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檔 第三十六章︰通往地獄的班車(五)

作者 ︰ 遼東騎影

石穿的雙眼忽然變得很冷,不是因為他的眼楮受了甬道內不斷涌起的濃重霧氣影響,也不是因為四周溫度確實的降低,更不是因為四周那些堆積如小山般的螻蛄尸體而有什麼感觸。

他只是單純的把眼神變冷,將那雙劍眉劍眉之下的眼神在瞬間便變得yin冷如刀鋒。那是荒原上,野狼緊繃著軀體在盯緊不斷踱步而來的獵豹;那是沙漠中,眼鏡蛇盤起了自己的上身,噴吐著蛇信死死盯緊眼天空俯沖而下的雄鷹……沒人知道他正在想些什麼,只是那股彌漫開來的危險氣氛愈加濃重,將那幾只沒來得及逃走的螻蛄嚇得四下驚散。

此刻,許一多正在距他不遠地方說著自己的遭遇——「我和李隨風他們從那個平台上掉下來以後,我們就分開了……我當時就覺得有些暈……後來我就發現了這些怪鳥,又發現它們專門吃這些螻蛄為生……然後我就去找你們了……」

講述者講得很認真,其他的听者也听得很是認真,卻唯有石穿是個例外。

也在此刻,石穿yin冷著雙眼沒有再看身旁的那些螻蛄或是白骨,卻是在死死盯著許一多——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盯著他那不斷蠕動的嘴唇,盯著他那粗厚有力的手掌,盯著他那布滿了摩擦跌撞痕跡的衣衫……至于許一多此刻嘴里面正在說著什麼,石穿反而不加理會,也不知他是到底怎麼了。

一邊盯著,石穿的手便一邊向背後斬馬劍粗大的劍柄上移去,眼眸中那絲yin冷更加的凝重。直到……

「對了石穿,你身上的傷沒事吧?」陳杰忽然打斷了許一多漫長的敘述,對身邊的渾身鮮血的石穿問道。一句話,剛巧在石穿的手掌觸模到劍柄的同時發出,也因此打斷了石穿接下來可能做出的一切危險動作。

一如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那樣,石穿借勢抬了抬胳膊又伸了個懶腰,將剛剛那隱含危險的動作極好的遮掩了過去。他對著陳杰搖了搖頭,擠出一個微笑道︰「傷口都不深,不過就是太多了。想辦法止住血就好。」

陳杰聞言只是點了點頭,沒有額外說什麼,可是旁邊的許一多和李隨風卻又分明察覺到她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處理傷口的工作自然還是要由石穿自己來負責完成,在缺少了隊醫史雲龍後,現在隊伍中懂得處理外傷的也只有他自己這個來歷不明的石穿了。他先是將留在車斗內的螻蛄尸體分揀了一下,隨後又從中挑出了三份明顯體型較大的螻蛄出來,等到體力稍有恢復後便用肘部將之慢慢碾壓成粉。

「朋友,幫我個忙,替我敷在背後的傷口上」石穿將兩堆螻蛄粉末敷在身上其他傷口處後,扭頭對旁邊的李隨風說道。一邊說著,他一邊掀開了那始終裹在身上的破爛棉服,露出了下面布滿刀疤、槍傷卻又十分jing壯的上身。

「我現在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李隨風接過石穿遞來的粉末,將搖桿交給了許一多,蹭到石穿身後。一邊看著他身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疤痕,一邊奇怪的問道︰「就連我老爹的身上都沒有這麼多的傷口,你難道在雲南雷區里面跑過馬拉松?不然怎麼會弄成這樣?」

李隨風顯然是在打趣,不過他打趣的話中某些關鍵詞卻觸動了石穿的神經。他沒有理會背後仍在流血的傷口,反而蹙著劍眉問道︰「雲南雷區?我怎麼不記得在雲南有什麼雷區呢?再說,前些年對付印度人的時候也根本沒有大規模的運用地雷,更沒有路過雲南,哪里會有什麼雷區?」

李隨風一邊替石穿涂抹著粉末,將那道在背部無比醒目猙獰的傷口涂滿,一邊撇嘴道︰「老兄,你千萬別告訴我你真的是穿越來的。80年代那陣子,全國所有軍區無數條槍輪番派到越南打仗,廣西、雲南兩路進軍,雲南邊境那地方被越南人和我們自己人不知道扔了多少顆地雷進去,估計沒個幾百年別想排干淨。這麼大的事情,你會一點都不知道?」

說到這些話時,許一多和陳杰也都在一旁輕笑了一下,作為一個八零後若是連這些都不知道也確實說不過去。如果真的不知道,那豈不是證明石穿真的是穿越來的?這個李隨風還真會說笑話。

誰知石穿聞言卻忽然訝然一聲,驚呼道︰「越南?我們國家和越南邦交極好,是同志加兄弟的關系,前些年不知多少青年人偷偷南下越過邊境線幫助越南對抗美帝,我們兩國怎麼會交戰?!你們不要騙我!?」

這句話說出口之後,李隨風愕然停手,陳杰和許一多面面相覷,就連正在昏迷當中的于業也極為適時的抖了抖腳尖烘托了一下氣氛——尷尬、沉默、不知所言的氣氛。

中越兩國同志加兄弟?

