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嘯 第0005 大殿之上

作者 ︰ 悼念貞操

軒嘯緩過氣來,向四周看去,頓時被驚呆了。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上起碼站了有數百男女,盡是白衣飄飄。

將如此狼狽的軒嘯和這群男女放在一起,顯得格外刺眼,他看來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可是軒嘯出現了,且上山那刻便躺在地上狂笑不止。將廣場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他是誰?」

「臭要飯的」

「這家伙不會是來學藝的吧?」

「憑他?頂多就是個叫花子,不知三才那臭小子怎麼看的門!」

嘈雜的議論聲蜂涌而至,沒有一句好听的話,字句如刀,刺得軒嘯心里一陣難過。

軒嘯突然覺得還是家中後山比較適合他,那里只有畜牲,這些畜牲不敢亦不會看他不起。在那里他就是個土霸王。

軒嘯轉念一想,這里跟家中後山也沒什麼不同,無非就是山高些,景致美麗一些,何不將眼前這群人都當成畜牲,他們說話時就像山里的畜牲,嘶吼,長鳴。

這樣想來,軒嘯的心里突然好受了許多。眼神之中的迷茫,瞬間消失,恢復了往日的堅毅及戲謔。

軒嘯目光所及,寬闊的廣場盡頭是數十梯台階,台階之上是一座氣宇軒昂的大殿,殿門之上有一塊牌匾,上面題了三個大字,「殿雲流」。

軒嘯實在沒想出這三個字的意思。這時,大殿之中傳出飄渺人聲,在軒嘯听來,若天邊傳來,更似近在耳旁。

「剛上山的小子,進到殿中讓老夫瞧瞧。」

剛上山的小子?那不就是說的我?軒嘯听清之後,從地上爬起,朝大殿之處走去。

所到之處白衣男女紛紛退避,有的一笑置之,有的則捂鼻皺眉,那表情是嫌棄至極。

軒嘯早已把他們都當成了山中野獸,不知覺還幫身旁的個別男女取了名字,如︰螭青獸、黃覺鼠、素花蠓

軒嘯對他們說的話完全是听而不聞,嘴解翹得更為厲害,笑意連連。

眾人弄不清一個叫花子有什麼好得意的,竟笑得如此開心。見此,他們反而閉口不語,對軒嘯怒目而視。

出門一月有余,穿過廣場這段不長的路是軒嘯走過最開心的一段,全因這兩旁的「牛鬼蛇神」,在他眼中盡是值錢貨色。

軒嘯踏上台階,行致殿前,一左一口分別立有一弟子,頭頂發髻,灰衣在內,白衫罩外,其中一人手持寶劍,而另一人兩手卻端了個盆子,不知所謂何意。

軒嘯踏入殿門,那雙手端盆的弟子突然發難,一盆清水將軒嘯從頭淋到腳。

軒嘯不躲不閃,全身濕透,發絲全貼在了臉上,水珠不停地滴落。軒嘯抬頭看著大殿內高台正中的白髯老者,他手中正捧著茶碗,另一手不停地用碗蓋撥弄茶碗之內的茶葉,嘴還不時向內吹著氣。對剛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

軒嘯笑意更濃,兩手抹過臉龐,雖被淋濕,卻沒了開始的狼狽之色。反而將顏面的本色給洗了出來,英俊的外表竟展露了有四五分之多。

軒嘯覺得這樣還不夠,將長發往頭頂抹去,理順之後垂于腦後,扯著青衣內層,將臉上水珠輕拭干淨,將臉上的髒污也順帶擦拭不見。最後整理著裝,讓它們看來更體面一些。軒嘯兩手向後一甩,袖衣頓時伸展了不少。他兩眼平視前方,頭稍稍仰起一些,無視左右弟子,就那麼邁進了大殿,向高台緩緩行去。

殿中可不止老者一人,台下長廊兩側各安放桌椅數張,平行而設。椅子上坐了幾位老少,幾乎所有目光都被這入殿的小叫花子給吸引。基本都面帶嘲弄之意,唯獨一個跟軒嘯年紀相仿的少年,從頭至尾看都沒看過軒嘯一眼。好似軒嘯的到來跟他沒任何關系,軒嘯就如一粒粉塵,微小得根本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少年如此,軒嘯何嘗不是呢?

