老朋友,老同學吧,不是嗎?」她看著他那苦澀的笑臉,什麼也沒說,就走進了餐廳。這頓飯,兩人都吃的食不知味,曾經如此親密的兩個人,現如今,卻相對無言。

飯後,他送她回家,兩人一前一後緩緩的走著,很快,就到了韓若家樓下了,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抬頭看看窗口,依舊是黑漆漆的,看來,陳墨還沒回家。

「若?」終于,文一暉開口了「告訴我,到底為什麼會嫁給他?」

韓若愣了一下,並沒有抬頭看他,只是低低的開口「我不是說了嗎?因為我愛他!」

「看著我的眼楮說!」文一暉突然走在她面前站定。

韓若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他,看著那雙眼楮,那雙充滿痛楚與憤怒的眼楮,韓若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她滿臉淒楚,眼楮里充滿了祈求的神色。

「若!」文一暉眼里的神色變得痛楚起來「你騙不了我,更騙不了你自己!你根本就不愛他!可你卻這麼匆忙的把自己的幸福交付與他!就是為了懲罰我,讓我痛苦!讓我的心備受煎熬!讓我生不如死!是嗎?若,我傷害你,我真是無意的,我喝醉了!實屬意外!可是你呢?你卻是有意的,你故意的,你故意報復我,懲罰我!沒關系,只是我受傷真的沒關系,這是我自找的!可是若,你這麼做也傷害了自己啊!你怎麼這麼糊涂呢?你恨我,你懲罰我有千千萬萬種方式啊?」

「一暉!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而且,我也沒有故意要報復你,懲罰你,相反,我佩服你,我崇拜你,你敢作敢為!勇于承擔自己的責任!在那件事情出來的時候,你毫不猶豫的承擔下來,挽救了一條小生命,也挽救了路寧,挽救了我,同樣挽救了你自己!如果當初,你真的撒手不管,或者真的如路寧所說的那樣陪她去醫院扼殺了這個小生命!然後再若無其事的跟我在一起!一暉!我會鄙視你,我會看不起你!所以你明白嗎?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恨過你,如果我真的要懲罰你報復你,當初我就不會放你走!那樣的話,你就會為難,會自責,會痛苦,不是嗎?」

文一暉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他好似才剛剛認清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子。他疑惑不解的問道「那?既然不是懲罰我?你也並不愛他!那你為什麼這麼匆忙就嫁給他了呢?」

為什麼?韓若愣了,為什麼要嫁給陳墨呢?她也從來沒有認真的問過自己找個問題,也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她想著陳墨,那個普通的陳墨,簡單的陳墨,想著和陳墨的結緣,半圓洞!她看著面前的文一暉,清楚的說「因為,陳墨就像是一個山洞!」

「山洞?什麼意思?」

「當初,你的離去,路寧的事情,路家的事情,我姐的事情,韓家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腦的全部攤在我面前,這些紛紛雜雜的事情就好比是狂風暴雨吹打著我,我逃也逃不開,躲也躲不掉,正好這時,路邊有一個山洞,我就理所當然的進去了,這個山洞,就是陳墨!所以,你明白了嗎?」

「這麼說,你只是因為逃避而選擇他?」文一暉心疼的問道。

韓若的眼角濕潤了,她快速的點點頭「是的!」不僅是逃避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逃避文一暉啊,她害怕她哪天突然想回頭了,到時候就真的會報復他懲罰他!

文一暉看著她,深深的看著她,歉疚的看著她,滿臉痛楚,是他,是他,是他把她推到那個「山洞」里的!是他親手推的!他內心懊惱不已,也難過不已,更後悔不已!他想著那個陳墨,那個看似普通的陳墨,看似簡單的陳墨,想著最近和他共事的種種。「他…」文一暉遲疑了一下,艱澀的問「待你好嗎?」

韓若愣了,眼淚也已經在眼眶里打轉,她只覺得內心酸楚。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她不知道他如此問她是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文一暉見她半天沒答復,激動的握著她的肩膀,急切的說「怎麼?他欺負你嗎?他讓你難過讓你傷心嗎?」

「哦不!」韓若看著他急切的眼神,忙解釋「他很好,很體貼也很溫柔,是個好丈夫!」

對面的文一暉深深的看著她,然後他突然轉身,背對著她「呵!」他笑了「那就好!如果他待你不好,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

韓若眼里的淚水終于決堤而出,記得上大學時,又一次,文一暉帶她去陳墨打工的飯店吃飯,那是,陳墨開玩笑的當著一暉的面對她說「韓若,一暉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當時一暉一手摟著她,一手拍著陳墨的肩膀開玩笑的說「都說紅顏禍水,果然沒錯,你看,我最好的兄弟因為我的女人要收拾我!若!你這是要讓我們兄弟反目的節奏呀!」

可現在呢,曾經的玩笑話卻像玩笑一樣的都成真了,看來,一暉是對的,她確實是個禍水,曾經,她就像一個欣賞者,欣賞著一暉和陳墨之間的兄弟情誼,現在,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個破壞者,破壞了他們的友情!

