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陰人 第十五章 張一白夭喪

作者 ︰ 武易

凡修之人,命犯天殃,福禍無門,五弊三缺;弊者︰乃為喪妻喪夫喪子喪父喪病,名曰︰鰥寡獨孤殘,五弊五喪;缺者︰乃為不福不祿不壽,名曰︰貧孤夭,三命三缺;術數之命,天擇其一,授命納者,方可行天道之為,故而常人所不能。——摘自《無字天書》道派通史篇三。

……

「啊……血!」

隨著張瞎子一口鮮血噴出,身子頓時癱軟在地上,用力扶著白世寶的肩膀,說道︰「不要聲張,快扶我回家中。」

白世寶將張瞎子扶在身上,抄著近路直奔到家中,把張瞎子外衣月兌掉,抬到炕上,燒了熱水後,見張瞎子趴在炕上,依舊干咳不止,鮮血順著嘴角直流,心中焦急,見天s 微亮,將那五十塊銀元掏出,抓了一把在手中,便要敲開藥鋪店門,為張瞎子尋醫問藥。

張瞎子阻止道︰「我比醫生更了解自己的身子,別再費時費力了。」

「可是不抓藥怎麼能好?」

張瞎子搖了搖頭嘆道︰「我施了太多咒術,又請yin鬼相助,身子定然是吃不消的,你將我褂子拿來,再端盆清水過來。」

白世寶按照吩咐一一照做,將一盆清水擺放到炕前,張瞎子強打著jing神,從褂子中掏出黑筆黃紙朱砂出來,盤膝在炕上掐訣念咒,畫好符紙後撕成一只魚形,丟在清水盆中,最後將剩下的黃紙撕成小碎片像是魚餌,灑在盆中。

那條黃紙大魚竟然撲騰一聲,尾巴擺動不止,壓著水花在盆中游曳了起來。白世寶驚奇,再看這條大魚在水中張開嘴巴去吞那些碎紙塊,每吞一口,張瞎子胸口便是一陣劇痛,噴出一口鮮血出來。

「一,二,三,四,五,六……」

白世寶盯著盆中大魚,一直數到了九,大魚便晃動著尾巴不再吃了,魚唇探出水面吞一口氣,擺了擺尾巴,翻身死在水中變化成一張黃紙,慢慢沉了下去。

白世寶大驚道︰「師父,這魚死了。」

再抬頭見張瞎子已經是面s 青紫,嘴唇發干,渾身顫抖,嘴巴磕道︰「九九九……」

「師父用這術式看出了什麼?」

張瞎子閉起眼楮,輕聲言道︰「我陽壽已盡,天命夭缺將至!」

「啊……這怎麼可能?」白世寶怎麼也不會相信,憑借師父的道行怎麼好端端的,咳了幾口血就會死?

「這術叫做‘魚吞壽’,與‘墳香忌’相同,都是測陽壽的術式,那盆中大魚若是不食誘餌,證明我陽壽時長;偏偏那大魚吞了誘餌,又是吞了九塊,要知道今年恰好是逢九之年,我陽壽五十九歲,可見命不久矣。」

「逢九之年又怎樣?師父以前不是也經歷過九歲,十九歲,二十九歲……」

「九為陽數的極數,單數最大,也稱為︰老陽之數;所謂物極必反,流年太歲,每逢九年,鬼官判命便會呈上生死簿為鬼王通判,對逢九年之人進行隨即點卯,無論男女老幼,被點之人便從人間銷號,赴yin曹報到。」

白世寶听罷之後,低頭不語,雖說身伴張瞎子時間不長,替人行走yin陽,路遇yin鬼阻路,見過五鬼抬棺,嘗過招鬼附身,惡斗行尸巫術,一幕幕過往呈現在眼前,歷歷在目。

嗚哇,嗚呱……

門外不知何時飛來幾只烏鴉,掛在樹梢低沉鳴叫。

白世寶心怒,起身要將烏鴉驅趕走,被張瞎子喝止道︰「這是烏鴉叫魂,該來的始終要來,你不必理會,過來跪下!」

白世寶跪在地上,看著張瞎子慢慢地將褂子中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擺放妥當,各類法器符咒多不勝數。

「這些走yin之物,平ri里我都攜帶在身上,自收你為徒,你的名諱記入在冊,我還未教你一招半式,如今我便盡數傳給你,你要用心記住,ri後走yin闖陽就全靠你一人……」

張瞎子向白世寶要了那本祖傳舊書,然後抄起筆墨將走yin法門,符咒畫符,通yin甲馬之術的起式手訣,步法綱要抄錄在舊書後面,另有忌諱之ri都詳細注明,並叮囑白世寶要勤加練習,莫要辜負師父,斷了一門。白世寶收起舊書,從後面翻開,上面書書草草被張瞎子寫的仔細,不由得眼楮干澀,瞬間便是淚水濕眶。

「另有幾件事叮囑,你用心記下!」張瞎子咳得越來越重,胸襟上被鮮血浸紅了一大片,聲音也嘶啞不清,那對白眼中已布滿了殷紅。

「第一︰門派走yin名冊的卷軸,連同祖師和yin尊王牌位,你要收藏供奉,為師無家可歸便帶在身上,你有這半扇房屋遮風擋雨,供奉在這里便好,逢年時月燒紙拜祭……」

白世寶點頭稱是。

「第二︰不用破財為師父發喪,待師父去時,擇破木壽材收斂焚化便好……」

白世寶咬著牙點頭稱是。

「第三︰每逢yin時,你可糊些壽衣壽枕、香燭黃紙,去路口擺攤叫賣,生人勿擾,專賣鬼所需,听鬼所求,往來yin陽做個善人積德……」

白世寶哭著點頭稱是。

「最後,你陽壽只剩一年,增壽的法門口訣我已經記錄在這舊書背面,這舊書是祖師傳下來的法物,我沒有機緣參透,ri後若你有所頓悟必然是好,若是道行不夠,便將此書代代相傳下去,盼望能有人破了這天機……」

