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蠱,妃本無心 依依不舍

作者 ︰ 陌離輕舞

「皇上覺得,她背後還有指使之人麼?」听軒轅恆說仍要徹查秋家和背後之人,慕容映霜不禁問道。

「不確定。因此,更要查!」軒轅恆走近她,說得有點心不在焉。

「秋若兮在御書房伴讀已有一段時間了,皇上對她可有不舍?」

「對于一個罪人,有何不舍的?」軒轅恆冷冷說著,卻抬起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頰,帶著無限寵愛與憐惜。

如此天真爛漫、明媚照人一個女子,突然間便在世間香消玉殞。曾與她朝夕相處過的人,怎能一點感覺也沒有躇?

雖然那明媚女子傷透了她的心,背棄了她們的姐妹情誼,她也仍然深深感慨,扼腕嘆惜。或許,像她這樣有著一顆憐憫和善之心的人,真的很不適合這復雜的後宮吧!

而眼前這個男人,卻是專為朝堂與帝位而生的狸。

慕容映霜想著,抬起美眸望著近在咫尺的冷嚴帝皇。

身為一國之君,他總能那樣理智冷靜地控制著自己的一喜一怒,恰地好處地處理著後宮、前朝與皇室家族的各種關系。

他是生而幸運的。出生在帝王之家,從堂兄手中順利地接過這軒轅氏帝位,沒有經歷任何流血搶奪。而作為長兄,他的幾位同姓皇弟皆對他言听計從,從不見有任何異心。

他自小便擁有父母之愛,兄弟姐妹之愛……這些,曾令她心生無限羨慕。可她有時也想不通,一個擁有如此和睦皇族與家人之愛的男人,如何能對所有的情感,都保持著這種冷靜自持,不濃不淡?

難道,就是因為他從來不缺愛,因此才能做到不奢求愛,對所有的愛恨喜怒,皆能淡然處之?

他說過,她是如霜般清冷。他不知道,那是因為她太過渴求愛,太過珍視愛。

除了娘親,她從來不敢輕易付出,包括對她的父親兄長。即使不多的幾次付出,也讓她品嘗到足夠的失落與心酸,當初對軒轅諾是如此,如今對秋若兮也是如此……

她也說過,他是如冰般寒冷。她認為,那是因為他從來不缺愛,因此也無須如她般渴求愛,稀罕愛。

他有嚴父慈母的喜愛,自小對他寄予厚望;他不缺兄弟姐妹的敬愛,他們對他言听計從,忠心耿耿。就如軒轅諾,即使他對自己動了真情,也終是沒有做出對不起皇兄的事來。

他更從來不缺女人的愛。試問後宮之中的女人,有幾個能做到不愛他呢?即使這愛有深有淺,有真有假……

「霜兒在想些什麼呢?」軒轅恆已憐愛地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一只大掌輕輕磨挲著她的臉頰,「朕此刻依依不舍的,只有霜兒!」

「依依不舍?皇上此話怎講?」

「國不可一日無君。眾臣與大軍回到洛都已有數日,可他們的皇上卻仍未回到朝中。奏折堆積如山,洛都‘三公’更日日暗中派快馬來追問。朕若再不回洛都,朝堂與後宮,洛都與整個東昊,怕是要亂成一鍋粥了……」軒轅恆輕輕地說著,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然而,慕容映霜卻還是能听出形勢的嚴峻性。

「朝臣與宮妃,還有洛都以至整個東昊的老百姓,自然不會卻猜想他們的皇上,到底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寵妃,還是為了抓獲西越太子而滯留廣林苑。他們只會猜想,皇帝為何多日不上朝,到底是病了、駕崩了,還是被人挾持奪位了……」軒轅恆說著,輕輕地笑了笑。

「那麼,皇上準備明日便要起程回洛都了麼?」

「沒錯。朕必須及時回去,告訴他們朕還活著,東昊的江山仍姓軒轅。否則,那些想為東昊江山換姓的人,又該蠢蠢欲動了。」

他的話語說得平淡輕慢,可慕容映霜分明看到他深邃的眸中閃過一道凌厲寒光,那寒光似要劈進她的心,讓她禁不住渾身一顫,後背更是一陣陣發涼。

可是,下一刻,軒轅恆已經將她擁得更緊,深眸中又似凝上了濃濃情意,戀戀不舍︰「絮語醫女對朕說,霜兒早孕不穩,日前又才經歷月復痛波折,因此在胎兒未滿四個月之前,皆不宜長途車馬勞頓,以防生變……朕思慮再三,惟有將你留在廣林苑中安心養胎,兩個月後方可接你回宮。」

慕容映霜心中莫名的感覺一空。

足足兩個月,她要獨自留在這廣林苑中!

她是喜歡這蘭苑幽靜的,而兩個月遠離後宮的風波暗藏,明槍暗箭,對她以及月復中胎兒,也未嘗不是極好的一件事。

因此,她一時竟理不清,心底的那股空空的失落之感,到底從何而來!