良久,兩人只是靜靜的站著,文一暉沒說走,韓若也沒說上樓,這時候,一輛出租車停在他們面前「兩位去哪?」韓若這才回過神來,她急忙月兌上的外套,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你該回去了,我…我也該上去了!」

「若!」文一暉悲哀的看著她「當初你為什麼不懲罰我不報復我呢?你真該懲罰我,你真該報復我!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送你回家,把你送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若,你說,以後,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我們結伴回家…」

「你該回去了!」韓若快速的打斷他「路寧還在家等你!」然後不由分說的把他推到出租車前,打開門。

「一暉!」韓若望著文一暉痛苦的神情,哽咽著說「記得,多吃點東西,你…你太瘦了!」說完,她轉身飛快的跑上樓。

文一暉望著她逃也似的身影,听著她鞋子在地上敲出「咚咚咚」飛快的聲音,很快,那身影和聲音都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他又抬頭看看六樓那扇黑暗的緊閉的窗戶,想著她剛才的話語,痛楚的眼神驟然變得堅定起來,他快速的坐上車,關上車門!

陳墨面無表情的端著酒杯站在窗戶邊,看著樓下的車子飛馳而去,他靜靜的站在那里,听著門外急促的「咚咚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靜靜的回頭,門開了,一個身影快速閃進來!

「 !」韓若關掉了身後的門,靠在門上,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突然,第六感告訴她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慌忙打開了手旁的燈,驚愕的看著站在窗邊默默的看著她的男人!

陳墨輕輕的放下酒杯,朝韓若走過來,到她面前站定,伸出手輕柔的擦掉她腮邊的淚水,溫柔的笑笑「回來了?」

「你?」韓若呆呆的問「你…怎麼不開燈?」

「本來想著給你個驚喜的,沒想到弄巧成拙,好像嚇著你了!」陳墨把目光轉向茶幾處,淡淡的說。

韓若這才跟隨著陳墨的目光望去,蛋糕,紅酒,蠟燭,玫瑰花,點心……「你,」她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下班就想回來了,看外面下雨了,就想著去你公司接你,可是你已經走了!」

「你怎麼不打我電話呢?」

「關機,怎麼,沒電了嗎?」

韓若慌忙掏出手機,果然,真的關機了,她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手足無措。

「然後我就回家準備了這些,然後靜靜的等你,還好,現在慶祝我們結婚六十一天的紀念日還不晚,噢,晚了也沒關系,我們可以慶祝第六十二天,是不是?」

韓若歉意的看著他!

「我發現,」陳墨看著她說「等人的滋味確實不好受,可是你昨天還等了我那麼久,所以,看在今天我也等你的份上,你不生氣了行嗎?」

韓若疑惑的看著陳墨,怎麼?他不生氣嗎?不問問她這麼晚才回來是干什麼去了嗎?他剛剛一直站在窗戶邊,那他一定都看見了,她和一暉在下面站了那麼久,他不問問他們說什麼了嗎?而且,他剛剛還替她擦去淚水了,他不問問她為什麼流淚嗎?

「怎麼樣?要和我一起慶祝這個紀念日嗎?」

她呆呆的點頭,走過去。

陳墨點上蠟燭,為她到了一杯紅酒,切了一塊蛋糕,吃著這塊蛋糕,她的眼楮再次泛紅了,蛋糕上有熟悉的草莓味,她望著對面的熟悉的不解風情的陳墨,吃著蛋糕,喝著紅酒,點著蠟燭,卻還開著明亮的日光燈,這麼做的男人也只有他了吧!韓若看著明亮燈光下陳墨那清晰的面孔,沒有燭光下那種朦朧的迷離感,他是真實的!

「對不起,」韓若看著他說「今天在路上踫巧遇到了他,所以……」

「沒事!」陳墨打斷她的話,他根本沒在看她,而是專心的吃著蛋糕「你回來就好!」

韓若怔怔的看著他,思索著他的話,心緒紛雜,她默默的低下頭,品嘗起面前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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