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度 第二十四章

作者 ︰ 王濡沫

傍晚,韓若回到家里,誠如她所料,韓笑,路建民,路修遠都在。@m祝願所有的考生考試順利!

三人看到她進門,都慌忙起身怔怔的看著她,韓笑快步走過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把抱住了她,眼淚在眼眶流轉︰「回來了?玩的開心嗎?」她小心翼翼的問著妹妹。

韓若看著韓笑的舉動,再看看路家父子的表情,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公開了,她微笑著回抱了下姐姐;「玩的很開心,你呢?這幾天過的好嗎?」

韓笑放開妹妹,苦笑著︰「看到你好我就好!」

「我很好,這次出門,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也想開了很多事情,哦,姐,我想吃草莓了,你下去幫我買點去唄。」她笑著望向韓笑。

韓笑看看妹妹,又看看路家父子,知道妹妹是有話要對他們說︰「好,我去買。」

韓若看著姐姐拎包出去,緩緩的走到牆邊的照片前,怔怔的望著照片上那風景秀麗的山,那笑顏如花的臉。以前很多時候,韓若都不敢直視這張照片,每次淚眼中,那山都變得支離破碎,臉變得支離破碎,她的心,也跟著支離破碎。

「我想,我姐一定告訴過你們我父母是怎麼去世的吧?」韓若回過頭,看著依然站立在一旁的路氏父子,緩緩的說︰「她一定是說父親在98年洪災時意外去世,然後母親悲痛欲絕的度過兩年時光後,抑郁而終,對嗎?」

路建民和路修遠疑惑的點點頭,內心嘀咕難道不是嗎?

韓若苦笑︰「姐姐,她就如同爸爸常說的,是個天使,她單純的以為,只要我們都閉上眼楮,很多事情就看不到,很多傷疤就感覺不到疼!」

路氏父子都疑惑不已的看著韓若,韓若又緩緩的回頭,目光凝聚在照片上,望著韓大海和肖藍的身影,陷入回憶︰「我9歲那年生日,父親送了我一雙好漂亮好漂亮的小鞋子,我好喜歡好喜歡,成天穿著,根本不舍得月兌下來,然後,洪水來了,洪水沖走了我其中一只鞋子,我不依,非要父親幫我撿回來,母親說水太大,太危險了,讓我放棄那只鞋,說回頭再給我買一雙一模一樣的,我不願意,我舍不得被水沖走的那只,因為那是父親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後來,父親去了,他就是這麼意外的去的!為了一只鞋子,僅僅是為了小女兒心中念念不忘的鞋子!所以,至于母親的離世,我想你們也已經猜到原因了!她不是抑郁而終的,她是跳樓自殺的,她恨我,恨我的固執帶走了她的丈夫,恨我的到來帶走了她的幸福!可是她內心深處又愛著我,因為我是她的小女兒,他最愛的丈夫為了這個小女兒的不放棄而放棄了他自己的生命!到最後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愛我多還是恨我多!她承受不了這兩種強烈的感情交織在一起,然後,她從高處一躍而下!」

韓若轉過頭來,望著震驚中的兩人︰「如果不是我的到來,那麼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不是我執意要那只鞋子,父親就不會離開,母親也就不會自殺!如果不是我的到來,現在的韓家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個家庭!可命運偏偏讓我到了韓家,讓原本一個幸福和睦的家庭支離破碎!破碎到只剩下韓笑!我的到來,帶走了她的父親,帶走了她的母親,也帶走了她的笑容,她的快樂,她的一切一切,她該恨我的,她該怨我的,可是她沒有,她包容我,她愛我,懵懂的年紀我不懂原因,漸漸長大,回憶起這一切,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我問她為什麼不恨我!她應該恨我!你們猜她說什麼嗎?她說︰如果我選擇恨你,我什麼都沒有,你也什麼都沒有;可如果我選擇愛你,我們就有彼此了!」