「皇上要由侍衛護駕回洛都。這兩個月,便只有霜兒帶著幾位宮女與內侍,留在廣林苑麼?」她茫然問道。

在這四周廣闊無垠,十里內皆難覓人煙的廣林苑中,或許便連極愛清靜的她,也難耐這寂寞孤清吧?

「不只是霜兒留下。朕已經傳旨到了洛都,明日便會兩千御林軍趕至廣林苑,專門保護霜兒與我們的緯兒。西越的凌漠雲與凌漠風兄弟,至今下落不明,朕如何

tang能放心,將霜兒就這麼留在廣林苑中?」

軒轅恆極認真說道,「這兩千兵力只是用作基本的防守。這兩個月,朕會讓趙王留在這里,專職負責保護你之事!」

慕容映霜聞言一驚︰「趙王?」

「有問題麼?霜兒難道不相信他有保護你的能力?」

「不是。臣妾只是在想,皇上對趙王,確是極為信任……」況且,軒轅恆安排一位堂堂王爺留下,卻只是為了保護她一個妃子,讓她覺得受寵若驚。可轉念想到月復中龍嗣,她便沒有往下說了。

「霜兒的意思,是朕竟不怕諾將你拐跑了?」軒轅恆輕撫著她的臉,竟不覺輕輕笑了起來,語聲低魅而篤實,「朕打賭,他不敢!」

慕容映霜只是怔怔地望著他帶笑的俊眸,以及兩頰泛起淺淺梨渦的俊顏。

每當這個時候,她內心總有股淺淺的沖動,想要伸出手指,輕輕地點到他那輕淺的梨渦上去。

可是,她從來不敢!

他是帝,是萬民高高仰視的天子。她如何敢以下犯上,褻瀆聖威?

只是,他此時此刻,卻又何來如何自信與狂傲?

若不是她與軒轅諾差點兒再次落入西越人之手,若不是她始終不明朗表態願跟軒轅諾走,軒轅諾早便帶著她遠走高飛了。

「皇上何來如此自信?」她終是輕輕地笑著,問了出來。

「因為,霜兒不敢!」他直直地逼視著她,似乎要她立即頜首承認。

慕容映霜被她逼視得躲開了眸光。

「皇上是九五之尊,怎麼也說出‘打賭’兩字呢?難道皇上將臣妾留在廣林苑,竟是在賭麼?賭臣妾的膽量,賭趙王的忠心?」

她掩嘴笑著調侃著,有意打擊他天之驕子的自信與狂傲。她想看看,他會否龍顏不悅。

可軒轅恆並沒有讓她看清他喜怒的神色。

他突然一手摟緊她的腰肢,撫在她臉頰的大手移到她後腦將她緊緊扶住,魅人的薄唇便帶著控制得極好的平穩氣息,猝不及防地吻上了她的櫻唇。

帶著必須獨佔的霸道之意。吮、吸,輕咬,吞咽,他的唇舌深深佔入她的檀口。

慕容映霜明白,自己那句調侃般的話語,終是觸動了他,或說惹怒了他。因此她徹底放棄了任何不配合的想法,任由他在她的唇舌上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他如此急切霸道,以致于呼吸氣息也漸漸變得粗重熱切起來。

慕容映霜覺得,自己的氣息仿似被他徹底抽走了般,整個身子綿軟無力地倚在他的懷中,神智竟也在她的狂襲之下,變得迷糊不清起來。

她的順從、乖巧與甜美,終是讓他的心生起憐惜之意來。那吻慢慢地變得輾轉纏綿,久久表達著無限的愛憐、撫慰,以致深深的不舍!

慕容映霜感覺到了那深深的眷戀之意。

或許此時此刻,他也在迷戀她的氣息,迷戀兩人親密擁吻的柔情與溫馨。就如她自己,這一刻也在他獨有的氣息與這醉人的甜蜜溫馨中,迷醉了。

可是,當他的唇舌離開她,當他讓她再次清醒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與地位,她也同樣可與他一般,迅速而徹底地抽離這肌膚相親的醉人誘惑之中。

心底有個聲音在反復提醒她,他是君,她必須情真意切地順從他。可是,若然始終沉溺在這帝皇給予的溫馨幻想之中,她很可能是下一個高婕妤,也很可能是下一個秋若兮。

當她命運既定,香消玉殞之時,他只會在別的妃子面前輕淡一句︰對于一個罪人,有何不舍?

她震驚于自己突然而至的冷靜與清醒,甚至禁不住在他的吻中,無聲無息地笑了。

軒轅恆終于停下了那個纏綿而深久的吻,探究般地審視著她︰「霜兒想到什麼了?為何如何不專心?」

慕容映霜垂眸不語。

從此,她要學會在後宮眾妃面前保護自己,也要學會在他面前保護她自己。

留在後宮,已是她再也無法改變的抉擇。

軒轅恆認為她不敢隨軒轅諾遠走高飛的篤定,有著不容置疑的理由。

既然她墜落懸崖生死未卜之時都不能逃離,今後又如何能在平安無事、兩千人馬駐守廣林苑之時,再設法逃離呢?