軒嘯行至高台階梯之前,雙腳立定,躬身行禮,道︰「晚輩軒嘯,拜見前輩。」

白髯老者不說話,軒嘯不敢抬頭,端手就那麼一直站著,一盞茶過後,老者將手中茶碗放于身旁桌台之上,一側弟子見狀,迅速為其斟滿,低頭退下,顯得極為恭敬。

老者將白髯一抹到底,終于開口,「軒嘯?你便是那姬家少主?」

軒嘯即不肯定也不否定,這次輪到他不言不語。老都輕笑,喚道︰「抬起頭來,讓老夫瞧瞧。」

軒嘯遵命,將頭緩緩抬起,此時已是一張英氣勃發的面孔。老者看得滿意點頭,言道︰「書信中提及,在你十八之前若是到了通靈之境,便可拜入我逸仙門中,你雖生有傲骨,不卑不亢,不過老夫觀你上下並無靈氣波動,莫非你已練至氣息內斂的地步,以至于瞞過老夫這雙拙眼?」

誰都能听出老者這番話乃戲言,這臨邊境內能有實力瞞過逸仙掌門的人屈指可數,軒嘯定不在此列。

逸仙掌門,是的,老者正是這一派一首,流雲三仙之一,雷道子。軒嘯雖不識此人,但觀其言行及派頭,早已知曉這人的來頭。

軒嘯久未答話,雷道子臉色突變,眼中精光閃過,軒嘯頓感壓力倍增,雙腿發軟,差點便要跪倒在地。軒嘯何等傲氣?別人想他跪,他偏不會跪。從小義母就教他,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師父。

軒嘯沒師父,所以除了父母,連天地都不跪,何況是眼前這人。他咬著牙,憑多年以來山中模爬煉出的銅皮鐵骨,他挺住了。

軒嘯實不知此舉讓雷道子心中有多吃驚,他這雙眼隨意釋放的靈威,若是普通人早就受不住癱軟倒地,哪能像軒嘯這般,半點吃力的神色也沒有,反而是泰然自若,笑意未減,怎叫他雷道子不吃驚。

一旁的少年此時眉眼輕挑,看了看軒嘯,瞬間之後便又恢復如初。

雷道子其實並不知道軒嘯此刻正難過得想死,全身上下被那憑空而來的壓力給壓得連腳趾都無法動彈。雷道子分神之際,軒嘯才緩過氣來,心道,這老頭子舉手投足便能將我弄得這般難受,若是他用上個一招半式,我還不得小命歸天?

軒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拜在其門下,總有一天能出人頭地。要是被旁人知道此時他內心的想法,定會笑他無知。這雷道子收了七名弟子,前六位皆能獨頂一方,最年幼便是一旁從未抬頭的少年,可見要成為他的弟子,難度不是一二般的大。

雷道子緩步走下台階,來到軒嘯身前,後者緊張得直想後退,不知是何種原因讓他硬是絲毫未動。前者見狀,二指在軒嘯左右胸口輕輕一點,接著五指盡出,手掌下移直至軒嘯月復部,觸之即收。

雷道子突然「哈哈」大笑,「你體內靈氣全無,別說是通靈,連納氣境都未至的廢材一條,難不成是拿老夫尋開心?」這話語聲浪震得大殿搖晃不已,軒嘯捂耳之際,雷道子瞬時出手,側身一掌輕拍軒嘯肩部,後者再穩不住,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大殿,落在殿外石階之上。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軒嘯竟從石階上爬了起來,嘴角溢出一縷鮮紅,單手捂住被雷道子掌力震斷的左肩,身子立得筆直,眼神堅定,笑意凝固在臉上,不可磨滅。軒嘯不知這一舉動幾乎可讓全派上下對他另眼相看。

雷道子近年鮮有出手,出手擊敵,那必是非死即傷。傷指重傷,不醒人事。雷道子這一掌雖然半分氣力都沒用到,可對一個修行門外漢來說,無疑是殺招。可軒嘯不但沒死,連傷都傷得不是很重,軒嘯有資格自豪,並不會有人因他受傷而嘲笑之。

殿外其中一名弟子看著軒嘯,心想,這小小子會不會是痴傻之人,被掌門打了還笑得出來。

另一名則想,這小子皮真硬,居然沒被掌門拍死,前途不可限量啊。

殿中雷道子有些難堪,怒容一閃而過,指著軒嘯喝道︰「速速滾下山去,老夫此身最恨投機之輩,若讓我再看到你,就不止今天這點傷了。」

不管軒嘯信念如何堅定,可也無法強人所難。心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家伙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跟我一個後輩居然動手,想來也厲害不到哪里去,總有一天,我會讓他自食惡果。

心中的恨意到了臉上卻通通成了笑意,令人生怯的笑意。

此時,一道聲音莫明響起,「掌門大人請息怒,這小子沒膽欺騙掌門,只是這凡人哪會知道修煉境界該如何劃分。他即按約定,日落之前爬上這流雲山巔,又受了你一掌,就有資格留在這山中。這小子有把子蠻力,不如就讓他在派中干些粗活吧。」

殿內殿外的弟子們被這聲音徹底給驚住了,紛紛張望,也未見其人。連那不可一視的少年都抬起頭來,向殿外看去,心道,誰人膽子這麼大,竟敢頂撞師父他老人家,簡直不知死活。

雷道子飛身而出,氣勁帶得軒嘯轉了幾圈才穩了下來。

雷道子來到廣場中央,仰頭四處尋找,仿佛那說話之人會在各殿的頂端一樣。不過雷道子並未找到那人,不停地重復著,「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那面容是笑,卻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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