此時,韓若已經泣不成聲,而路氏父子,都听呆了。

「選擇!就是這個詞,它是一個奇怪的詞,選擇,好像是有的選,可有時候,命運卻讓你無從選擇,這麼些年我一直在選擇,選擇愛,選擇恨,選擇離別,選擇相聚,選擇相信,選擇懷疑!選擇我的別無選擇!當父親靜靜的躺在那里的時候,我害怕極了,姐姐哭了,母親傻了,然後她像看見了奇跡般的拉著我沖過去,死命拽著父親手里的那只鞋子,那只我念念不忘的鞋子,那只帶走父親的鞋子!她那麼使勁,那麼用力,好像拽掉了那只鞋子,父親就能回來,她一邊拽一邊說︰‘這就是你要的鞋子!這就是你要的鞋子,你拽呀,你拉呀!你使勁呀!’奇怪,曾經我那麼熟悉的鞋子此刻為什麼這麼陌生呢?我看著母親面目猙獰的表情,望著那只鞋子,我要怎麼選擇呢?選擇接受這只鞋子?不!它太傷痛了,它送走了父親!選擇扔掉這只鞋子?不!它太貴重了,它是父親送給我的!我恨它!我愛它!我無從選擇,還好,我不用選擇!父親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他帶走了它!他攥的那麼緊,任憑母親竭盡全力,它始終在父親手中,最後,父親是帶著這只鞋子走的。很長時間,剩下的另外的一只鞋子,那只沒有被水沖走的鞋子,它就靜靜的呆在那個角落里,有一天,我穿上了它,可另一只腳感覺太沉重了,我忘不了被父親帶走的那只,那只帶著沉重的愛和沉痛的恨的鞋子!我知道,失去了另外一只的鞋子已經不能穿了。可是我又怎能丟掉它呢!我現在依然喜歡它啊!它始終是父親送給我的!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它一直靜靜的呆在那個角落里!」

「漫漫!」路建民已老淚縱橫,一旁的路修遠也已紅了眼眶。

「選擇,我不知道如何選擇,就交給您選擇吧!」韓若走到路建民面前,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路建民︰「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父親在冥冥中把韓笑帶到路家,把我帶到路家,看歷史重演,看我的選擇。而我呢?現在的我就如同那只在角落里的鞋子,那麼,您來選擇!您是選擇我帶著韓家那份沉重的愛做路漫漫?還是選擇我帶著您這份不舍的愛做韓若呢?」

路建民呆了,他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這個選擇,是啊,因為他的疏忽,弄丟了漫漫,韓家含辛茹苦異常艱辛的撫育她,栽培她。韓大海夫妻因為漫漫而含恨九泉,韓笑為了漫漫而忍辱負重,而且還為路家生下了楊楊!如果他真的要回漫漫,他要如何面對九泉下的韓氏夫妻,如何面對被路修遠狠狠傷害過的韓笑!可是,正如漫漫說的,他不舍啊,那是他的女兒他的血脈啊!

看著路建民和路修遠陷入沉思,韓若接著說︰「知道最後這只鞋子怎麼樣了嗎?它被母親帶走了!母親帶著它去找父親了!」

路建民走過來,緊緊的把韓若抱在懷里!他知道,他已經永遠失去這個女兒了!

「知道嗎?父親常說︰我是上帝賜予他最珍貴的禮物!上帝是公平的,您失去了我,上帝也賜予您一份珍貴的禮物不是嗎?」

路建民緩緩放開她,怔怔的望著她。

「路寧,她是上帝賜予您的一份禮物吧?」韓若笑了︰「回頭替我謝謝她,謝謝她這麼多年代替我陪在您身邊!告訴她,我祝她幸福!」

「漫…」路建民艱難的開口。

「叫我若若吧,我爸媽和姐姐一直都這麼叫我,您,我應該叫您伯伯吧?」

路建民踉蹌的後退兩步,路修遠和韓若慌忙扶住了他。

「若若!」路修遠看著她,半晌,笑了「我和你姐結婚的時候,你來當伴娘好嗎?」

「哈哈」韓若也笑了,卻滿眼熱淚︰「好!姐夫!那我以後能經常去你家看我姐,看楊楊嗎?」

「隨時歡迎!路家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路修遠的聲音也哽咽了!

韓若的眼淚瞬間滴落,她沖過去,緊緊的快速的抱住路建民和路修遠︰聲音哽咽︰「爸,哥,我愛你們!」在他們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迅速跳離,大笑,笑的夸張︰「哈哈,我們在這說的這麼美,我姐還不一定願意嫁給你呢!我去看看她為什麼還沒回來!」迅速跑到門前打開門,門外,兩手空空的韓笑已經淚流滿面……

這一晚,他們四個坐在一起,吃了一頓溫馨的,充滿歡樂卻又奇異的晚餐,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那種太過夸張的笑,太過夸張的動作,太過夸張的話語,用這種夸張來掩飾心里的那一絲絲的遺憾,一絲絲的悲涼,一絲絲的無可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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