恐怕那幾十萬在戰火中死去的亡魂不論兩國國籍都不會同意這個看法的。至今尚在雲南的無數顆地雷和在地雷邊緣的村落中掙扎生存的兩國民眾也都不會這樣認為。而因兩國在南海島嶼的爭端而漸漸憤青起來的中國民眾,更不會對這個在南邊犄角旮旯的小國抱有什麼同志加兄弟的國際主義情懷。只是這一切,眼前的這個叫做「石穿」的年輕人居然全都不知道麼?

李隨風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石穿,終于擠出一個問題︰「大哥,您不是在開玩笑?」

「我為什麼要開玩笑?」石穿的回答依舊嚴肅。他的視線緩緩掃過許一多和陳杰的臉上,看著他們同樣驚愕卻又帶著一絲戲謔的面容,忽然間覺得有些心虛又有些心悸、害怕。他慌忙對李隨風等人問道︰「前些年,就在前些年我們國家還向越南運送了大量的糧食,兩國關系仍然極好!這些事情難道你們都不知道麼?」

陳杰聳了聳肩,道︰「你說的前些年是四十幾年前還是五十幾年前?我無法確定,但是我听我家里的老爸說過,當年他們率軍攻入越南之後,越南人都是用中國援助的糧食直接作為掩體來對我們的軍隊進行攻擊的。」

許一多在旁邊搖著拉桿笑道︰「對越自衛反擊戰距離現在可並不太久。這位朋友,你不會真是穿越來的吧?」熟料听了這句話的石穿,卻忽然變得眼神銳利,身周的殺氣幾乎再也難以抑制的噴發出來,讓幾人都嚇了一大跳。幸好他自己也察覺出了失態及時收斂,但剛剛他那表情凜冽的一幕卻還是落在了幾人的眼中,各人心里各自有些惴惴。

車斗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更加尷尬、無言。沉默中只有周圍不斷倒卷的碧綠甬道和「  」作響的車輪單調的重復著,讓人覺得無比的壓抑。

沒人會喜歡這樣的沉默和壓抑,但是想要打破它卻又不是一件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想來想去,陳杰覺得自己這個隊伍中唯一的女xing應該擔負起這樣的責任,于是乎她看著石穿,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可不等她開口,石穿卻搶先出言問道︰「現在是……是……哪一年?」

哪一年?

這真是一個經典的問題,在那些穿越劇和穿越小說中n多主角曾經無數次的仰天狂喊希望找的這個答案,陳杰等三人更是听過不知多少個來回。卻沒有任何一次比現在來的更加激烈和震撼。

也直到這時,李隨風和陳杰方才忽然回憶起眼前這個家伙的名字——石穿。

李隨風的心髒突然咯 一下,雙眼的瞳孔也無意識的放大了起來。他曾經想過很多有意思的場景,卻沒有任何一個比現在更有意思。

這家伙……不會真是穿越來的吧?

當然,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喜歡抱著預言和神話做一天白ri夢的小男孩了。心中若是有了想法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興奮的大喊大叫,也不是驚訝的死去活來,最重要的自然是要更加jing確的確認一下才行。

他沒有回答石穿的問題,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蹲在他身旁問道︰「朋友,我和你打听個人,你听過‘羅月’麼?」

石穿劍眉一蹙,撓了撓頭。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可卻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里听過,苦思冥想了許久最後不得要領,也只好對李隨風搖了搖頭。一見他搖頭,李隨風頓時長松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隱隱多了一絲失落。果然不是啊……他既然不認識自己的老媽,自然就不會是當年的那個傳奇。

李隨風想到這里,暗自在心中罵了自己一句「靠,還真以為這是他媽《回到未來》?」確認石穿不是穿越者後,李隨風的心情變得大好。拍著石穿的肩膀對他笑道︰「老哥,現在是公元前兩千零一十三年,軒轅黃帝還在和蚩尤打仗呢!哈哈哈哈哈……」

李隨風笑的很是開心,石穿顯然听出他是在開自己的玩笑,心中有些不悅卻也被這個無厘頭的家伙逗得面部肌肉抽搐。可也不知李隨風是想到了哪里,又或者他是順口一提,下一個問題不留神便又問了出來︰「對了,那你認識李存義麼?」

李存義?

石穿愣了一下,在腦海中反復咀嚼了一會兒這個名字,最後忽然笑出了聲音。而這個聲音一出來,差點讓還在開懷大笑的李隨風當場噎死。只听那個聲音淡然中帶著一絲回憶的說道︰「當然,那是我的老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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