軒轅恆篤定她不敢,是知道她不會置慕容氏全族于不顧,更不會置自己的娘親于不顧。

因此,她只會老老實實地在廣林苑中安胎養體,兩個月後,再乖乖地在軒轅諾的護送下,回到他的身邊。

「兩個月,六十個日日夜夜,霜兒可會想念朕麼?」他又再低眸輕問。

「臣妾會盼著早日回到洛都,回到皇上和親人身邊。」

「朕問你,會不會想念朕!」

他竟稍稍失卻了平日的冷靜自持,摟緊了她較真的問著,眸中是逼人的眸光,聲音中卻是對她回答的深深不滿。

「臣妾怎會不想念皇上?再

過兩個月,臣妾的肚子都會鼓起來了,身子也會變了樣……」慕容映霜略帶羞澀與嬌嗔,「可是皇上是萬民的皇上,為了東昊,自是要離開臣妾回洛都去的。臣妾若說想念皇上,豈非是要執意拘留,不讓皇上走麼?」

如果情真意切又合情合理的一席話,終是讓軒轅恆的眸光,再次變得無限柔和起來。

「為何總要在我面前自稱臣妾?是因為我總是讓霜兒感到不可親近麼?」

他突然便在她面前徹底放下了自己皇帝的架子。他不願再在她面前自稱為「朕」,因為這一聲「朕」,會將她與他隔得更遠。

他也不願再听到她自稱那礙耳的「臣妾」二字。

因為在他的後宮之中,已有了那樣多的「臣妾」,多得讓他心生厭煩,卻永遠無法將她們送走。

甚至,隨著年歲增長,隨著每三年一選秀,他的後宮將有越來越多的妃子,如同器皿飾物般,充斥擺設于他的後宮。她們有尊有卑,地位不同。誰升誰降,哪個被他榮寵哪個受他冷落,皆步步巧妙,事關前朝。

以往,他擅長也樂于把玩這如棋盤布局,與眾臣對奕般的前朝與後宮游戲。當他將那游戲自如地把玩于股掌之間時,他確實感到樂在其中。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卻厭惡了自己堅守不變的後宮侍寑規矩,厭惡了每夜在後宮的去留,皆需細細權衡,步步為營。

當那些按規矩進行的寵幸味同嚼臘,甚至令人心生厭惡之時,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謹守如此無聊卻苛嚴的規矩。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到那些寵妃的宮殿只成了走過場。他甚至不願踫她們睡過的床榻,而讓她們在殿中給他另闢一個休息的住處,並嚴令她們不準將這些事情外傳。

而對女子的這一嚴重潔癖,仿佛就是從他真正地得到她開始的。

只有每到逢五的日子,他才難抑心中的歡欣鼓舞,去到他的「寵妃」慕容映霜的華碧苑。不管表面是冰冷漠然,或是欣然帶笑,他的內心,皆是一片火熱!

直到他將高太保與高婕妤在前朝後宮一網打盡之後,他也便趁機廢了他那早已自繭自縛,令他後悔至極嚴苛規定。他終于可以趁著自己要在前朝扶植慕容太尉的東風,肆無忌憚、隨心所欲到那華碧苑中去,寵幸他心中最為喜愛的妃子!

只是,當慕容嵩父子的狼子野心隱約地露出冰山一角之時,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對待他這寵妃了。

有理智有節制,或許是如今最好的策略。

他可以繼續寵愛她,直到他能確定自己可以徹底拋棄龐大的慕容氏一族。

但是,他希望這一日永遠不會到來。

他的祖母也姓慕容,要打掉在東昊盤根錯節的慕容氏一族,其難度絕不亞于他在內心舍棄這名愛妃!

他可以接受她為他誕下的皇子,至于這個皇子日後能否成為東昊帝君之位的繼承者,那是日後之事。若如今便去想,豈非為時過早?

有理智有節制,冷靜自持,他可以繼續寵她愛她,期待她與他共同的孩子緯兒……這些,都是極其美妙的事!

可是,有理智有節制,他便一定不能完全沉緬于她的溫柔,從而忘卻了自己應有的方向與責任,犯下一個為帝皇者的大忌。

因此,面對日日從洛都快馬加急送來的回朝陳請,盡管他很不放心她的身子,也並不能完全放心他那個在女人心目中光芒四射的皇弟,他卻必須作出如此決斷。

回到京師鎮守朝堂,日夜勤勉上朝,處理軍政事務,這是他身為一個帝皇,所必須堅守的職責。

「可否喊一聲我的名字?」在這個離別之夜,他說出了一個帝皇者本不應對妃子提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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