白世寶抹了眼淚,問道︰「既然有增壽的法門,師父這時為何不為自己增壽?」

張瞎子搖了搖頭沒有言語,顯然一切已經為時已晚,將嚇鬼鞭遞給白世寶說道︰「你命犯貧缺,天命注定要貧窮一世,你貪心不死,好賭的xing子要忍下,否則ri後會吃大虧;另外這嚇鬼鞭你帶在身上,驅yin打鬼也算是有個法器在手……」

白世寶用過這嚇鬼鞭決尸,鞭手用畫了符咒的麻布包裹,鞭頸上纏有蛇皮,整個鞭稍由粗麻編制,至柔至yin,又都被雞冠血浸泡過,至陽至剛,行風遒勁,威力驚人,白世寶緊握在手心里,愛惜非常。

張瞎子盯著白世寶出神,嘴角面露微笑,對這徒弟三分愛護,七分照顧,正是十分滿意,只是無奈道派五弊三缺,抽的夭簽,道統衣缽交代完畢,也算是了卻心願。突然,張瞎子感到胸口有一股悶氣上涌,似火撩著腔子,伴著一聲干咳,卻是一口陽氣,張瞎子大叫道︰「去也!」隨即眼楮一閉,已然身死。

可憐張瞎子一世走yin,最後三魂歸yin,別人都道是個瞎子,卻能看透yin陽黑白。

白世寶跪在張瞎子面前痛哭一陣,然後焚香拜祭守靈,每晚含著眼淚哭看舊書上的走yin法門,每每有所感悟便對張瞎子磕頭一番。

幾ri下來,便是頭七之ri。

白世寶推門而出,買了些黃紙朱砂,米酒熟肉,最後尋了葬鋪,選件壽衣打了口壽材,扛回家中將張瞎子收殮,放在院內,燒紙拜祭,等待明ri來人抬棺煉化。白世寶又花了一塊銀元,刻了張瞎子的牌位,上面寫道︰尊師張一白之位,擺放在棺口,又是一番叩拜。

午夜時分,白世寶在張瞎子棺擺了兩個杯子,倒上了烈酒,對著棺材小酌,算是陪同師父喝酒聊天。說話間,不知從何處刮來的一陣yin風,將棺前香燭吹滅,黃紙刮飛。白世寶借著酒勁兒大罵道︰「哪里來的孤魂到我家來折騰?」

話音未落,白世寶感覺肩膀上被人重重一拍,猛回頭一看,頓時大聲叫道︰「師,師父……」

「怎麼?連師父都不認了?」張瞎子的yin魂站在白世寶身後,面露微笑,身上穿著的正是白世寶為他燒的壽衣。

「師父,你回來了。」

「頭七還魂,無處可去,听見有人喊我喝酒,我就聞著酒味兒回來了……」張瞎子走到棺材前盤膝而坐,端起酒杯一仰脖啁了下去,烈酒嗆著嗓子火辣,張瞎子臉上泛起紅暈來。

白世寶高興的坐在棺前陪同張瞎子喝酒,幾杯烈酒下肚後,白世寶問道︰「師父,上次隨你走yin,到yin曹時有yin鬼討錢開路,這次沒有遇到吧?」

「還說!你給師父燒了這麼多紙錢,我一路都打賞不過來了,有錢沒處花,記得我說過,讓你不要破財,怎麼依舊這麼浪費?瞧瞧這衣服,沒領沒袖的,穿起來一點不舒服。」

「師父,殯葬鋪子賣的壽衣都是這樣,不能留衣袖口的,這件可比上次你給我穿的那件紙衣好看多了!」白世寶笑道。

「我這肉身明ri燒了吧,不用在此守靈拜祭……」

「我都安排好了,明ri一早便有人來抬棺焚化。」白世寶說罷,見張瞎子盯著棺材里的肉身默默不語,便轉話問道︰「師父何時回去?」

張瞎子一愣,回神說道︰「喝完酒便走,回魂不能隔夜!」

白世寶一听興奮,起身跑到屋中,穿上了張瞎子的褂子,走到棺前,掏出了幾張符咒甲馬,說道︰「今夜我為師父走趟yin,送你一程!」

「好,喝完這杯酒,我們師徒通路,再走趟yin……」張瞎子笑道。

師徒二人在棺前將酒肉吃光,白世寶起身施法催動yin火將符咒甲馬燒掉,起身正要跟在張瞎子身後走,卻腳下一絆,將師父牌位踢倒,白世寶大驚,蘇醒過來竟是南柯一夢。看著面前的棺槨,香燭正旺,火盆中的紙錢已經焚燒殆盡,陣陣yin風吹在頭上,拌著酒勁兒隱隱發痛。

「已經是頭七了,怎麼師父還沒回來……」

白世寶扶起師父的牌位,擺正後,想著剛才的夢,突然叫道︰「對啊,師父不回來,我便走趟yin去看他,一來可以看看他在yin間怎樣,二來也試驗下自己近ri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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